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睛，享受著龍影璿那雙手在肩膀上揉捏摁壓帶給他的溫暖和舒適。

  這些動作，嫻熟，有技巧。

  他的女兒，在十六年的日子裏，就是這般伺候著另外一個人。

  淩皇後說他是廢人，懦夫，天下人都說他是昏君，都沒有此刻這般心痛難當。

  他拉著龍影璿的手，叫她坐下來。

  凝望著女兒稚氣的麵容，他喉頭微微哽咽，“璿兒，你怨過父皇嗎？”

  龍影璿搖頭，“不曾。”

  “父皇讓你受苦了。”他終於撫摸上龍影璿的臉，輕輕地歎氣，“若再能選擇一次，朕一定不會這樣做。”

  龍影璿看著他，他眼底的神色很複雜，如死灰一般，卻又有些光芒。

  “我若不爭奪這帝位，至今和你，你娘親，我們一家能好好地在一塊，或許，你還會有幾個弟弟妹妹。”

  他眼底充滿了無限的渴望。

  當年他的野心是倏然而起的。

  那一場奪嫡之戰，開始並未燒及他，他隻是個閑王，娶了大將之女。

  但是，在那個動蕩的年歲裏，親王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即便他沒有野心，可無人會相信。

  他被刺殺，死裏逃生之後，與王妃商議，為什麽不爭奪？咱就一定會輸嗎？我們要掌握別人的生殺大權，而不是躲在這裏被人殺。

  奪嫡之戰是艱難的，但是，最終他們勝利了。

  登基的那一天，他坐在龍椅之上，心裏卻沒有一點的喜悅。

  因為，他是為了周全自己而去爭奪的，他沒有想過要背負起這個江山。

  他登基的時候，內戰導致江山大亂，他每日要處理很多很多事情，疲於奔命，心力交瘁。

  各州府的奏折飛過來的時候，他的心都是劇烈跳動的。

  他怕這江山出事，怕這江山遲早毀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他娶了表妹烏氏，因為烏氏家族能人多，他要籠絡烏氏家族。

  後來，皇後懷孕，他也高興啊，可這孩子會帶來熒惑守心之大禍，會敗了這江山，他能怎麽做？

  他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無路可退。

  他不是絕情負心的人，殺了自己的女兒，生生地把自己扭曲成那樣的人，他再無顏麵對皇後。

  可殺了女兒，江山也沒有安定下來，近些年，一直內亂外攘不斷。

  他苦撐多年，終於放棄了。

  就這樣吧，就讓敵國殺進來，毀掉這河山，反正他的人生都毀掉了。

  外頭是什麽世界，他已經不管，隻管京中依舊繁華，他就過一天繁華的日子。

  否則，他對不住自己付出的這麽多。

  “璿兒，我去出征吧。”他忽然對龍影璿說，“你娘親不去了，她比朕更合適當這皇帝。”

  “好啊，男兒都是要保家衛國的。”龍影璿並不知道他此去意味著什麽，反正，對她而言，娘親去，他去，都是一樣的，總要有一個人去。

  聽到龍影璿這句話，他死灰一般的心，忽然就被投入了一點星火，隻是星火一點，但是他感覺即將要燃燒起來。

  天啟二十一年夏，天啟帝禪位給淩子敘皇後，他自封元帥，親自掛帥出征，迎戰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