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鬥獸
作者:鶴壁山      更新:2020-11-09 21:40      字數:3606
  烏勒臉色發白,大叫道:“快跑!不要和它硬拚!”

  不用提醒,桑紇也知道公熊不可正麵力敵,撒起腳丫子就跑。

  公熊發了狂,在後麵猛追。

  桑紇原打算與公熊兜幾個圈子,乘它力竭時再出手。這個想法不錯,可他忘了最關鍵的一點——熊的耐力極好,跑起來比奔馬還快,鬥獸池就這麽大地方,被一頭發狂的公熊狂追,能躲到哪裏去?

  “嗷歐!”公熊追上桑紇,直接把他撲倒。

  “救命!”桑紇魂飛魄散,到了這個時候,再也顧不得第一武士的尊嚴,大呼救命。

  可惜此刻誰也救不了他,眾人目瞪口呆,宛如泥塑。

  桑紇大聲慘叫,公熊鉤爪從他頭頂劃拉到腰背,一大片頭皮連同背上血肉被生生撕掉。

  桑紇鬼哭狼嚎,公熊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大半個腦袋咬下來。

  “啊!”眾人全被這血腥的場麵嚇呆,手足發冷,渾身顫抖,不少人幾欲昏厥,酒杯從手裏掉下來都不知道,酒水流了一地。

  “桑紇!”烏勒嘶聲痛嚎,可除了眼睜睜看著曾經的第一武士被公熊撕碎,又有什麽辦法?

  似乎早料到這個結果,相虺並無驚詫之意,淡淡道:“可惜了!”

  姑翼看看神情如死的烏勒,目光又從諸位王子身上掃過,嗤笑道:“天下英雄多如狗,有幾個真豪傑?這等欺世盜名之輩死便死了,有什麽可惜?”

  烏勒驀然轉身,紅著眼睛吼道:“相虺,你是故意的!”

  相虺慢慢呷口酒,連眼皮都沒抬,嘲弄道:“烏勒王子何出此言?桑紇自己走下鬥獸池,眾目睽睽,我強迫過他嗎?願賭服輸,自古皆然。他死了隻能怪自己技藝不精,難不成要我把鳳凰膽雙手奉上你才滿意?”

  “你……”烏勒王子幾乎背過氣去,白馬城是相虺的地盤,論國力,龜茲又遠大於於闐,他能奈何?雙瞳血紅,幾乎拂袖而去。

  桑紇慘死,他回去怎麽向父王和國人交待?想到這裏,烏勒王子覺得心肝脾胃腎都縮到一塊,全身沒有一處不疼。

  元貴靡和蘇祗摩等人抹一把冷汗,想想剛才的情形,都暗自慶幸。不是猶疑,這會兒血淋淋躺在鬥獸池裏的就是他們的人。

  見無人說話,相虺冷冷一笑,向馭獸官問道:“那幫獸奴怎麽講?”

  馭獸官惶恐道:“殿下的獎賞前所未有,那幫獸奴原有幾個動心的,可看到剛才那一幕,他們又打消了念頭,死活不肯上……”

  “不肯上?”相虺臉色一沉,冷聲道:“死活由得他們麽?你去告訴他們,不想上也可以,統統去做燈奴吧。”

  “……”馭獸官渾身戰栗,麵色如土。

  眾人低下頭,噤若寒蟬。做獸奴好歹還能活一段時間,真做了燈奴,那才是十死無生,生不如死啊。

  那爾班和迦婆羅走上觀獸台,齊聲道:“參見殿下!”

  相虺眯起眼睛問道:“人找到了?”

  那爾班躬身道:“托殿下洪福,幸不辱命。”

  “東西呢?”

  “還在那人身上……”

  相虺睜開雙眼,森然道:“你們失手了?”

  嗄爾迪硬著頭皮道:“不算失手,事情出了點兒意外。”

  迦婆羅倒還平靜,畢竟他是刈鹿樓五當家,地位超然。

  那爾班汗如雨下,不敢動,也不敢拿袖子擦一擦。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相虺慢騰騰道:“做不好事情還敢回來,這是白馬城的規矩麽?”

  “咯咯咯……殿下是要宰了他們麽?”一個手持花籃的女子走上台,紅羅裙,瓔珞披拂,頸佩五彩骨珠。身姿曼妙,腮凝新荔,細腰盈手,如天池美玉,香雪鑄魂,舉手投足透露出一股成熟嫵媚的韻味,一出現就點燃了所有男人的目光。

  看到那個女子,相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安魅兒根本不把這麽多達官貴人放到眼裏,走上前笑道:“殿下,這次不能怪他們,那人太紮手,不是那爾班那一箭,奴家都回不來呢。”

  “有這種事?連你都對付不了他們?”

  “迦婆羅大人都差點兒掉了腦袋,奴家算什麽?”

  迦婆羅隻當沒聽見,在刈鹿樓,安魅兒是公認的青竹蛇,誰敢輕易招惹?換作別人嘲弄他,他一刀砍過去斬成八段。

  “他們有三頭六臂麽?那爾班,把人帶過來,我要親眼看看。”

  “屬下遵命!”那爾班如蒙大赦,掉頭奔下觀獸台。

  工夫不大,兩個年輕人跟著那爾班來到觀獸台上。

  男子身材高大,眼睛狹長若丹鳳。

  女子臉上裹著白紗,看不清麵目,一雙眼眸清新湛藍,如雨後春山,似碧落海淵,讓人情不自禁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咦……”很多人發現那個女孩清澈的眼眸,不覺驚呼出聲。似乎不敢相信一雙眼睛竟然美到如此地步。眾人大為好奇,紛紛猜測汙泥下的容顏,到底是美如天仙還是醜如鬼魅?

  “漢人?”看到薛仁貴,元貴靡眼睛一亮。他是烏孫國王翁歸靡的長子,母親是大漢公主劉解憂。烏孫與大漢和親多年,兩國關係極好。由於從小受到母親影響,元貴靡對漢人和漢家文化有種天然的親近。

  相虺驚訝道:“你們是什麽人?從何而來?”

  薛仁貴沉聲道:“草野之人,浪跡江湖,四海為家。”薛仁貴此時還不能暴露真實身份。

  “你們殺了那爾班五個手下,有這等身手豈是草野之人?”

  “我的確殺過幾個馬賊,殿下這麽講,那爾班也是馬賊嗎?”

  眾人聞言,眼皮一陣狂跳,這個小子敢和相虺殿下針鋒相對,真是好膽啊。

  “句魯等人是龜茲武士,驍勇善戰,盡人皆知,你汙他們為馬賊,其心可誅。本侯豈能被你的如簧巧舌蒙蔽?”

  “他們劫持女流,死不足惜,至於殿下怎麽想,我不感興趣。”

  “你不怕死?”

  “當然怕!”

  眾人哄然大笑,這個家夥也怕死啊,還以為刀槍不入油鹽不進呢。

  耿秀直跺腳:“你這個家夥沒有一點兒男兒骨氣嗎?怎會連這種話都說出來?”

  薛仁貴無所謂道:“實話實說,要什麽骨氣?”

  “你……”耿秀氣得說不出話,把臉轉向一邊,懶得理他。

  相虺淡淡道:“與活著相比,骨氣值幾個錢?你很聰明,本侯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這樣吧,本侯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做燈奴,一是做獸奴。你如何選擇?”

  “有什麽分別?”

  “燈奴暫且不說,你身手不錯,若是做獸奴,贏了那頭神熊,殺人之事,本侯就不再追究。”

  “什麽?”耿秀朝下望望鬥獸池,一頭巨熊仰天咆哮,如雷滾落。巨熊四周屍骨縱橫,流血漂杵,她猛地捂住小嘴,差點兒當場嘔吐。

  薛仁貴不為所動:“這麽說我們非死不可?”

  “本侯說過,贏了神熊你們還有機會。”

  “我也有個條件,不知殿下能否答應?”

  “說說看。”

  “我可以去鬥獸池,僥幸活下來的話,希望殿下行個方便,讓我們離開白馬城。”

  “不……”耿秀抓住薛仁貴,帶著哭聲道:“我不許你去。”

  相虺不悅道:“你有什麽資格跟本侯講條件?”

  薛仁貴拿出青銅匣子:“這個東西是殿下想要的吧?我萬一不小心摔到地上,殿下不後悔麽?”

  “你威脅我?”

  “我說的是事實,殿下要不要賭一把?”

  兩人的目光與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濺,觀獸台上死寂一片,連空氣都凝固。

  “好,我答應你!”半晌,相虺舒展眉頭,臉色平靜下來。

  “殿下……”貴族姑翼走上前,想要說什麽,被相虺揮手打斷。

  相虺陰冷道:“一介螻蟻,本侯還沒有放在心上。”

  薛仁貴嘴角微挑:“殿下片言九鼎字字千鈞,相信不會令人失望。”

  相虺臉色一寒,殺機頓起。

  薛仁貴解下殘雪刀,和青銅匣一起交給耿秀,叮囑道:“拿好銅匣,誰敢搶就用刀劈了他。”

  相虺等人聞言,臉色極為難看。

  耿秀接刀在手,“你一定要小心……我就在這裏等你,如果你不回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不用擔心!我答應送你回家,不會把自己喂了一頭熊。”

  耿秀還是不肯放手。

  薛仁貴小聲道:“你的身份,切莫被他們瞧出形跡。否則,我們真有可能走不出白馬城。”

  “可是……”耿秀還想說什麽,薛仁貴將手抽出,大步走下觀獸台。

  馭獸官早在台下等候,引領薛仁貴到鬥獸池東門,武士提起鐵門,將薛仁貴送入甬道中。

  耿秀眼也不眨地看著鬥獸池,那頭熊讓她心驚膽戰,她真想不顧一切跟薛仁貴而去,可是這樣有用嗎?此時,場中不良人立刻轉身離去。鄧艽有令,要保薛仁貴耿秀平安歸去。

  而這相虺,可不是善人。注定有一場大戰,而這些王子的命運隻有看他們的運氣了。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

  耿秀回頭,看見安魅兒那張嫵媚如花的俏臉。

  “我知道那人不是你哥,你也不是他妹妹。”安魅兒翹起蘭花指,笑道:“那頭熊剛剛殺死了於闐國第一高手桑紇,還有十幾個獸奴。沒人救他,那個壞小子必死無疑。”

  耿秀臉色蒼白如雪。

  “不過……”安魅兒眼波流轉,風情萬種:“若是你肯答應我一件事,我也許可以考慮救他。”

  “什麽事?”耿秀眸子裏燃起一線希望。

  “把銅匣子給我,我保證他今天不會死。”

  耿秀渾身一震,不由自主倒退兩步,死死盯住安魅兒。過了一會兒,她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字一句道:“我答應你。隻要你救了他,我就把東西給你。”

  安魅兒咯咯嬌笑:“放心,我答應的事情絕對會辦到。”

  “嗷吼——”鬥獸池中響起公熊的咆哮,巨大的觀獸台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