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作者:
菇涼子 更新:2020-09-16 13:36 字數:4997
偷溜出宮玩的計劃失敗了,顧昕昕不僅連宮門都沒摸到,甚至還被侍衛當成賊人追趕了半天,弄得她好不狼狽。
不過好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自己沒能成功溜出宮,但她卻無意間溜進了一個美人的心裏。
這樣看來,顧昕昕覺得自己這一趟折騰還不算是竹籃打水。
眼看天色漸晚,侍衛巡邏得也越頻越嚴,既然溜是溜不出去了,顧昕昕隻好打道回府。
舉起凝神,顧昕昕腳下輕點,輕盈地在樹梢和屋頂之間跳躍,哪怕這已經不是顧昕昕第一次使用輕功了,但當身體懸空的那一刻,一種融合著害怕的興奮感覺還是從她心底翻騰了出來——
她從小就愛看武俠,常常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武林大俠似的飛簷走壁,結果在現代交了好幾萬的智商稅,她非但沒從那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老騙子那兒學會半點武功,還落得個從懸崖上摔下來的慘狀。
也許是上天自覺對她有愧,為學輕功而摔死的自己竟然幸運地穿越了,她不僅穿到了武功內力盛行的古代,還穿進了一具有武功底子的身體裏!
顧昕昕發現她好像特別容易因禍得福。
顧昕昕本打算像之前偷跑出府那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自己房間,好把身上的衣服和妝容都換一換,但叫顧昕昕沒想到,她剛翻上窗戶,就有這麽大個陣仗在屋裏等著他——
“回來了?”,依舊垂著眸,手捧書卷的顧傘淡淡說道,臥在她身邊的雪狐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沒錯,對顧昕昕而言,光是顧傘一人一狐的陣仗就比成人山人海的陣仗還要可怕,還要叫人發怵。
冷不防聽到那毫無波動的清冷聲音,顧昕昕頓時手一顫腿一軟,險些從窗欄上直接跌下來,勉強穩住身子,顧昕昕騎在窗欄上訕笑道,“哥、哥哥”
“嗯”
嗯?就嗯?顧昕昕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嗯是什麽意思?是生氣了嗎?
像是逃學去網吧的孩子被家長人贓俱獲,又像是偷情的人被正室當場抓包,顧昕昕簡直心虛到不行,一麵觀察著顧傘的表情,一麵小心翼翼地從窗欄上爬下來,“啊哈哈……哥哥,你怎麽在我房間裏啊?”
也不回答,顧傘隻是慢條斯理地翻了一頁書,穿梭在白色書頁間的手指修長,看起來極為賞心悅目。
然而此刻的顧傘內心卻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你是說顧昕昕身上有她對應孽緣者的氣息?]
【沒錯,而且他倆相處的時間還不短】,江紅袖仔細嗅了嗅。
顧傘一時驚得說不出來。
這算什麽?羊入虎口?自投羅網?
顧傘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顧昕昕,心中感歎她的大無畏精神和冒險精神。
將顧傘這種複雜的眼神看在眼裏,遐想連篇的顧昕昕當即會錯了意——
難道說顧傘這是在……擔心自己?
小心髒不禁因為這個念頭而開始狂跳,顧昕昕兩眼圓睜,不肯放過顧傘任一秒的表情,希望能再找出些蛛絲馬跡來佐證她的大膽猜想。
隻可惜除了方才片刻的真情流露後,顧傘又恢複了原來那副無懈可擊的表情。
很可疑,顧昕昕心中暗喜,但可疑就對了!
“哥哥,昕兒這不是在家裏憋得難受嘛”,用著撒嬌的口吻,顧昕昕進一步試探性道,“所以才一個人偷溜出去玩的,哥哥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說罷,顧傘就抱著雪狐甩袖而去,決絕果斷地像是一朵飄遠的雪花。
沒有生氣?
連“在下”的自稱都忘記了……
這簡直是氣到不行了好嗎?!
顧昕昕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事情的發展怎麽和她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在現代作為左右逢源的交際花,顧昕昕向來擅長處理這種情人之間爭風吃醋的事情,不管是多大的醋意,隻要經她三言兩語,那些人都得反過來去哄她,好似他們才是做錯事的那個人。
而如今……望著點著燈的空房間,顧昕昕忽然有種滿身本事卻無處施展的無力感。
顧傘“我沒有生氣”的回答自然也在她的預料中,可是直接走了是怎麽回事?
就這樣直接走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顧昕昕這下傻了,到這一刻,她才徹底明白,顧傘和她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因為——
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於是,在接下來的這幾天裏,顧昕昕就為她的“胡作非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顧傘不理她了。
就是那種雖然還好吃好喝養著她,但把她當空氣,不和她說話甚至連眼神都不分給她的“不理”。
這絕對是生氣了啊!
顧昕昕也才徹底明白,原來男孩子真正生氣起來,簡直比女孩子還要難哄。
原本顧昕昕是打算等顧傘醋意橫生,忍不住過來質問自己的時候,她再稍稍透露點那天遇到人發生的事,好叫顧傘聽個一知半解而感到心癢難耐,也就會更加黏著自己。
然而在顧傘這幾天的冷落刺激下,反倒是顧昕昕自己先忍不住,拉著顧傘倒豆子似的一口氣把那天的事全部說了出來,這才博得了顧傘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乖,以後別使小性子了”
顧昕昕直接喜極而泣。
自此,顧昕昕也得出了一個慘痛的教訓——欲擒故縱的把戲隻對那些凡夫俗子有用,對於顧傘,如果你想刻意吊著她,她隻會抬抬眼,直接把你的魚桶給踢翻。
等又全盤托出又反思悔過的顧昕昕梨花帶雨地走了,顧傘這才放下手中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治論》,低頭若有所思。
原來顧昕昕的孽緣者就是大公主唐筠道……
【我算是徹底服了你了】,望著顧昕昕離開的方向,江紅袖嘖嘖稱奇,【難怪那天什麽你都不問就直接走了,我還罵你死要麵子給自己徒增工作量,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麽一手】
[若是我主動問她,相當於是我有求於她,她自然不肯說得清楚,但若是她主動跟我說],顧傘揉了揉江紅袖的腦袋,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一舉逆轉。
【果然女人心隻有女人懂】,從未想過在用來獲得信息的說話上還有什麽主動和被動的說法,向來直來直去有什麽說什麽的江紅袖一抱爪,【是在下輸了】
回想起方才顧昕昕敘述的內容,顧傘發現這個穿越者的行為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膽——
男扮女裝?亂闖皇宮?威脅大公主?
不到一個下午的短短時間內,顧昕昕就接二連三闖出這些禍來,當時若不是自己攔著夏墨等人,隻怕這事還要鬧得更大。
何況那個大公主……
照顧昕昕所說,她隻是和唐筠道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互動”,完全沒有得罪冒犯人家。
這話打死江紅袖顧傘都不會相信。
有關那個大公主的傳言和事跡,從夏墨和唐玨玥口中顧傘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一些——聽說這個大公主性情溫和穩重,自從前夫死後就一直吃齋念佛,是個菩薩模樣菩薩心腸的大美人。
可這在傳言中端莊得體甚至有些古板腐朽的大公主,又怎麽會和顧昕昕這個在當代看來是不守婦道的人“相處融洽”呢?
何況她還是顧昕昕的孽緣者……
孽緣。
看來,顧傘微微皺眉,她有必要去見一見這個傳說中的大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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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打了個滾,顧昕昕無聊到想吐泡泡。
好不容易才把顧傘給哄好了,顧昕昕這幾天都老老實實呆在府裏,不敢有半點逾矩——
雖然顧傘不曾立下什麽黑紙白字的規矩,可每當顧昕昕看見顧傘時,她都有種上學期間看見教導主任的敬畏感,束手束腳的,絲毫不敢表現半點出現代的開放作風。
她這個美人哥哥什麽都好,就是那骨子裏的古板叫人真真頭疼。
有時候顧昕昕實在憋得難受了,也會冒出一兩個起義造反的念頭——
長得好看了不起嗎?!
顧昕昕腦海裏浮現出顧傘的盛世美顏。
“……”
抱歉,長得好看真的了不起。
顧昕昕默默地擦了把口水。
屋外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響,顧昕昕懶得起身,歪了歪頭朝門外喊道,“夏墨,外麵是怎麽了?”
“昕兒姑娘,大公主來咱們府上了,大家正在忙活招待呢”,推門進來,最喜八卦的夏墨此刻也是人在曹營心在漢,語氣裏滿是向往,“聽說那個大公主是個大美人呢!”
“那倒是的”,想起那日的邂逅,顧昕昕下意識就附和道,“確實是個大美人……等等,你說誰?”,顧昕昕一下子就從床上彈起來,“誰來了?”
“大公主來了”,夏墨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昕兒姑娘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
大公主……唐筠道!她真的來了!
顧昕昕消沉的心情頓時變得既雀躍又激動——那日自己隻不過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她真的來找自己玩了!
顧昕昕慌手慌腳地爬下床,邊穿鞋子邊喚夏墨道,“夏墨!快幫我梳妝!”
“是”,愣了一下,夏墨還是應道。
“快快快!”,嫌夏墨磨蹭,顧昕昕連聲催促。
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夏墨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公主是來找公子的,昕兒姑娘你這麽著急幹嘛?”
一語點醒夢中人。
顧昕昕上翹的嘴角頓時僵住。
對啊,誰知道那個唐筠道到底是來找誰的呢?萬一她其實是來找顧傘的呢!萬一她借著自己的名頭實際上是想接近顧傘呢!
那自己豈不是在引狼入室?
想到這一層的顧昕昕越發著急了——上次的那個二皇女雖然故作老成,但撐死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自己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裏。可唐筠道就不一樣了,那樣的品貌,那樣的身段,再加上那樣高貴的身份,就連自己都心動,何況是顧傘!
這個唐筠道,才是她真正強勁的對手。
杏眸鍍上一層亮晶晶的鬥誌,讓顧昕昕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光彩奪目。
那就放馬過來吧。
客房內
顧傘抿了一口茶,對麵的唐筠道正好也才放下茶杯,二人無言對坐,明明共處一室,卻讓人感覺她們正身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清淡的茶香在兩人間縈繞徘徊,像是想努力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顧傘確實感到意外——
還沒等顧傘想好用什麽理由去拜訪這位深居簡出的大公主,她就自己找上門來了,說是為她二妹上次叨擾的事特意前來表示歉意。
對比之下,顧傘忽然覺得自己想出來“不小心迷路了所以才誤打誤撞走到大公主府裏”的借口也不是那麽拙劣了呢。
雖然對她的到來感到如天降及時雨般的驚喜,但顧傘心中更多的還是警惕。
畢竟這個大公主,可是二皇子唐玨坤陣營裏的人。
世人誰不知大公主與二皇女情真意切,雖然唐筠道不曾明確表示過,但在這場皇位爭奪戰中,她站二皇子的態度已成了默認的事實了。
昨天戶部的人才被顧傘拒之門外,今天唐筠道就來了,這個興師問罪的架勢怎麽看怎麽像是老大來替小弟報仇來了。
戶部的人顧傘可以直接掃地出門,可大公主不行,在這個節骨眼來找她,隻怕來者目的不純。
敵不動我不動,見唐筠道遲遲不表來意,顧傘索性低頭看起了書。
傲就完事了。
果然久聞不如一見,唐筠道暗自驚豔不已,這個顧傘公子……竟比傳說的還要美。
雖然用“美”這個字來形容男子有些不妥,但眼前的少年卻是當之無愧,她的美,是那種能模糊性別的美。
但除了驚豔讚歎,唐筠道心中別無他念,就像是在欣賞著舉世無雙的藝術品,她隻是單純地欣賞,沒有任何占為己有的念頭。
她就是顧昕昕的表哥啊……
端起茶杯,唐筠道這才發現自己的茶杯裏早已見底,不禁微微蹙眉,自己有這麽渴嗎?
京國法律允許表兄妹結婚……
被這個冷不丁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唐筠道隻覺得喉嚨裏直冒煙,像是有人在她的胸膛點了一把火,燒得火辣辣的疼。
有這樣的表哥,顧昕昕一定很喜歡的吧……
腦海裏不屬於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吵,一向喜靜怕動的唐筠道也開始坐不住,沒由升騰的煩躁叫她坐立不安。
動了動毛茸茸的尖耳朵,江紅袖抬起頭看了眼那邊的唐筠道。
“哥哥!”,屋外傳來的清脆女聲像是冬去春來融化的第一塊冰,化開了客房內近乎凝固的氛圍。
“公子,是昕兒姑娘”,心中責備屋外看守的沒用,春筆皺眉看向顧傘。
“小妹向來活潑不懂事,還請公主見諒”,顧傘嘴角含笑,像極了個對調皮妹妹無限包容的好哥哥。
“無妨”,握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唐筠道笑容溫和,“本宮看外麵風大,還是快讓令妹進屋吧”
顧傘對春筆點頭示意。
“哥哥哥哥!你看昕兒剛采的花!”,顧昕昕蹦跳著跑進屋,獻寶似的給顧傘遞上她手中的白色風信子。
“很好看”,接過風信子,顧傘望著顧昕昕的目光柔和。
“哎呀”,像是才看見顧傘旁邊的大公主,顧昕昕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民女顧昕昕見過大公主!”
“……免禮”,唐筠道幾乎是啞著聲音說出這句話的,心中一片五味雜陳。
江紅袖又重新埋下頭去。
【顧傘,你確定這個大公主真的是為了二皇子才來找你的?】
[目前看來也隻有這個可能性了]
是這樣……嗎?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埋頭裝死的江紅袖咽了咽口水——
但他怎麽感覺這裏不隻一台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