封長陌說：“這是個意外。”

  “意外？”

  鳳棲桐冷笑一聲，“嗬，你的自製力什麽時候差到這種地步了，難不成隨便來個人你都能讓他上你的床？”

  封長陌神情一冷，眼神有些微妙古怪。

  “你想聽實話？”

  “我站在這裏不是為了聽假話。”

  鳳棲桐抬高了聲音，大有你不給我個合理解釋我今兒就不走的架勢。

  對視幾秒後，封長陌稍稍移開視線，落在別處。

  他一向是個相當負責任的人，這樣的意外，對封長陌而言同樣是煎熬，還有無力感。

  就像當初在已經規劃好的人生軌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鳳棲桐一樣，讓他必須重頭開始打算。

  但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時候，他別無選擇。

  “珈藍還沒和任何人發生過關係，我太久未曾發泄，欲求需要紓解，而你……很合適。”

  主動又熱情，美麗且溫順，還是曾經的枕邊人，當然最合適不過了。

  說的真委婉。

  這種話從封長陌口中說出，已經翻了天了。

  媽的這是把他當成不知羞恥倒貼上去的泄欲工具了嗎？

  這種侮辱讓鳳棲桐臉色忽青忽白，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其得他要抓狂。

  這他媽的怪誰？

  說起來，倒還真是他自己貼上去的。

  鳳棲桐一臉陰沉，完全破壞了那張文雅秀麗的麵容。

  狂風暴雨來臨前，心情似乎都會平靜下來。

  極度狂怒之下，他竟沒了太大感覺。

  鳳棲桐冷冷勾起唇角——既然一味的放低姿態在封長陌跟前毫無作用，那就別怪他用另一種態度來麵對了。

  “嗬，封長陌，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聰明呢？想結婚？你也得問問我鳳棲桐是不是答應！”

  鳳棲桐眯起鳳眸，閃過一抹狠曆，毫不怯弱地和那雙冰冷的眸子對視著。

  他笑容冶豔，如同盛開的冥花。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看看你那位未婚妻，到時候能不能安安穩穩嫁入你封家大門……或者你更喜歡一個毀了容缺胳膊少腿或者已經不是‘人’的夫人。”

  什麽狗屁的未婚妻，勞資都給他生兩個娃了還沒名正言順，誰他媽敢撿這個漏子？

  也得有命撿！

  鳳棲桐在咆哮，順便給那個叫珈藍的家夥狠狠記了一筆。

  封長陌對他的威脅毫不在意，似乎那隻是不痛不癢的可笑宣言而已。

  而且，看到那張睡夢中都會將他驚醒的容顏，氤氳的全是憤怒和難過，讓封長陌有種報複的快感。

  沒錯，哪怕沒有愛恨，曾經太過深刻的情緒，也早已讓封長陌習慣性地對這個人產生反感。

  至於他為什麽會和鳳棲桐上床……是的，就是他說的那個理由，不會再有其他原因。

  封長陌自動忽略了心底別扭的某種感覺。

  他說：“既然你改變主意，我會抽空和南鏡見一麵。”

  鳳棲桐握緊拳頭，指節泛白。

  “封長陌，你是真想讓我們之間的情誼斷的幹淨徹底嗎？”

  封長陌一把掐過鳳棲桐的下巴，力道之大弄得他生疼，黑眸中全是風暴——

  “我們的情誼，早就被你親手斷的一幹二淨……在你為了神域聯盟背叛我的時候，在你為了你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而對孩子下手的時候，我們早就結束了。”

  不再理會對方分毫，封長陌鬆手，轉身邊便走。

  “人在做，天在看，你造的罪孽，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鳳棲桐，你好自為之。”

  砰然關閉的門，將兩人分隔在兩個世界。

  沒光了。

  黑暗中，兩行清淚滑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見。

  過了良久，一雙鳳眸流露出逼仄的情緒。

  他喃喃道：“就算報應又能怎麽樣？可惜我不信命不信天。”

  安靜了幾秒鍾，難聽的笑聲響起，“嗬，明明當初如果你拉我一把，我就從地獄裏走出來了，可惜……”

  連你都不願意給我救贖。

  等再次出現在封長陌麵前的時候，鳳棲桐又變成了能夠噙著笑容帶著假麵的人了。

  他走過去親了親封長陌的唇角，在後者不爽的注視下，又順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小甜心，叔叔走了，記得把門關好不要讓壞蛋進來喲！”

  一個飛吻之後，門被摔得震天響。

  站在門外，鳳棲桐垮下了臉。

  媽蛋的，幹嘛這麽費事兒？要不要直接把他敲暈帶走監禁起來？

  他陰測測地想著不和諧的事情。

  封長陌的副官被地方軍隊的那些家夥們灌了些酒，生怕被元帥責罰，於是從下午回來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醒酒跑味兒。

  當他聽到門響的時候，立刻加緊雙腿從沙發上騰地站了起來。

  剛想條件反射地行軍禮，就看到一個讓他下巴都能掉到地上的人出現在視線裏。

  那身段，那容貌，那……

  臥槽！

  不，不對，這怎麽可能？

  副官張著大嘴揉著眼睛，喃喃自語道：“我一定是醉得太狠了。”

  可是，那個人在這時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嗨，雷昂，想不到你還跟在他身邊當副手。”

  鳳棲桐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樣，拍了拍雷昂的肩膀。

  這一巴掌下去，把雷昂徹底打醒了。

  他渾身一個哆嗦，啪地一扣腳，小腰板挺得筆直，比見到封長陌的時候還緊張。

  他結結巴巴道：“大大大大、大嫂！”

  鳳棲桐嘖了一聲，眯著眼道：“小子挺上道兒的啊。”

  以前封長陌的那些小弟們都給他叫嫂子，那時他總是變著法子折騰他們。

  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再聽到這個總是被他唾棄的稱呼，竟覺得如此懷念。

  嗯，也不錯嘛。

  被表揚的雷昂傻笑兩聲，緊接著徹底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天啊，他竟看到已經去世快二十年的大嫂出現在眼前！

  雷昂懵了，瞪大眼睛盯著鳳棲桐，怪叫一聲道：“嫂子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是人是鬼？還從老大屋子裏……額不，我是說，哪怕你的鬼頭兒也不會嫌棄你的……”

  雖然身上已經遮得嚴嚴實實，但脖子上的吻痕卻是相當明顯，還有那有些紅腫的雙唇，大大咧咧地昭示著剛剛發生過什麽。

  鳳棲桐被雷昂弄得放聲大笑：“哈哈，我當然是人，死亡隻是發生了不可抗力的事情，迫於無奈的選擇。”

  雷昂還有些暈乎，這刺激未免太大了些，任憑誰看到一個早就該化成白骨的死人，毫無征兆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都不會太淡定。

  尤其這位嫂子還從自家頭兒的房間裏大大方方走出來的。

  “你家頭兒這些年過得如何？”

  鳳棲桐沒再仔細解釋什麽，直接就糊弄過去了。

  雷昂雖然是封長陌身邊非常得力的一員猛將，但事實上，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本質上是個大事掂的清、小事迷迷糊糊的家夥。

  “我也說不上好還是不好。”雷昂撓著頭，有點兒糾結。

  鳳棲桐眼珠子一轉，開始誘拐小朋友，“比如身邊有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每天都做些什麽？”

  封長陌的行蹤是受到嚴格保密的，哪怕喜歡吃些什麽喜歡去哪個地方，也不容別人窺探。

  然而鳳棲桐的身份未免太特別，又從封長陌的屋子裏出來，還發生了關係，雷昂自然而然就對他放鬆警惕了。

  說到這個，雷昂有些沮喪。

  “你也知道頭兒的脾氣了，本來就冷冰冰的不開竅，在大嫂死了……額，是離開之後，頭兒就更冷淡了，就像是個隻知道工作而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嫂子你不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裏頭兒他成天埋頭都處理軍務，晚上就睡兩三個小時，飲食也不規律，光是胃出血疼暈過去被送到醫院都有不下十次……”

  鳳棲桐原本的目的隻是為了套出關於封長陌突然蹦出來的未婚妻的事情，但雷昂的話，卻讓他心疼地要死。

  對那個人，他永遠狠不下心來，也恨不得怨不得。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哪怕封長陌對他再不好，其實也沒什麽可抱怨的。

  鳳棲桐凝了凝神，微微歎了口氣，在封長陌那裏受到的氣也全然不複存在。

  “給我說說他這些年的經曆吧。”

  也許這些年，不僅僅是他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