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殺神
作者:鶴壁山      更新:2020-11-09 21:40      字數:4155
  絡腮胡子冷靜道:“薩日湖藏在大漠深處,除了我們幾個,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應該不多。從衣著和氣質判斷,此女絕非普通人。她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裏更不尋常。我們要小心行事,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將腦袋撞到人家刀口上。”

  一人笑道:“句魯,上次洗劫於闐使團,你一口氣砍殺十幾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是何等氣魄?怎麽如今反倒怕事起來?”

  句魯怒道:“我什麽時候怕過事?小心駛得萬年船,幹我們這行,刀頭飲血,腦袋掛在馬背上,遇事不多動腦子行嗎?”

  又一人道:“句魯,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們抓了這個女人,總不能白白放了她吧?”

  句魯看看周圍說道:“放是不能放的,我們把她帶走,去白馬城。”

  眾人同意,句魯把耿秀綁起來,放到他的馬上。

  耿秀沒有反抗,神情冷漠,眼神輕蔑。

  半夜時分,薛仁貴趕回薩日湖邊,不見了耿秀,幾行淩亂的馬蹄沿河逆行而上。

  薛仁貴找出刀和弓,又給天馬洗了一個冷水澡,在馬吃草的時候,他也從河裏捉兩條魚,烤熟填飽肚子。

  他並不著急,從沙地上的馬蹄痕跡看,劫持耿秀的人才走了幾個時辰。他曾是西羌軍中學習最出色的斥候,隻要耿秀還活著,哪怕那幫人帶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

  薛仁貴從馬蹄痕中抓起一把沙土,放在鼻子下嗅了半晌又鬆開手,任由沙子簌簌落下。他拍拍手站起來,大踏步走向天馬,一拉韁繩翻身騎上,沿河飛馳而去。

  句魯等人趕了一夜路,黎明時分,白馬城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句魯暗暗鬆了一口氣,自從薩日湖離開後,他一直有種詭異的感覺,仿佛被狼或者毒蛇盯上一樣。多次回頭觀察,除了冷月下白亮亮的銀沙、沙中的河、河邊的樹,還有從大漠深處吹來的風,什麽都沒有發現。他以為自己小心過了頭,染上了疑神疑鬼的毛病,可是策馬跑了一夜,那種感覺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

  一人叫道:“句魯,我們跑了這麽久,人困馬乏,休息一會兒吧。”

  “不行!”

  “為什麽?”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不要問那麽多。”

  那人看了一眼耿秀,試探道:“難道是因為這個女人?”

  句魯暴怒:“莫狽,你還想活下去,還要美酒與女人,就他娘的給我閉嘴,拿出吃奶的力氣,在太陽出來之前跑進白馬城。”

  “你們誰都進不了白馬城!”聲音從前麵傳來,一人一馬立在沙丘上,那個青年一身漢裝,一張烏黑的大弓斜掛在馬背上。

  “薛仁貴!”看到沙丘上那個青年,耿秀高興地叫起來。她不相信薛仁貴會死掉,果然,薛仁貴不止活著回來,還帶回了天馬,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像天神一樣出現在麵前。

  句魯瞳孔驟縮,變成危險的針芒狀。多次出生入死的經曆告訴他,他的感覺沒錯,那個可怕的幽靈真的出現了。

  莫狽等人立刻分散開來,搶占有利的攻擊位置,當他們發覺來者隻有薛仁貴一個人時,緊張的心情很快放鬆下來。

  句魯望向薛仁貴:“你是誰?”

  “送你們上路的人!”

  “你想殺我們?”莫狽狂笑起來,像看白癡一樣看著薛仁貴,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殺人,何曾有人敢殺他們?何況對方隻有一個人。

  句魯神情一凜,他不像莫狽那樣輕視薛仁貴。敢單槍匹馬阻截他們,以一敵五,還能毫無懼色,那個漢人不是瘋子,就是殺神。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更傾向於後者,因為自從出道以來,沒有人給過他如此大的壓力。

  句魯眯起眼睛:“你是漢人?”

  薛仁貴反問道:“你們是馬賊?”

  “我們不是賊,劫富濟貧而已!”

  “是麽?包括劫持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

  莫狽嚎叫道:“句魯,你和他囉嗦什麽?我們殺了那麽多漢狗,還在乎一個小崽子?交給我吧——我正缺一個飲酒的家夥兒,就借他的頭顱用用!”

  另外三個家夥大聲狂笑,顯然都沒把薛仁貴放在眼裏。

  一隻海東青出現在空中,不停地在他們頭頂盤旋。

  句魯沒有理睬莫狪,拔出彎刀,擱在耿秀白嫩的脖頸上,冷聲道:“朋友,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但你最好將眼睛放亮一些,你要的人在我手裏,隻要我的刀輕輕一劃,她就會香消玉殞。這麽美的女子天下罕有,你不想留下遺憾吧?”

  “是麽?”薛仁貴麵無表情,緩緩抽出環首刀,一字一句道:“你們可以去死了。”左手一抖韁繩,雙膝狠狠一磕,天馬昂首奮鬣,嘶聲咆哮,從沙丘上一躍而下,像一道紫色閃電劃破黎明的天空。

  “攔住他!”句魯大驚,那一聲馬嘶猶如龍吟長空,他的坐騎渾身顫抖,嗚咽悲鳴,差點兒當場趴下。

  另外幾匹馬的情況也差不多,莫狽等人臨敵經驗豐富,見勢不妙,反轉彎刀狠狠抽在馬背上,馬匹唏溜溜咆哮,忘記害怕,箭一般直射出去莫狽等人前後夾擊,試圖包抄薛仁貴。他們的彎馬剛剛揚起,天馬從他們中間一掠而過,薛仁貴揮起吞雪刀,直取句魯。

  俗話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薛仁貴策馬疾奔,黃沙狂舞勢若奔雷。

  句魯身經百戰,一眼就能看穿薛仁貴的意圖,可惜根本沒有時間抵擋,更不用說反擊,一抹刀光劃破瞳孔,半邊身子連肩帶頸飛了出去。

  “好快的刀……”句魯來不及震驚,意識陷入永久的黑暗。

  兩馬相錯,薛仁貴輕舒猿臂,將耿秀隔空抓過來,橫放在馬背上。

  莫狽四人從後麵殺上來,黃沙滾滾,人喊馬嘶,刀氣縱橫。

  薛仁貴掉轉馬頭,右腕輕輕一震,將刀上的血水甩落到沙塵上。

  “薛仁貴……”耿秀驚恐萬狀,對方還有四個人,她不希望薛仁貴戀戰,還是逃命要緊。

  “不用擔心,很快就會結束。如果你害怕,就閉上眼睛吧。”

  “不,我不怕!”耿秀倔強地搖搖頭,唯恐野馬把自己顛下去。

  野馬疾衝而出,兩名馬賊一左一右殺上來,分進合擊。

  薛仁貴朝右邊馬賊一刀劈下去,毫無花哨。

  馬快,刀沉,加上神力無雙,馬賊擋不住薛仁貴簡單一刀,連刀帶人被劈成兩半。

  左邊馬賊彎刀如虹,朝薛仁貴攔腰便斬。

  薛仁貴刀尖下指,以刀背格開彎刀。兩馬交錯,刀鋒順勢反削,劈開馬賊後頸。

  從出刀到斃敵,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丁點兒多餘,更不肯多費一絲力氣——殺人的刀術從來都不好看。

  頭顱高高飛起,馬匹衝出數十丈,屍體才撞落馬下。

  莫狽目瞪口呆,沒想到薛仁貴的刀術如此凶悍。薛仁貴此時戟法尚未大成,平時多用刀。

  做了多年馬賊,莫狽在南北兩道闖下赫赫凶名,死在他刀下的人不計其數,這次遇到薛仁貴,算是嚇破了膽。

  莫狽撥馬狂奔,另一個馬賊見勢不妙也奪路而逃。

  “想跑?”薛仁貴馬快,趕上那個馬賊,手起刀落,將他劈下馬去。

  馬速不減,薛仁貴雙腿夾緊馬腹,探身下去,一個海底撈月,刀尖挑起沙地上馬賊的彎刀,向前甩出。彎刀破空,如一道白虹貫穿莫狪後心,帶血的刀尖從前胸穿出。

  莫狽慘叫,從馬背上倒栽下來,坐騎受驚,拖住他一路狂奔。

  野馬王打一個響鼻,平地卷起兩道沙龍。

  天上的海東青長唳一聲,振翅飛入雲端,很快變成一個小白點。

  薛仁貴目送那隻矛隼消失,挑斷耿秀身上的繩索,笑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嘔……”馬一停下,耿秀立刻跳下去,吐得昏天黑地,一路逃亡,她見過不少殺戮,至今還是不能完全適應。

  等耿秀平靜下來,薛仁貴拿來一隻盛水的羊皮袋遞給她。

  耿秀漱過口,洗了臉又休息一會兒,感覺才好了不少。

  趁這個工夫,薛仁貴將一匹無主戰馬牽回來,給耿秀換乘。

  耿秀心有餘悸,問道:“我們去哪裏?”

  耿秀指向前方:“前麵就是白馬城,我們得去補充些食物。”

  “白馬城?”耿秀頗有深意地看薛仁貴一眼:“聽說那裏美女如雲,自古繁華,是男人的夢想之城,怎麽可以錯過?”

  “咳咳……”薛仁貴低下頭,拚命咳嗽,裝作聽不懂耿秀的話。

  耿秀轉向天馬,眸子裏異芒閃爍,驚歎道:“這就是那匹神馬麽?夭驕如龍,氣質高貴,力大無窮,舉世罕及。它有名字麽?”

  “還沒有!”

  “給它取個名字吧。”

  “嗯!”

  耿秀歪著腦袋想了想:“此馬毛色血紅如紫焰,乘雲而奔若飛鳧,叫它紫鳧好不好?”

  薛仁貴啞然失笑:“它是天馬中的王者,逐光越影,野行萬裏,叫紫鳧是不是婉約了一些?”

  “紅妝如何?”

  “……”

  “要不叫胭脂?”

  薛仁貴趕緊投降:“好好好,就叫紫鳧——名字很好。”

  耿秀大為得意,纖手撫弄火紅的馬鬃:“喂,紫鳧,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以後要聽我的話——最起碼我是你半個主人,對不對?”

  野馬王聽不懂耿秀的話,見這個人族女子敢對它動手動腳,勃然大怒。猛一甩頸,後蹄直立,唏溜溜一陣咆哮,不是薛仁貴眼疾手快拉住它,一對鐵蹄踏下去還不得把耿秀踩成肉泥?

  它是天馬之王,自有不可冒犯的威嚴,它隻認薛仁貴,對這個美麗的人族女子,可沒有半點兒憐香惜玉之心。

  耿秀閃到一旁,氣得直跺小腳,恨不得用鞭子狠狠抽它一頓。

  薛仁貴挖坑,準備把馬賊屍首埋下去。一手提起句魯的屍體,覺有些沉重。將手使勁一抖,從句魯懷裏掉下一個金絲鑲邊的包裹,打開來,裏麵有一隻雕刻著古樸花紋的青銅匣子。

  薛仁貴打開銅匣,匣中有一個黃金箱子,打開金箱,則是一個用整塊羊脂玉雕琢的小盒子。

  耿秀見狀,大為好奇,也湊了過來。

  薛仁貴取出玉盒,小心翼翼打開,一顆大如雞卵的珠子出現在眼前。

  珠子赤紅如火,玲瓏剔透。表麵有個栩栩如生的鳳眼圖案,如神祗俯視蒼生,令人敬畏。

  耿秀捂住小嘴,瞪大眼睛,滿臉震驚:“薛仁貴,這是什麽?”

  薛仁貴端詳半晌,慢慢把珠子收起來,若有所思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書,名為《神異錄》,書中講世間有一種神奇的珠子,為鳳凰精血所化,名叫鳳凰膽,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顆?”

  “鳳凰膽?它很神奇麽?”

  “據說它有溝通鬼神之力,借助它可以通往長生之境。”

  “這麽好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馬賊身上?”

  “大約是馬賊劫殺了哪支商隊,才落到他們手中的。”

  薛仁貴一邊說,一邊又從其他馬賊身上搜出不少西域各國的錢幣,悉數笑納。帶著一個嬌生慣養的世家小姐千裏逃亡,沒錢還真是不行。

  “薛大人,你連死人的錢都不放過麽?”耿秀一臉戲謔地望著薛仁貴,美目流盼,清揚婉兮,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一陣風來,白衣如雪,翩翩欲飛。

  薛仁貴正捏著幾枚龜茲銅幣,聽到耿秀的調侃,手一下僵在那裏,嘴角抽搐不止——這個不更事的娘們兒,死人錢就不是錢麽?又不是冥幣,老子幹嘛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