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大蜘蛛原本的身體已經有兩層樓高, 當它將同伴吃得隻剩下一個空殼時，它的身體長大到了三層樓高。

  那隻空了的蜘蛛被它輕輕撥在旁邊，像廉價的塑料殼。

  它的八條腿沒動, 但是頭部下方的兩隻螯肢在不安地觸動, 似乎很不舒服。

  難道吃撐了？

  唐紀之看向藍瞳，後者道：“沒子彈了。”

  至於那些警察, 藍瞳壓根沒把他們算進來，算進來也不夠蜘蛛一條腿的。

  “我們還有一把槍。”方隊親眼見到長發年輕人獨自一人幹掉一隻蜘蛛, 就知道這人比自己厲害不知多少倍。

  藍瞳搖頭。

  唐紀之明白他的意思, 朝警察們道：“槍不行。”

  藍瞳能這麽快重傷一隻巨蛛, 是因為唐紀之提醒巨蛛身上的那道口子，找到其弱點――大概這隻巨蛛受了傷。

  剩下這隻巨蛛吃了同伴後, 身體變得更大，關節處被剛毛覆蓋, 腹部更是吐了一層絲包裹住，仿佛它知道自己的腹部是弱點，提前保護好。

  沒有重型武器, 光靠一把小配槍，無法破開巨蛛的防護。

  “救命。”這時, 左後方一塊掀翻的石板冒出一個頭，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右肩全是血, 滿臉焦急, 眼眶通紅, “警察同誌, 我老婆她、她馬上要生了。”

  真是禍不單行。

  中年男人的老婆懷著二胎，他們就住在周圍, 醫生囑咐孕婦要適量運動，每天這個時候，他們夫妻都會在周圍逛逛。

  巨蛛突然鑽出，人群奔跑逃躥，他怕撞到妻子，就和妻子躲在一塊掀翻的石板後麵。

  夫妻倆本來都絕望了，現在又看到了希望。

  “求求你們，救救我老婆孩子。”中年男人話是對著警察說，眼睛卻看著藍瞳。

  藍瞳剛才的動作，現場的人全看到了。

  可即便沒有巨蛛的出現，一個孕婦在大街上臨產，周圍沒有接生的人，怎麽幫她生啊。

  何況現在還有一隻虎視眈眈的大蜘蛛。

  警察中的女警咬牙：“我去看看。”

  孕婦臨盆，就算現在把她抬上警車瘋逃離也來不及了。

  然後唐紀之發現，剩下的警察們把目光投向了他。

  “？？？”

  都看他幹嘛，他是能接生嗎。

  異變陡生，一道渾厚的聲音突然炸響：“活著的都藏起來！”

  下一秒，一個火.箭.炮朝大蜘蛛急速飛來。

  軍方的人到了。

  不僅火.箭.炮，頭頂響起螺旋槳的聲音，三架空中戰機對著大蜘蛛直接開火。

  唐紀之和藍瞳躲在夫妻藏身的石板後麵，警察們也躲了過來，軍方的到來讓他們有了空餘時間。

  女警檢查孕婦的情況。

  可她一個年輕姑娘，又不學醫，哪裏能看出什麽。

  孕婦自知情況危險，一直咬著唇，哪怕再痛也沒有哼出一聲，鬢邊的頭發全被汗水的打濕，目光祈求地看著眾人。

  轟炸聲中，藍瞳側頭看了眼孕婦，說了句：“她快死了。”

  眾人看著他，中年男人臉現怒容，想說什麽卻又不敢。

  唐紀之輕咳一聲，輕輕戳了下藍瞳的腰，示意在這種時候，不要說這種火上澆油的話――他看不出孕婦什麽問題，但藍瞳說孕婦快死了，肯定不是無中生有。

  可別人不清楚。

  藍瞳得了示意，便多說了一句：“右手袖子。”

  女警一聽，立刻將孕婦右手袖子拉開，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孕婦右手小臂居然纏著一根截斷的蛛絲，那截蛛絲已經陷入手臂，周圍一圈呈現出黑紫色。

  再往上，可以看到血管內已經染成黑紫色，有衣服擋著，所以她的丈夫才沒發現異樣。

  中年男人眼看就要崩潰，方隊立刻安慰：“軍方的人來了，怪物馬上就會被殺掉，我們會帶你妻子到醫院診治，不會有問題的。”

  他說的話鏗鏘有力，莫名讓人信服，中年男人稍稍冷靜下來。

  藍瞳皺眉，他能感覺到孕婦的精神波動，一直在往下降。他不喜歡這些人的自欺欺人。

  在他即將再度開口時，唐紀之拉住他，道：“我們去柳葉街。”

  這裏的大蜘蛛有軍方的人，用不著他操心，童煥那邊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藍瞳心情頓時愉悅起來，還是和唐紀之在一起舒服。

  他喜歡和唐紀之交流，更喜歡聽唐紀之說話。

  “好。”

  “你們要走？”方隊時刻注意著他們，急聲道，“外麵在交火，十分危險，你們怎麽走。”

  唐紀之突然想起來，他不會開車。

  至於藍瞳？更不會了。

  他一邊打量方隊，一邊實話實說：“我有個朋友困在柳葉街，那裏出現許多大蚯蚓，得過去救他。”

  有了大蜘蛛在前，聽到大蚯蚓，眾人輕而易舉接受，方隊皺眉道：“柳葉街出現怪物，附近的派出所會支援，軍方也會去，你何必這個時候趕過去。”

  唐紀之搖頭：“不親自去看看，實在不能放心。”

  方隊這下不好說什麽，換位思考，如果他的親人被困，自然也會心急如焚。

  “方隊長。”唐紀之聽到別的警察叫這位方隊，知道他是帶頭的，“這裏已經被軍方接手，我們倆不會開車，您能載我們去柳葉街嗎？您放心，我們一定保證您的人身安全。”

  俊秀青年一臉誠懇，讓人根本生不起拒絕心理，方隊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能肯定麵前兩個年輕人做下的決定不會改變。

  他們現在要去柳葉街，就一定會去。

  最終，麵對唐紀之的請求，方隊答應了。

  “好，我載你們過去。”

  他們開過來的警車已經在戰火中炸成碎片，大蜘蛛與軍方的炮火打得難分難舍，周圍幸存的人類想方設法逃離現場。

  “方隊，我跟你一起。”一位警察道。

  方隊喝道：“你和小婭在這裏照顧孕婦！”

  剩下的警察隻得眼睜睜看著三人找尋時機離開，中年男人握著妻子的手，不停替妻子加油打氣，年輕的女警硬著頭皮給孕婦接生。

  好在從另一方有個女人冒著炮火的危險跑過來：“我是護士，我可以幫忙接生。”

  “太好了。”中年男人喜極而泣。

  一群人幫助孕婦接生，卻沒發現她右臂的紫黑色蔓延的越來越深，漸漸爬向高聳的孕肚。

  *

  唐紀之運氣好，找到一輛鑰匙插在方向盤下麵的車，確認車主人拋車逃命後，方隊咬牙道：“先征用。”

  大蜘蛛出現的突然，周圍大部分交通出現堵塞，卻也沒到不通的地步，方隊對這片區域熟悉，左拐右拐，終於遠離戰火現場，拐上暢通街道。

  街道上四處可見慌亂奔跑的人群，他們雖然沒有被波及，但已經聽說有怪物出現在城市，還能聽到遠處的炮火，和平世界裏突然出現這種情況，能不慌嗎？

  方隊一拳狠狠砸向方向盤：“這鬼東西是怎麽出現的！”

  唐紀之抿唇不語。

  此時他終於可以靜下心來細想係統說的話。

  【當真實與虛幻交替出現時，到底哪一方才是海市蜃樓呢？】這是係統的原話。

  真實與虛幻交替出現，意思是他現在經曆的一切，有真實也有虛幻？

  那麽城市裏出現的怪物，都是虛幻？

  想到這裏，唐紀之又快速否認這個觀點，係統在上個主題吃了他的虧，想必在這個主題不會讓他那麽容易完成任務。

  所謂的真實與虛幻交替出現，絕不是以怪物出現與否來決定。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整個城市被突然出現的怪物侵害，是係統幹的。

  唐紀之揉了揉眉心，眼底深處有冷意浮動。

  感覺到他的情緒起伏，安靜看著車外的藍瞳轉頭，冰藍色的瞳孔默默看著他，接著伸出指尖輕觸唐紀之的臉，說：“別擔心。”

  唐紀之知道藍瞳誤會了，以為他在擔心童煥。

  他確實擔心童煥，同時又對童煥的運氣抱有一定信心。

  童煥這個人的“運氣”很奇怪，平時是非酋，什麽抽獎、買股票、彩票這種好事，永遠輪不到他頭上。

  可當遇到累及自己生命的大事時，他又特別歐皇。

  童煥不止一次出過車禍，每次車禍都毫發無傷，也因生病做過手術，雖然是小手術，但術後兩天就可以活蹦亂跳。

  次數多了，童煥總說：“估計閻王爺見我平時太倒黴，所以才不收我的小命，算作補償。”

  所以，隻要童煥安安穩穩待在車內，應該不會有大礙。

  不過唐紀之沒有解釋，有外人在，有些話不便多說。

  方隊忍不住從後視鏡打量二人，越看越覺得奇怪，拋開藍瞳凶悍的力量，唐紀之看起來弱不禁風，連槍都不會用，普通人早就嚇得麵色發白，腿軟得走不到道。

  他倒好，一臉平靜，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

  這份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方隊隻見過一次，對方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國家領導。

  可這個年輕人才多大？

  “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麽。”方隊主動開口。

  “唐紀之，他是藍瞳。”

  “我叫方式。”方隊避開一輛突然急速衝過來的汽車，“藍瞳是軍人？”

  唐紀之有些驚訝：“怎麽這麽問。”

  “不是嗎？”藍瞳看起來像是混血兒，方隊本想問是哪個地方的軍人，國內還是國外，在役還是退役，但看唐紀之的反應，似乎都不是。

  方隊心中疑惑一個接一個，國字臉有些嚴肅：“我看他身手利落，一個人就能對付一隻巨蛛，這樣的身手……”

  怕是連特種部隊都及不上。

  最後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前方的道路被堵了，他一腳踩在刹車上，車身一抖，停了下來。

  前麵被堵的人不停按著車喇叭，催促前方，罵聲、吼聲、哭泣聲匯聚在一起，如同一鍋沸騰的水，時間久了必定炸鍋。

  危險來臨，人人自危，沒有官方的人主導，場麵麵臨失控。

  不“前麵有很惡心的蚯蚓，會吃人的，不能過去，逃！往回逃！”這聲嘶啞的尖叫成功令鍋沸水炸開，人和車均往後退，時不時發出劇烈的碰撞。

  哪怕方隊車技再好，在這樣潮水般的車流中逆行，擋風玻璃很快發出碎裂的聲音，等衝出這片車流時，車子已經不成樣了。

  方隊臉色不太好看：“車挪用的別人的，壞成這樣……”

  “您放心，如果車主索賠，產生的所有費用由我承擔。”看出方隊的未盡之意，唐紀之有些哭笑不得。

  方隊心中一鬆，不再糾結車的事，他看著路邊的指示牌：“這裏是福臨街，距離柳葉街不遠。”

  這片區域的人大概都知道前方有吃人的大蚯蚓出沒，全部往外逃，有人見到他們的車往柳葉街的方向開，專門停下想提醒，一看方隊穿著製服，到嘴地提醒又咽了回去。

  方隊把車開過去這一才反應過來，一拍方向盤：“靠！剛才那小子是通緝犯！”

  他立刻打方向盤要去追，唐紀之好說歹說才製止住方隊的衝動。

  十分鍾後，他們到達柳葉街附近。這周圍已經沒有人和車了，空曠一片，地麵可以看到一種透明的粘液，在陽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線，有點像泡沫，看起來倒也不太惡心。

  方隊放慢車速，目光掃過某處，臉色沉了下去。

  那是一輛警車，車身壓扁，被透明黏液籠罩，看不清裏麵是什麽情況――如果有人的話，衝車身壓扁程度，凶多吉少。

  車停下，三人下車，四周很安靜。

  兩邊佇立的樓房裏二樓有個女生支出腦袋，小聲地說：“警察叔叔，你們要小心，大蚯蚓就在附近。”

  女孩提醒完就把自己縮了回去。

  “方隊，謝謝您載我們過來，您先回去吧。”唐紀之耳朵動了動，聽到了細碎的、有東西在地麵挪動時發出的聲音。

  方隊斷然拒絕：“我是警察，不論是你朋友，還是其他被困在這裏的群眾，我都有義務施救，這是我的職責。”

  唐紀之沒把時間浪費在勸方隊離開上，他給童煥打電話，響了兩秒接通：“你在柳葉街哪一段上？”

  “你真過來了？！”童煥不可思議，接著擔心起來，“你別亂來！也別進來！我剛剛聽我隔壁車裏那哥們說，有警察過來救我們，被那惡心的玩意兒團滅了，有人拍了視頻，警察手裏的槍打不穿它們的皮！”

  “靠，有一隻過來巡邏了……”童煥沒了聲音。

  過了幾秒，他突然慘叫：“我日！它盯上我了！唐唐，你不是說它沒眼睛嗎？臥槽，他媽的腦袋下麵那是――”

  通話猛地中斷。

  唐紀之手輕輕一抖，長睫斂下，蓋住所有情緒，而後手指伸進口袋，翻到白雪公主所在的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