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坊裏，妮娜爬上凳子，摁下無影燈開關，一隻小手拿著風槍，一隻小手拿著鑷子，鑷子夾起一塊芯片，針腳對準針孔。

  “我妮娜，對著這天，對著這地發誓，以後再也不做小棉襖，要做防彈背衣，加厚的。”

  “從今天起，妮娜要堅強，要努力，自力更新，再也不依靠別人。”

  小家夥抹著眼淚，一邊流淚一邊拿出眼鏡。

  得帶上眼鏡，她的眼睛脆弱，淚腺發達電焊時得保護眼睛。

  叮咚

  電腦上彈出郵件，是甲方的催促：“做好沒，今天到截止日期了！”

  哇，時間這麽快，三天過去了。

  妮娜才六歲。

  天知道，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每天起早貪黑，卷牧草，喂奶牛，溜小馬駒。

  秉著自己多幹點自家父母就少操心點的心理，就為了一家了能開開心心。

  結果發現，自己才是外來的。

  是領養的！

  領養的！！！

  …………

  三天前，剛從農場回來，妮娜蹬著兩隻小短腿，踩在地板上，然後她覺察到了不對——地板是空的！

  小時候，她喜歡翻箱倒櫃，早知道父母的異常，父母是做特工的，經常有些不為人知的舉動。

  有一次，妮娜到盥洗室化妝間，找她的電動牙刷，然後找到一根口紅，打開看口紅裏還塞著大拇指，是新鮮的，剛割掉還留著鮮血。

  做特工的很正常，不是麽。

  就在一個月前，妮娜找本書時，叫費曼講義的，很厚的一本書，要三卷。

  搬下來時就打開了一個暗格，暗格裏擺滿了槍支，有格洛克17，雷明頓870p，還有手榴彈，杜姆彈，傘刀等等。

  諸如此類的，妮娜見得不要太多，見怪不怪了。

  “不過父母的小秘密哎！”

  妮娜超感興趣。

  於是她拿了個一字螺絲刀，卡進縫隙，撬開地板卡槽，掀開地板，然後發現防潮布裂了個大口子，口子裏是一個刷紅漆的木盒子，盒子裏躺著一份文件。

  竟然是領養證明。

  是誰？

  一家六口，孩子有四個，克拉麗絲、妮娜、漢娜、安娜，妮娜排行老二，才六歲，最有可能是克拉麗絲。

  可憐的克拉麗絲，妮娜歎氣，很早她就覺得克拉麗絲不是親生的，紫頭發，歲數和自己相差那麽多，說話做事婊裏婊氣的。

  打開之前，妮娜覺得自己應該先笑十分鍾。

  她一直喊她姐姐叫克婊，又是一頭藍頭發，妮娜從小就覺得克婊和巴頓家格格不入。

  果然！！！

  打開後——哇枉我為這個家付出了這麽多。

  妮娜抱著腦袋砸牆。

  竟然竟然自己是領養的！

  妮娜可是知道漢密爾頓法則的，人類進食，睡眠，思考……犧牲自我或犧牲他人，這一切都是為了保全人類的dna。

  利他行為隻是保全自己dna的一種外在表現，包括母女情。

  沒有dna為基礎，領養的再怎麽賣弄乖巧，在父母眼裏依然比不上親生的。

  比如斯皮爾伯格導演的《人工智能》，電影小主角馬丁對母親付出的愛夠多了吧，親生兒子一回來，母親立馬變臉，將馬丁拋棄在森林裏。

  可憐小馬丁，就因為沒有相同dna。

  天！！！

  “難怪巴頓夫婦要生二胎三胎，剛開始太單純，以為要養小號。誰知道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備胎！”妮娜用小手錘著腦袋，拍得腦袋砰砰響。

  有了妮娜要漢娜，有了漢娜還要安娜。

  她感覺到危機。

  “妮娜知道自己脾氣臭啦，不會討好人，和姐姐關係又差。”

  “以後自己一定會被趕出家門。”

  “大冬天，在大雪紛飛的日子，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頂著雞窩一般的頭發，流落街頭，迎著人群中冷漠的目光。”

  “好一點的，會睡在紐約地鐵出口，躲在硬紙板下，靠幾根火柴取暖。”

  “然後妮娜會生凍瘡，捂著硬紙板，冷得發抖。”

  “三天後，中央公園某個早起晨練的女人會跑步路過，看到一具未滿六周歲的屍體，發現時已經硬邦邦的，然後會被環衛工人丟進臭水溝，屍體上長滿蛆。”

  想著以後的悲慘日子，妮娜就不寒而凜。

  “會死得很醜的，妮娜不要。”

  握住拳頭，妮娜對自己加油鼓勁：“要掙錢，努力掙大錢。”

  從今天開始，她要掙外快。

  然而，現實總是更殘酷。

  妮娜才六歲，作息時間掌控在父母手裏，私人時間本來就不多。

  現在正在長身體的時候。

  嗜睡。

  做著做著就像現在，妮娜就歪脖子睡著了。

  她已經很努力了，日趕夜趕。

  甲方已經發彈窗催促了。

  於是妮娜跟甲方解釋：“做錫焊很傷眼睛的，而且你的要求雜七雜八的，又要黑入社會安全局，又要打印社會保險卡，還要抹掉操作痕跡。我敢說斯莫維爾除了我，沒人能做。”

  那邊應該等在電腦麵前前，妮娜還沒打完字，那邊就已經回複：“你的意思是完不成咯？！ok，按照合同約定，付款減半，給你兩千美元。”

  “tf，我不就延期個幾天，你就付款減半，心太黑了吧。”

  意識到自己爆粗口了，妮娜捂住嘴，她想做的是精致的豬豬女孩。

  好卑鄙的客戶。

  這還是妮娜剛掛出廣告，對方找上來的，要求就是會做證件。

  當時妮娜那個開心啊，這代表她在網絡世界的人氣。

  兩隻小胖手啪啦啪啦，就跟對麵聯係上了。

  然後發現找上門的果然有問題。

  要求賊多，還特會砍價。

  剛聽對方要求時，妮娜開價是一萬美元。

  “這麽貴，我去別家看看！”那邊回答。

  “別啊！”妮娜一五一十地講述，拿出了一份產品價格分析表：“第一單生意，妮娜要做成品牌，開口報價就是良心價哦。”

  “材料費、人工費、燃氣費、機物料費、設備折損、知識附加值……”

  妮娜一板一眼都列在表格上。

  “材料包括電路板、錫箔焊、芯片、15μf電容等等。”

  妮娜拿出商家開具的發票，挨個添在材料選項，這都是有采購記錄，童叟無欺。

  “材料費125美刀。”

  接著是人工費。

  妮娜特意查閱了資料。

  “堪薩斯目前人均小時工資是13美刀。”

  “預計三個工時。”

  “我做的是技術工種，搞氬弧焊可以焊出魚鱗紋，應該貴一點。”捂著下巴妮娜點點頭，在人工費上填上數字：“390美元吧，升個十倍已經是良心價。”

  妮娜小手比較嫩，錫箔焊很容易燙手，她現在就起泡了。

  其他燃氣費、機物料費和設備折損等等不算，加起來就是515美元了。

  當然，這個是實體成本，汽配廠做機修的，飛機廠做保養的就是這個算法，

  然而她做的是高精行業，知識附加值高，還有虛擬成本。

  那才是大頭，和實體成本相比，1:10是常有的事，就是說知識附加值是5150美元。

  加起來成本總共5665。

  這僅僅是成本，妮娜覺得她應該賺少點，成本和利潤1:1吧。

  最後合計11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