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關心自己卻還害怕對他造成冒犯的少年，寒月努力抬了抬唇角，道：“單純的中毒而已。”

  “沒有解藥嗎？”南鏡撓了撓頭，“現在的醫療科技，如果用換血的方法，應當可以將毒素排出，而且有很多解毒藥劑啊，那些都沒用嗎？”

  蘭蒂斯也坐了下來，將南鏡摟在懷裏，對寒月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在說話。

  “一種從夢魘星裏帶出來的屍毒，軍部已經將能用的方法全部都用盡了，依舊無法讓他身體裏的毒素除去。”

  的確，當初就連皇室最頂級最尖端的醫療隊都苦心孤詣地研究寒月體內的屍毒，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那種毒素，就像是附骨之疽一樣，從血液開始，再逐漸將五髒六腑腐蝕掉，最後表現在皮肉傷，將整個人都變成僵屍的模樣。

  而寒月身上最嚴重的地方就是雙手。

  那雙用來彈琴的手，是直接接觸屍毒的部位，已經枯朽到不成樣子了。

  南鏡撇了撇嘴，突然靈機一動，道：“我能幫你看看嗎？”

  蘭蒂斯一聽就知道南鏡在想些什麽——在保著梅塔爾肚子裏那個小嬰兒的時候，南鏡就發現他擁有治愈功能。

  就算不想讓南鏡過多暴露，這一次，蘭蒂斯也沒有阻止。

  在寒月不解的目光中，蘭蒂斯點了點頭，道：“讓鏡兒試試吧。”

  雖然不太明白有什麽用，寒月還是應了。

  南鏡雙手輕輕覆蓋在寒月胸前，閉上雙眸，意識源從掌心輸出，一點一點進入到寒月體內。

  緊接著，南鏡的腦海中浮現出寒月體內的模樣，這讓他一下子受到驚嚇，但非常好的控製住了。

  隨後，驚嚇變成了心酸。

  發黑的肺腑和血管，亂糟糟的一團，甚至肝髒已經有了腐爛的跡象。

  最讓南鏡害怕的是，如果黑色再往上蔓延，就能到寒月的心髒處。

  恐怕到現在為止，寒月還能活著的原因，就是生命本源的心髒處還不曾遭受感染。

  否則……

  他似乎有些明白，寒月為什麽一定要趕走柯柯了。

  如果是他，他也不想讓蘭蒂斯親眼看到他死去的模樣。

  想到這裏，南鏡便咬了咬牙，企圖讓意識源為寒月進行治療。

  然而淡綠色的意識源隻能讓腐爛處潛移默化枯木逢春，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體內的毒素給清除掉。

  腐爛未免太多，南鏡不知不覺中用了很長時間才將所有爛掉的地方修複好。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邊隻剩下一絲亮光。

  南鏡揉了揉眼睛，窩在蘭蒂斯懷中，失落又帶著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從滿懷希望到失望，南鏡受了打擊。

  隻是，饒是如此，寒月也已經完全震驚了！

  他甚至撐起身子坐起來，用萬分複雜的眼神看著南鏡。

  “不，你是個天才。”寒月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折磨他數年的疼痛，竟然在南鏡的治療之下，慢慢消失了！

  他早就知道他的五髒已經腐爛，但由於毒性太高，風險太大，他根本無法去做換器官的手術。

  屍毒的痛苦隻是定時發作，更難忍的確實器官帶來的！

  想不到，南鏡有這樣的才能！

  第一次，寒月感到身子通體舒暢，就連神智都清晰很多。

  這孩子，是個福星！

  被寒月誇讚得臉色發燙，南鏡饒是厚臉皮也頂不住了，一頭栽倒在蘭蒂斯懷裏當烏龜。

  蘭蒂斯滿意地抱著懷中的大寶貝，對還想繼續誇讚的寒月挑了挑眉，適時潑冷水，“怎麽樣，現在有沒有後悔將柯柯踹走了？”

  提到柯柯，寒月果然一下子沉下臉，挖了蘭蒂斯一眼。

  重新躺了下來，寒月閉上眼睛道：“我休息一會兒，等臨走之前叫醒我。”

  他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柯柯。

  那孩子，這麽多年從沒有一天離開過他，那麽傷心失落地走了，會不會難受的要死？

  不過，寒月並不後悔。

  就算能夠將疼痛解決掉，屍毒蔓延的速度也依舊無法緩解。

  不出一個月，恐怕就能到心髒的位置了。

  到時候，他會徹頭徹尾的……成為一隻僵屍。

  他渾身上下都會變成雙手那樣可怖的模樣。

  他寧願獨自死去，也不想讓柯柯，看到他那個樣子。

  很快，寒月便沉沉睡了過去。

  像是算準了時間，一個青年從石頭後麵出來，神色癡迷地站在不遠處，垂眸看著睡夢中也不安穩的寒月。

  蘭蒂斯挑眉看著南鏡，後者裝無辜地眨眨眼，然後對青年露出八顆牙齒。

  “呀，你腫麽在這裏？”

  蘭蒂斯：……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知道這一路你都在給他發坐標！

  沒錯，來的人就是柯柯！

  跟蹤了一個下午，柯柯早就心癢難耐，也沒搭理南鏡，急衝衝地來到寒月身邊，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瓶子，打開後在寒月鼻子下麵晃了晃，然後收起。

  南鏡好奇地小聲問：“那是什麽？”

  “沉香，加深睡眠。”

  柯柯跪坐在寒月的腦補，一手扶著寒月的頸部，一手托著他的後腦，小心翼翼動作輕柔地將寒月的腦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柯柯輕輕撫摸著寒意的臉頰，低下頭去，在他那雙青紫色的唇上落下柔和一吻。

  看得南鏡一陣窩心。

  就這麽靜靜抱了寒月一會兒，柯柯在確定寒月已經睡熟並輕易不會醒來之後，才低聲對南鏡道：“謝謝你做的一切，我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隨意吩咐，不管是做什麽，哪怕是要我這條命，我絕對不會推辭。”

  南鏡心頭歎息不已。

  早就知道寒月在柯柯心中的地位，卻沒想到，緊緊是緩解了寒月的痛苦，柯柯就情願用生命來換取。

  在這一刻，他覺得寒月做錯了。

  南鏡苦笑一下，看著他的雙手道：“我原本以為……我可以救了他的。”

  柯柯淡淡笑了笑，拱起背部用臉頰貼在寒月的額頭，閉上眼睛道：“最開始，我也以為，有人能救他。但這麽多年下來，我早已不再相信奇跡。”

  他早已做好和寒月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卻沒想到，寒月不願意。

  但是，寒月不願意，這又如何呢？

  他才不會放人這家夥去地底下和那個老情人相會呢！

  南鏡剛想拒絕，卻心頭猛然閃過一個想法，道：“你的意思是，從今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不騙人？做牛做馬任勞任怨？”

  柯柯白了他一眼，“老子說過的話從來沒收回去過。”

  南鏡笑嘻嘻一拍手道：“這就對了，如果寒月有個萬一，你在自殺前可得想想我，你這條命還得給我留著呢！”

  香蕉了個巴拉的，為什麽所有悲慘的命運從南鏡嘴裏說出來，都變得那麽搞笑！？

  柯柯被南鏡狠狠噎了一下。

  瞪了他幾眼，剛想說這家夥得寸進尺不安好心，就感受到背脊發寒……

  抬眼一看，柯柯默默咽了咽口水，將不太友善的視線收了回去。

  蘭蒂斯勾唇。

  在他麵前敢對他的人瞪眼，不想好好活著了嗎？

  沉默良久，柯柯才無奈地聳肩笑笑。

  南鏡雖然打破了他多年來的計劃和執念，卻到底還是為了他好。

  “老子說出來的話，可是從來都沒收回去過。”柯柯高傲地抬起腦袋。

  這話，是變相的答應了吧。

  南鏡舒了口氣。

  “那你還藏起來嗎？”

  柯柯一翻白眼，爆了句粗口，又愛又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恨恨搗了搗寒月的肩膀，道：“這老混蛋不就是怕我受不了他在眼前掛掉跟著他去了，才把我一腳踹開嗎？勞資偏偏好好活著，我看他還有什麽理由趕我走，哼！”

  哼字真傲嬌啊！

  蘭蒂斯一撩眼皮子，“你倒是不傻。”

  何止不傻，他可是世界上最了解寒月的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

  “你怎麽了解這麽清楚？寒月絕逼不會給你說這些！”柯柯狐疑地看著蘭蒂斯。

  蘭蒂斯淡定地晃了晃手腕，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不小心監聽了你的終端，你和寒月的對話就傳到了我這裏。”

  柯柯：“……”

  還能不能愉快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