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找麻煩
作者:
狐狸 更新:2020-09-11 21:17 字數:7868
1.
不過藏寶圖還是得要的,反正誘殺手段不嫌多。
他們花了些時間,手牽著手,在一係列雕著不同故事花盆指向的盡頭,找到了一枚藏寶圖碎片。
花盆雕的故事是說一個人如何不擇手段取得了成功,死時把財寶深埋於地下,希望有緣人能找到。
藏寶圖碎片是一小片紙一般薄的金屬物質,雕著暗花,還有做舊效果。這是分儲藏體,一門無聊的加密技術,不可複製,隻拿到一片毫無意義,得要集齊所有碎片才能看到信息全貌。
當然了,弄張羊皮紙什麽的更有格調,但紙張一經掃描就能完全記錄,可以大量複製,起不到非得互相爭奪的作用。
“真有誠意。”夏天說,攬著白敬安,“小白是對的,史先生都恨不得把‘寶藏在這裏’做成霓虹燈掛起來了。”
他親昵地去揉白敬安的頭發,後者一臉忍受的表情。
“這裏沒別人,不用演這麽逼真。”白敬安說。
“演戲要從生活做起。”夏天說,把頭發弄翹起來,又按回去。
“沒有這句話。”白敬安說。
“有。”
“沒有。”
“看,”艾利克朝韋希說,“秀恩愛!”
他用刀柄敲敲牆壁,引起另兩人的注意力。“我們能回到原題嗎,兩位?”他說,“藏寶圖碎片這麽好找,園林很快就會殺得血流成河了!”
“我們主要看熱鬧。”白敬安說,“看能不能渾水摸魚。”
“小白最聰明了。”夏天說。
白敬安吸了口氣,忍了下去。
接著幾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討論接著要殺誰。
這就是現在殺戮秀分配給他們的工作,足夠的人命可以搭起一架天梯,讓他們站在祭壇的最上方。
找藏寶圖之路本該很凶險,但是園林太大,選手們幾乎碰不上。
一路倒是碰上些血跡、殘肢和斷裂的樹枝,還有一大堆紅色碎渣一樣的玩意兒,像是人體被咀嚼過後經過反芻的,韋希沒忍住吐了出來。
夏天低頭看旁邊半藏在草叢和石堆中的一小塊人類肢體,齒痕處已經變成了黑紅色,還很新鮮,大概是昨天晚上的。
白敬安也湊過去看,說道:“是半夜時的事。”
“教育我們夜裏不要出門。”艾利克說。
“齒印有點像人。”夏天說。
韋希又一副想吐的樣子。孩子真不該上戰場,不過話說回來,這年頭誰不是逼出來的呢。
幾人研究了一番屍體。這地方風景優美,不過細看處處都是死人,肯定也沒有保潔收拾,主辦方巴不得園林裏再血淋淋一點。
韋希冷著臉,把昨天視頻的錄像拿出來對比。變異生物很像人類,在黯淡光線下如同白色的幽靈,讓人毛骨悚然。
艾利克說道:“這東西牙齒居然沒有經過改造,用的就是人類的版本——”
“我倒想知道,他們這次又給怪物的品種找出什麽奇葩理由來。”夏天說。
他們一邊說,一邊穿過一座雅致的小亭,然後就看到了那件事。
夏天不認識那家夥。那人頭發有點長,發梢染成紅色,穿著件正式的禮服,像賽場上所有選手的衣服一樣價值不菲,正粗暴地把一個年輕女人壓在一塊大石頭上。
這絕非你情我願的交合。她拚命掙紮,額頭破了,血染紅了小半邊臉,鼻子裏也有血,一邊臉頰腫得厲害。
但行凶者製服受害者的手法很專業。在現實生活中,你幹這種事一般得借助迷藥,但在殺戮秀裏,靠的是最赤裸的暴力。這裏所有的人都是暴力高手,並被整個世界縱容。
夏天僵在那裏,她被打得很慘,但他仍認得這張臉。
那強奸犯抬起頭,看到他們幾個,挑起眉毛,然後還露出個笑容,揚起下巴朝夏天打招呼。好像他們是衣冠楚楚,偶然在小路上碰到的同事,而眼下的情況沒什麽大不了,也沒有任何值得羞恥和介意的。
他大概是……路過此地,正巧碰上了一個漂亮的NPC。他可能和她搭話了,或壓根兒沒有,就直接揪住她的頭發把她拖到了個方便辦事的地方。
這種在殺戮秀上很正常,賽場上的虐殺和強暴層出不窮,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錯誤,頂多“不太好看”,而就眼下這一場來說,甚至是比較謹慎的。
——這裏不是公共區域,沒有公共攝像頭,隻有電視台的。而且NPC不是選手,無聲無息消失沒人知道,也不會在鏡頭前說話,簽的還都是高度保密條款。
電視台會根據秀的需要和選手的類型決定是否放出這類場麵,大部分都隨手埋進了剪輯室的墓地之中。
上城試圖把這些人塑造成英雄,但他們歸根結底是群惡徒。當然也有真是運氣太差的,但絕大部分性格都很有問題,不然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這麽一群惡人在殺戮秀的高壓狀態下,惡劣的事件當然不計其數,隻是……隻是他認識這女孩而已。
她叫安小銀,知道所有樹和野花的名字,還知道那些小蟲子是什麽品種。夏天覺得這項才能非常了不起。
早上時她給了他電話號碼,他保證如果能活著出去會打給她,約她出去。他也能直接在賽場上約,但他不想這樣,這是件私人的事。
迪迪會喜歡她的,而且她在植物園工作,聽上去棒極了。
現在她一臉的傷,但他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很擅長從滿身的傷痛下認出人來。
那強奸犯輕快地向他們打招呼,說道:“怎麽,要不要一起來——”
他話沒說完,夏天徑自走過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夏天的劍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
夏天的動作毫無章法,刺入的地方也不算要害,他很少這樣。
但他總歸是知道怎麽殺人的。在刺入的那刻,夏天手腕轉動,向左側猛地一切,劍鋒毫無阻礙地切開人體,血隨著他的動作飆出一道弧線,落在草地上。
他斜著劈開了那人的半個身體,鮮紅的血湧出,落在安小銀赤裸的後背上。瀕死者一臉的不可置信,伸手想去抓衣服裏的刀,但已經沒用了。
他向前倒去,夏天揪住他的頭發,麵無表情地向後一推,免得他倒在她身上。
他倒在地上時眼睛還大睜著,身體微微抽搐,陰莖甚至還沒軟下來。夏天瞪著眼前的場麵,怒火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死亡而減少,卻又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安小銀從石頭上滑下來,坐在草地上。周圍全是些紅色、黃色和紫色的漂亮小花,上麵濺著血,在微風中顫抖。在下城電視裏看到時,他曾覺得上城一定美得像仙境。
安小銀緊緊抱著衣服,坐在草地上,瞪著屍體,夏天脫了外套遞給她。
她看了他一眼,接過來披在身上。接著她扶著石頭試圖站起來,夏天伸手扶她,她猛地把胳膊抽回了。
夏天不確定地停在那裏,她一個字也沒說,避開他的目光,匆匆拉好衣服,轉身離開。
她走得歪歪斜斜,但是腳步堅定,夏天跟了兩步就停了下來。他知道女人這麽離開時,是真的隻想自己待著。
艾利克歎了口氣,韋希臉色蒼白,但盯著屍體看,那家夥屍體殘損,死得極其可怕。
夏天低下頭,把劍收回掌中,白敬安冷著臉看著這一幕,什麽也沒說。
然後夏天看也沒看屍體一眼,轉身就走,陽光斑駁的光影灑在他們身上,把草地上大片的血色拋在後麵。
夏天覺得安小銀不會給他打電話了,她離開時看上去巴不得離他遠一點,他挺熟悉這種態度的。
他們本來計劃繼續誘敵,不過夏天完全沒了心情,徑自回了居住區。
路上,他們又碰到一具被啃得淒慘無比的屍體,韋希嚇得叫出了聲。沒人說什麽,他們都很清楚,如果賽場上出現了一些極其可怕的東西,那麽它們絕不會就此消失。
這裏沒有運氣,在道路的終點,會有足夠的怪物在等著你。
夏天到酒吧要了半杯酒——官方保證這裏的食物是安全的——悶悶不樂地坐在吧台旁邊。
艾利克和韋希為了保證他跟白敬安的情侶人設,坐在另一邊。
夏天盯著杯子,“烈焰晨曦”呈現剔透的橙紅,晶瑩的冰塊漂浮其中,杯壁上凝結出水汽,漂亮得像幅廣告畫。
“下城這種事挺常見的,”他低聲說,“我姐……那次她被打得很慘,不過一直說不要緊,她控製得了,不讓我去找那家夥麻煩。”
他聲音悶悶的:“她肯定不是不要緊,但在那種地方,遇到這種事你就是得忍氣吞聲。”
白敬安坐在他旁邊,跟前放著杯檸檬茶,酒保直接給的,不知道主辦方給他的到底是個啥人設。
“但這兒是上城……我小時候覺得上麵的生活肯定很美好,沒人會挨餓,歌舞升平,什麽也不用擔心。”夏天說,“因為……所有的資源都在這兒,不是嗎?如果我們一無所有,這個世界上總歸有人應該是由此得到快樂的。”
“那家夥後來怎麽樣了?”白敬安說。
“殺了。”夏天說,“比較一下的話,剛才那雜種算是死得很安詳了。”
白敬安拍拍他肩膀,把夏天的杯子拿過來,喝了一口,說道:“剛才那個死法也就還行吧。”
夏天搖搖頭,又招手要了杯一樣的。
這情況有點奇怪,但他覺得被安撫了。
被屍體。
第二天,夏天再次在西翼的花園裏碰到了安小銀,她負責照顧附近區域的花草。
她穿著件碎花長裙,遠遠地看不清傷勢,在陽光下優雅絢爛,看不出曾經受過什麽樣的傷害。
她正在給幾棵薔薇剪枝,接著像感覺到夏天的目光,轉頭看他。夏天注意到她臉上的傷還沒好,雖然加強治療可以在兩個小時內解決問題,但他們就讓她這麽傷著。
他朝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安小銀逆著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放下剪刀,走到他麵前。
“抱歉。”她說,看著夏天的眼睛,“我不想表現得這麽沒禮貌,隻是……我希望我們不要再說話了。”
旁邊,夏天的幾個同伴突然對花枝產生了興趣,退回幾步遠的地方,裝作沒聽見這場談話。
夏天下意識反手背在後麵,想讓自己顯得有禮貌一點,他說道:“如果我之前冒犯你了……”
“不,不,我很感激。”安小銀說,朝他盡力露出個笑臉,“你救了我,我當時……我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我很高興你殺了他。隻是……這是場……比賽,夏天,我們都知道‘史先生’希望看到什麽。”
——在公共攝像頭下,不能直接談論場外事件,隻能以自己角色的身份說話。
安小銀看著茫然的夏天,吸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在那裏碰到那家夥,不是偶然的。”
夏天盯著她,沒說話,拳頭緊緊攥著,周圍的空氣都像凝滯了。
“他找上我,是因為你約了我,而我給了你號碼。”安小銀說。
夏天瑟縮了一下,那句話像把刀子一樣刺穿了他,他呆呆站在陽光下,渾身冰冷,甚至沒想到去抓住武器——他受刺激時總會想抓武器的。他無助地站在園林中,不知所措,這裏每一處的鮮花和美景都能刺傷他。
“這不會是私人的事,沒有私人的事,我居然忘了。”安小銀說,“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人的,這地方……沒有任何的快樂和希望,那個……幽靈,它會注意到所有的苗頭,然後……
“它喜歡你,想看到更戲劇性的場麵,它喜歡你殺死他的樣子,喜歡你看上去這麽地……痛苦。對不起,我不能參與這個……”
夏天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因為他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麽。
最後卻隻說出一句最愚蠢的:“對不起,我不知道……”
安小銀用力搖頭,他沒再說下去。她悲傷地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間似乎想碰碰他,可是接著又緊緊把手絞在一起。
她移開目光,轉身走開了。
夏天沒跟過去,他們都知道他再也不會跟上她了。
庭院風景優美,微風拂過,帶來遠處溪流清涼的氣息,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經過精心的設計。
夏天獨自站著,麵無表情。白敬安走到他跟前,沒有說話,隻是拍了下他的肩膀,夏天跟著他往回走。
氣氛倒不顯得悲傷,隻有一片壓抑與憤怒。
2.
灰田看著屏幕中的夏天。
那人看著安小銀一身傷痕離去的背影,鏡頭有一會兒停在他的眼睛上,那雙眼中的東西令她心悸。
那……太真實了,這種真實的心碎仍是你在電影上無法找到的。這也是殺戮秀一直以來的噱頭:世上真有一個人經曆如此傷痛。
這些天裏,粉絲們對處決事件和夏天小隊的第四輪首殺做出了強力的反饋。這才沒幾天,第三和第四次處決接連發生,存在於虛擬空間“戰神殿”裏的祭品正在快速增加。
灰田想起昨天去總部,碰到浮金七台的策劃部負責人,那家夥得意洋洋地向她大談“明星是粉絲們的另一個自我”的話題。
“他們認同他的痛苦,就是認同他們自己的痛苦,”他說,“而我們可以用這些痛苦賺錢。”
他們的確賺了很多。營銷部門的數據呈現出陡峭的上升趨勢,媒體也是歡天喜地,天天都有大新聞,樂得跟哪個殺戮秀的超級明星炸了浮金電視台辦公大樓一樣。
現在,灰田看著屏幕裏夏天的麵孔,心裏想,也許我感到如此難過,為此投入和咬牙切齒,是因為我認同他的痛苦。因為我也失去過重要的人,感受過絕望、無力和無處發泄的憤怒。
那麽,會有很多人認同這樣一種痛苦,認同這種無力和不公,並感到憤怒嗎?
他們會為之獻上貢品嗎?
雅克夫斯基覺得夏天如果真得到自由,會想殺掉他們所有人。
他這會正盤腿坐在地板上,開著戰神殿的虛擬實境,於是像坐在荒野和大片的屍骨之中。
他耳邊的頻道裏,策劃組的人們正在大喊大叫,術語交織成一片,背叛、死亡和強暴清晰可聞。
雅克夫斯基想起第四輪開場宴會時,夏天策劃組的幾個人興奮地討論派對的事,一個新來的跑來問他去不去,一個有眼色的同事迅速把他拉走了,雅克夫斯基從不見他策劃的明星。
他一個人留在冷靜的辦公區,又開了一瓶酒,冷颼颼地想,別看這些人說起夏天時歡天喜地的樣子,他不信等到了會場,他們敢往夏天跟前站。
雖然策劃們難免會被星光迷惑,但他們都本能地知道,在宴會打個招呼、喝一杯——對方一般會很友好——是一回事,但絕對不能和那些明星單獨待在沒有攝像頭的房間裏。
他們計劃、批準、執行和折磨那些人……安小銀的方案到雅克夫斯基手裏後,他思考了大概六秒鍾就批準了。
沒有不批的理由。他是總導演,這類事見得多了。
殺戮秀本就是一場建立在血與暴力上的狂歡,明星腳下的神廟由死人骨頭堆起,一切的光輝都建立在屍體之上。
雅克夫斯基坐在戰神殿滿地的屍骨中,又喝了口酒,抬頭看神像。
在這裏,刀子一般的熱風舔去了屍體的血肉,留下潔淨宛如祭品的骨頭。那些他們稱之為粉絲的信徒聲稱在舊日的時光中找到它。雅克夫斯基想那一定是個像骸骨一樣殘酷和簡單的時代,在那裏,死亡規則仍黑暗巨大,不可直視,統禦一切。
每次看到網上那套“安全、謹慎和理智”的言論,他都覺得可笑。他們是上世界,這裏從來都沒有那玩意兒。
他們就活該有這樣的神。
用艾利克的話來說,眼下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們來到一個恐怖故事,一個邪惡的鬼魂看著一切,對所有的生命都滿懷惡意,並在一片深海中的小島上可著勁兒折磨他們,考驗人性。最後,它會選出最可怕的那個當繼承人……
想想上一輪那個中世紀凶神,他們這位新boss似乎就是想拍恐怖片,並讓所有人都死得很難看。
夏天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杯酒,陰沉地盯著杯子該有二十分鍾。
白敬安坐他旁邊,試圖安慰他,或是換一個輕鬆點的話題,可是完全不知道能說什麽。他想了半天,最終隻說出一句:“下一個想殺誰?”
夏天仍惡狠狠地瞪著杯子,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但白敬安知道他聽到了。過了一會兒,夏天說道:“昨天酒吧裏那幾個。”
他表情冰冷地解釋:“一直拉一個侍應生坐到他們腿上的那幾個。”
“這就是泄私憤吧。”艾利克說。
夏天冷著臉不說話。
“你想殺哪一隊,還是兩隊都殺了?”白敬安說。
“都殺了。”
“那我們計劃一下吧。”
解決那兩支小隊沒費什麽功夫,幾人花了一夜時間,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幹掉他們。
夏天躲也沒躲後麵家夥的劍,他就勢後退,刺穿了他的小腹。對麵人想衝過來,可夏天的表情讓他打了個寒噤,想要後退,可是夏天劍鋒一劃,血濺出一道弧線,劍尖直直刺進了他的胸口。
劍鋒深深刺進牆壁中,把人釘在上麵,他盯著那雙空洞下來的眼睛,說道:“她說,她‘沒興趣’,你是聾的嗎?”
白敬安走到後麵,手放在夏天的肩膀上。夏天解決了大部分敵人,他根本沒機會動手。
他掌下身體繃得極緊,後背受了傷,穿著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來,但血已經漫開了一大片。但他好像感覺不到。
他通體都壓抑著什麽,這種人不自我毀滅,就得去殺別人。白敬安想,接著去找足夠的人給他殺好了。
對手已經停止了呼吸,夏天一把把劍拔出來,屍體倒在腳邊,他轉身就走。
可是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轉頭去看沾血的牆壁。
白敬安說道:“怎麽了?”
“手感不太對。”夏天說。
他抬起手,“棉花糖”變成了匕首,他一把插進牆中,麵無表情地一劃。牆壁質感的打印非常逼真,磚塊和水泥的碎屑濺落下來。白敬安隱隱看到裏麵的金屬。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走到站在角落查看周邊攝像頭的韋希旁邊,拖過來幾處附近的屏幕,韋希湊過來看,艾利克問道:“是什麽?”
“有視頻盲區。”韋希說。
“不,”艾利克說,“我是說那個。”
韋希抬起頭,夏天拿著劍,不過十幾秒鍾,已把前麵的牆壁切割得支離破碎,在水泥和磚塊濃重的陰影中,深深嵌著一片冰冷厚實的金屬的內裏,沒有一絲劃痕。
夏天順著牆壁踱了幾步,試了兩刀,回到白敬安跟前,嫻熟地往計算程式裏輸入幾個參數,說道:“H-3係列的合金。”
“熱兵器……”韋希喃喃說。
熱兵器,這是從第一天開始,殺戮秀選手們就在重點討論的內容。
第四輪是現代背景,熱兵器一定會開放,所有人都在鉚著勁兒找。在武器上占了先手,即使隻是幾個小時,得到的好處也是不可估量的。
——目前大家傳聞“史先生”有個軍火收藏室,藏在園子的某處,照對策劃組的了解,可能會在一個星期後出現線索,接著開放。
而槍械一旦開放,戰鬥的激烈程度將迅速上升一個層級,是留給下半場的壓軸。
艾利克瞳孔都縮了一下,韋希也死死盯著對麵深嵌的金屬牆,滿腦子都是裏麵有什麽東西……並且一定有一扇可以進去的門。
現在還太早了,策劃組不會允許軍火庫開放的。但他心跳仍舊很快,他轉身去幫另外兩人做建模,幻想著能搞到一把槍。
這些天韋希看過太多半夜死在園林深處人的殘肢了。
他知道,主辦方還想要一個星期這種殘酷的肉搏戰。林子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氛圍,他第一次參加殺戮秀,但已能對那種求生不易、所有人性都被撕碎了丟到一邊的味道很熟悉了。
就在剛才,他在監控視頻裏看到了一個場景。那是一場遭遇戰,勝利的小隊留下了一個活口,折斷他的雙腿,拴在居住區邊緣引誘黑暗中怪物,想看到它們的樣子。
附近有公共攝像頭,園林裏不知有多少人看了這場殘酷的殺戮,但沒有一個人吭聲。公共網絡上還有人討論,說這是個公開福利。
韋希把那個畫麵甩開,盯著眼前的全息畫麵,有了具體位置和參照,建模很容易。
軍火庫是片近一千平方的封閉區域,隱藏巧妙,利用建築的格局和視覺差藏身於西翼一片廢棄的建築中。如無意外,入口應該在右側小徑居室的後方……
韋希調整了一下角度,腦中掠過幾百種不同開門的方式,但策劃組高手如雲,怎麽想都有點——
夏天死死盯著建模一會兒,突然朝韋希說道:“把這地方公布出去。”
“什麽?”韋希說。
“公布,”夏天說,“響動越大越好。”
“我不明白……”
“比賽才第三天,”白敬安說,“槍械不會開放的。”
韋希茫然地看著他,聽戰術規劃的語氣,不像想阻止這種瘋狂舉動。
確實如此,白敬安接著說道:“H-3的合金,全澆鑄設計,門肯定是死鎖——想要打開,動靜得大一點。”
“我就不信這麽多人弄不開這扇門。”夏天說。
韋希手指顫抖了一下,那感覺像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空氣中微弱的電流,周圍看似平靜,但一切都在騷動。
夏天惡狠狠看著對麵沒有半點劃痕的金屬牆,後背還在滲血,白敬安低聲跟他說什麽。艾利克靠牆站著,一副期待的樣子。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殺氣。
韋希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信息匯總了一下,發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