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鎮中，沒有世間的紛爭和戰火，也沒有凡塵俗世間的喧囂嬉鬧。最是適合靜修，更是一處天然的隱居地。

  老者喜歡這裏，在青山鎮內居住了幾年後，又被此地的與世無爭感染了。不知不覺，這青山鎮就被他當成了第二家園。

  但是，時局動蕩，戰火紛飛。這青山鎮再隱秘，也終會落入有心人眼裏。而對於一些大國來說，也許青山鎮屁大點地方不足為道。但是對於一些發展中的小國或者大戰過後大傷元氣的諸侯而言，這青山鎮，就是一股新血。

  為了心中的淨土，為了自己隱居之地能保持最初的模樣，不被世俗所侵擾。老者就用多年來收集的材料，依靠小青山山脈，布下了一個絕世大陣。

  大陣擁有迷幻，防護的作用。所以青山鎮才能安枕無憂。這數十年裏，依靠著大陣攔下了不少於十波前來探尋的軍隊。直到數月前，老者因為某些事外出了，所以無人主持大陣。

  也因此，差點害死了數百平民百姓。

  無人主持大陣，大陣還是會持續運轉。但是陣法始終是陣法，沒有智慧和思想。數月前，一隊難民逃難至小青山山脈。他們想找到一個比較隱秘的城鎮，就此躲避戰火和流寇。卻不曾想，誤入了老者布下的大陣。

  然而，老者並不在小青山，自然不知道有人闖入了他所布下的大陣。也導致數百難民被困在陣法內出不去，有一部分人甚至活活餓死在陣法內。

  直至老者趕回，發現陣法內怨氣衝天，死氣彌漫。才知道出了大事，急急忙忙的操縱大陣，將剩下的難民們盡快放入青山鎮。

  如此，才有了難民被困在小青山山脈中數月，最終活下來的，才不過一百多人而已。

  “至於你手中的神道古經，老夫的確是在神古星上一部無名古籍上所見，但後續部分如同被人有意抹去一般，不見絲毫。”老者看著玄少凡，平靜的說道。

  “嗬，有點意思。麵對數百平民無辜誤入你的陣法內慘死，你居然還能麵不改色的和我說起這些。你說，我該佩服你的心境如水，還是該說你定力過人？”玄少凡冷笑的開口。但說出的話裏，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老者聽出了玄少凡話裏的諷刺，先是一楞，突然就是臉色大變。默默的閉上眼，臉上滿是痛苦和掙紮之色。

  他無法忘記，在陣法內所有的難民出來後，他也進入了陣法中查看是否有其他人還活著。但是，事後他很後悔這個舉動。因為他，看到了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一幕。這一幕，將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罪孽。

  陣法內，的確還有幾個人還活著。但是，在老者眼裏，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陣法內，此刻已經完全是一副人間煉獄。那幾個還活著的“人”，在老者發現他們時，他們正在啃食身邊的屍體。

  而那些屍體上也布滿了蛆蟲，但那幾個人好像完全看不到，生生的從屍體上掰下四肢啃咬。在那幾人的嘴角，除了啃食的屍體上殘餘的發黑血液，還有一些蛆蟲在蠕動。

  此刻，哪怕是活過了近千年，見慣無數場麵的老者，也忍不住原地嘔吐起來。是的，是嘔吐。

  然而，多年的辟穀，老者體內隻吐出一些酸水，並沒有任何食物吐出。在他眼裏，這些已經不再是人了，而是來自地獄的餓鬼。

  人類也許也曾有過茹毛飲血的時代，但是如果對象是同為人類，甚至在不久前還是在一起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夥伴的話。試問誰能？

  人，之所以和野獸分隔開，不單單是人類擁有智慧，更是擁有感情。這些人連自己一起曾共患難的夥伴屍體也啃食，他們的內心深處早已喪失了人類的心性。留下的，除了人類的軀殼外，還有一顆魔鬼的心。

  最終，老者對那幾個人下了殺手，將他們和他們的同伴屍體同葬在陣法中的某處。

  那幾人也曾是可憐人，隻是可惜，他們已經遺失了人類的本性。人類的內心世界很複雜，有時候會極度強大，足以憾天動地。

  而也會在極端的情況下，徹底的崩塌。最終就會如同那幾個人一般，哪怕是同伴的屍體，哪怕屍體上早已腐爛。但是在他們眼裏，那隻是食物，隻是他們生存下去的救命稻草。

  然而喪失人性的“人”，一但紮堆在人群中，就幾乎沒有再找出來的可能性。但是，任何時候他們的身邊總會有人無緣無故的發生意外。

  因為他們，遠比野獸還要危險。

  失去了人性，他們隻剩下貪婪，自私，凶狠和毫無顧忌的行事方式。在人群中，他們會和常人無異。但是一但涉及到自身利益，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可以說，他們已經被喚醒人性心裏的魔性，如果是修士的話，他們的能力足以危害一方。

  為此，他們的本性已經變了。或者說，所謂的魔，指的就是這種人。而為了永絕後患，老者不得不讓自己的手沾染上他們的鮮血。而死亡，也許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個解脫。

  想到此，老者睜開眼睛，盯著玄少凡一字一頓的說道“沒錯，我的確是造下了殺孽。但是不可否認，我所布下的法陣，擋住了數波大軍的侵襲。更是保住了數十萬人的生命和安寧。”

  “是嗎？但是你能保證你的道心無缺？殺戮已經造成，就算你救下更多的人，也無法彌補死去的數百人。畢竟，你走的道並非是殺伐之道。”玄少凡依然臉色不改。在玄少凡眼裏，那數百生命完全可以避免死去的命運的。

  老者在大意間，就導致數百人生生困在法陣中餓死。在玄少凡眼裏，對老者完全起不了好感。

  玄少凡也殺過人，但是他基本上是屬於自衛。對於他來說，如果沒有必要，是不會下殺手的。而凡人對他更沒有威脅，他更願意選擇守護弱者。

  “你還年輕，雖然修為和心性的修行都不錯。但你的經曆太少，無法理解有很多事是無法挽回，而自己更是無力破解的。”老者麵對玄少凡的斥責，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反而像是想起了什麽，臉上帶著緬懷之色。

  玄少凡沉默，是的，老者說的不錯。縱然身為修煉者，擁有通天徹地之能。可是麵對自己恩師雛雲的死，他依然無能為力。

  他時常在想，也許當初能死在三皇子的箭下，或者自一開始，自己就沒有離開小山村的話。或許雛雲還能安然的活在世上。然而，這一切都已經發生，早已無力挽回。

  而他本該平凡的生活也被打破了，而他的人生也從此改寫。從一個為了三餐溫飽的村民，成為了一個一心求道的修煉者。

  他是迷惘的，也是堅定的。迷茫的是，修煉是為了什麽？為了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去實現自己的野心？還是擁有更強橫的實力，去守護更多的人？

  如果是前者，就如同那些聖域，王朝一般。又或者如同這個世界的王侯一般，為了擁有更大的疆土，為了自己禦下更強大的軍隊和實力。不斷的擴充自己的軍隊，不斷的發動戰爭。

  可最終，受難的隻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嚴苛的賦稅，強行無理的兵役。連年的戰爭，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永遠的沉眠在戰場上？

  毫無疑問，在他看來，這些所謂的犧牲毫無意義。但這就是人性中的貪婪，隻是這些罪惡被主導者蒙上了一層迷離的麵紗。

  “唉……”玄少凡長長的一聲歎息，這一歎，歎的是這個世界的無辜的人。這一歎，歎的是人性中的貪婪。這一歎，歎的是掌權者的欲望。

  然而對於這一切，他無能為力。他很明白，他隻是一個過客，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他可以見證這一切，但無法改變這一切。

  在時間長河下，這一切都是其中的一段曆史，他無法參與進去，更無法主導這一切。這就是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樣一個末法世界，落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中。

  “在我們的世界，何嚐不是如此血腥？有人，就有爭奪。有人，就有恩怨。有了爭奪，有了恩怨。那麽離戰爭，離殺戮還遠嗎？”

  玄少凡有些感慨，因為他想到了許多。所謂的和平年代，不過是諸多勢力間在互相製衡而已。然而其中的平衡一但打破，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

  “嗬，天下興，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所謂的凡人之間都如此，但如果是我們修煉者的大戰呢？”

  老者舉起酒壺又喝了一口，意有所指的說道。

  玄少凡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按照話題說下去。

  “修煉者麽？若是大能者之間的大戰，在毫無顧忌的情況下，足以影響一方天地。老前輩，你這話是何意？”

  玄少凡的前一句算是他對老者的問題做出的猜測而回答，後一句則是問出他自己的疑問。因為他不覺得老者會隻是單純的和他討論什麽天下興亡的事，必定有更深層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