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菇涼子      更新:2020-09-16 13:36      字數:3507
  郎才女貌。

  想必任誰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都會情不自禁發出這樣的感歎。

  但顧昕昕覺得還是用“郎貌女貌”四字來形容才更為貼切——

  那邊顧傘和唐筠道的組合可以說就是一場視覺盛宴。

  顧傘自不必說,而唐筠道的樣貌雖為女子中的佼佼者,卻依舊遠不及顧傘,但難得可貴的還是她身上那種難以言喻的迷人氣質——

  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不言片語、靜茹處女,就給身旁之人一種孤身立於青煙繚繞的佛堂的寧靜感覺,叫人望著就不由得沉氣凝神,對她又敬又愛,心生接近之意又不敢擅自冒犯。

  像極了顧傘。

  隻不過有所區別的是,顧傘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與這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遺世獨立之感,而唐筠道身上隻是那種拒人於外的抵觸排他之感——

  好似受驚了的鵪鶉,一味的躲藏在堅硬的蛋殼下,不肯再接觸外界。

  相似也好,區別也罷。顧昕昕心裏泛酸,不管怎樣,顧傘和唐筠道之間怎麽說也是有了共同點,而她知道,異**往中最忌諱的就是有共同點——

  因為共同點,正靈魂相吸的。

  坐在春筆端來的小板凳上,顧昕昕借喝茶的動作拿眼睛警惕地在二人之間來回轉悠,一會看看顧傘,一會看看唐筠道,想看出什麽又怕看出什麽。

  所以說這大公主到底是奔自己來的還是著顧傘來的?

  她到底是敵是友啊?

  殊不知她的這些小動作全被唐筠道看在眼中。

  一下子就領會到顧昕昕眼神中的探究意味,唐筠道心中半喜半憂,可細想下去,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這喜和憂是從何而來,為何而去。

  自己於顧公子完全無意,她大可放心。

  逾矩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根深蒂固的規矩教養還是叫唐筠道懸崖勒馬。

  她說這些胡話幹什麽?唐筠道微微蹙眉,隻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簡直像是魔怔了——為什麽她隻要看上顧昕昕一眼,自己向來清醒冷靜的頭腦就會亂成了一鍋漿糊?就會變得不知說什麽,說什麽也不知……

  “顧公子,不知這昕兒姑娘可有婚配?”

  這就是說什麽也不知了。

  懸崖勒馬隻能勒住一次,冒昧之話已經出口,唐筠道隻能努力假笑來拉近距離,好讓自己這話顯得不那麽冒犯。

  唐筠道這招真是出乎意料,顧傘放下書道,“尚無”

  “尚無就好”,鬆了一口氣,浮現在唐筠道臉上的笑容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燦爛了。

  然而這莫名的動人笑容卻叫顧傘和顧昕昕二人看的具是臉色一變——

  唐筠道她……

  想做媒把老娘嫁出去?

  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啊]

  眼看明請不行就要和自己走裙帶關係了嗎?

  江紅袖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大尾巴,【我尾巴一直露著的啊】

  [……]

  【喂,在想什麽呢?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在想狐狸家族有你這麽一個同胞算不算是家門不幸]

  【……】,聽出顧傘這是在拐彎抹角罵自己蠢,江紅袖氣得跳腳道,【老子這叫大智若愚好嗎!】

  [自信點,把“智若”去了]

  【大愚……治水?】

  [……真聰明!]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是誰!】,江紅袖得意地仰起了小腦袋。

  顧傘寵溺地揉了揉江紅袖的豬腦袋。

  她能怎麽辦呢?遇到這種技能點滿但智商欠費的隊友,除了寵著捧著她還能怎麽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顧昕昕還在那咳個不停,小臉漲得通紅,春筆過來在後麵貼心地幫她拍背順氣。

  要知道當唐筠道說出“尚無就好”四個字後,正在喝茶的顧昕昕差點沒一口茶把自己原地嗆死。

  她沒婚配就好?什麽意思?

  唐筠道不是堂堂京國大公主嗎?這話說得怎麽和上門媒婆似的?

  再看那邊的顧傘,竟然還真是一副認真考慮的模樣,顧昕昕心下猛地一驚。

  如今自己還未來得及大展拳腳、施展魅力,而顧傘別說上鉤了,連魚桶都給自己踢翻過一回。

  顧昕昕心裏清楚,作為封建腐朽的古人,顧傘自然沒有現代人那種自由戀愛觀,長嫂為母,長兄為父,而俗話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萬一顧傘真被唐筠道說動了,自己豈不是真要嫁與旁人?

  這下顧昕昕是徹底坐不住了,餓虎撲食一般地就撲向那邊的顧傘,“噗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扯著顧傘的衣角,“咳咳咳……哥哥咳咳咳……昕兒不想……咳咳咳……不想嫁人!”

  穿插著劇烈的咳嗽聲,再加上她通紅的小臉和咳出來的生理淚水,顧昕昕現在的這副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不知道的人都要以為顧傘和唐筠道二人是在做什麽逼良為娼、喪盡天良的壞事了呢。

  伸手拉起了情緒激動的顧昕昕,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顧傘扭頭望向唐筠道,表情是難得一見的不悅和嚴肅,“大公主,昕兒年紀還小,現在談論這些事恐怕不妥”

  小是不小了,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顧昕昕拿春筆遞過來的手怕擦了擦眼淚,心中稱讚顧傘的給力——

  想通過把她嫁出去的方式把自己擠出顧傘身邊?你這個女人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再說了……

  顧昕昕昂起頭,泛著水光的眼眸看起來亮亮的,毫不避諱的直視唐筠道,再沒有那些故作天真、那些虛情假意,顧昕昕一字一句都說得極為清楚,說得極為真摯——

  “我,顧昕昕,要麽不嫁,要嫁就要嫁給最合心的人,我不求他大富大貴、大名大利,隻盼他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愛、相伴、相守、直至白首,不相離”

  “畢竟,我之所以到來這個世上,就是為了等候這麽一個人”

  “一輩子,隻等這麽一個人”

  “等他一輩子”

  說罷,顧昕昕回首望向顧傘,眸中期待的亮光像是火苗,又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隻待春風。

  聞言見狀,顧傘不禁微微愣神,隨即默然垂眸。

  輕輕搖了搖頭——

  我非良人。

  顧昕昕眸中的光頓時黯淡了下來,心中翻湧出來的失落感讓她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溺水的窒息感。

  那人不是你嗎……

  也罷,你既非我良人,本姑娘另尋就是——這世界這麽大,這生命這麽漫長,本姑娘還不信我尋不到了!

  等我尋到了,你有的哭的!

  忍住眼淚,顧昕昕倔強地撇過頭去,卻正巧浸入了一雙同樣含淚的美眸。

  她怎麽哭了?

  哎呀別哭啊……

  “直至白首……不相離?”,唐筠道幾乎是用一種不顧一切的執拗眼神注視著顧昕昕。

  眼角的淚水就此滑落,顧昕昕神情一滯,卻忽然笑了——

  如春風花開。

  “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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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台戲最終還是演成了一台戲。

  一台前途渺茫的戲。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跳出戲外的顧傘終於看清了這一切——這大公主哪裏是為了二皇子之事而來的啊,她分明是……

  哎

  唐筠道起駕回宮了,顧昕昕也稱自己身體不適回房休息去了,顧傘在院子裏繞來繞去後還是回到了客房,叫春筆在外守著,獨自一人抱著江紅袖坐在那張小板凳上,低頭看著《治論》。

  孽緣?

  究竟何為孽緣?

  天知道。

  【顧傘,怎麽好好的她們倆都哭了?】,回想起方才那相對垂淚的場景,江紅袖不禁又是一陣唏噓。

  [因為她們是女人],再沒有看書的興致,顧傘合上書,纖長低垂的睫羽壓得她莫名喘不過氣來。

  [擁有世上最柔軟、最脆弱,也最勇敢、最癡情的心]

  最癡情的心……

  江紅袖沉默了,顧昕昕的那番話確實叫他既吃驚又感慨——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顧昕昕隻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撩完就跑渣女而已。

  一來不能感同身受,二來時時謹記他們還有任務在身,江紅袖及時拉扯回了飽含同情的思緒,【那你不出手嗎?就任由她們這樣?】

  [我怎麽出手?],顧傘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從中作梗啊、挑撥關係啊、橫插一腳啊,電視劇中的惡毒男女配不都這樣嗎?】,江紅袖絞盡腦汁出地主意道。

  [唔……],隨口應了一聲,顧傘明顯是心不在焉。

  【你……】,江紅袖仰首望著顧傘,忽然歎了一口氣,【你不忍心?】

  [也許吧,隻是有時候我常想,要是那些穿越者再壞一點、再過分一點就好了,要是他們都是些殺人放火、罪該萬死的壞人就好了]

  重又低下頭,江紅袖不說話了,隻是把自己溫熱的爪子輕輕放在了顧傘的手背上。

  [紅袖,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隻想著他們要都是壞人的話我的良心就不會那麽痛了,卻不去想他們也是人,有血有肉、亦善亦惡的人]

  【所以他們才更應該趕快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那個屬於他們的世界——越早,對他們,對這個世界的人越好】

  [嗯……]

  動了動耳朵,江紅袖想抬起頭來卻被顧傘伸手給攔住,微涼的掌心覆蓋住了那雙大海似的藍眸。

  【你……哭了?】

  [我沒哭],顧傘回答得很快。

  一語落音,整個心靈連同著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到像是萬物靜止,時間凝固,歲月的指針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

  許久許久,江紅袖才聽得一道如青煙般渺茫的聲音在心中幽然升起。

  [我隻是在想]

  [情為何物]

  能叫世人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