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柒柒一整晚都心事重重。

  躺下來，就想著白雲道長在她手心寫的字。

  必須要有一個人死，他希望是她。

  隻是她不明白，橫豎是有一個人要死的，為什麽不先鬥一場？

  而且，他應該知道，她是龍女，就算死了，也元神不散，要等到五百年之後才會魂歸盤古墓。

  她的死，有什麽意義嗎？

  而且，如今還沒培養出繼任龍女，就算她死了，這執掌三界法度的人還是她，所以她死沒死，壓根沒任何的區別。

  頂多是死一具肉身。

  就算以後未必能找到合適的肉身，她元神依舊在，不過是漂泊幾百年而已。

  哎，可惜如今再問不出什麽來了。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在榻上睡的南宮越也睡不著，聽得她的動靜，他便起身到她身邊躺下，抱著她，“對不起，今晚我不該用那樣的語氣跟你說話。”

  龍柒柒枕在他的肩膀上，如瀑長發披下，淺聲道：“阿越，若說，咱們兩個一定要死一個，你會選擇去死嗎？”

  “不會。”南宮越說。

  “為什麽？”龍柒柒有些詫異，好歹哄一下啊。

  “如果說，一定要有一個人死，那就是南宮安死。”

  “我說的是我們兩個。”

  “那你死！”言簡意賅。

  “……為什麽不浪漫一點？說你願意為了我去死呢？”

  南宮越唇間的熱氣噴在她的頭頂上，“死是容易的，獨自活著才艱難。”

  “尋常人都不會這樣想，更不會這樣說。”

  “世人愚昧，不知道獨活之苦。”他的手臂收緊，從胸腔裏擠出一聲歎息來。

  “你呢？你會怎麽想？”南宮越頓了一下，問她。

  龍柒柒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想。”南宮越伸手撫摸她的長發，“橫豎，還有那麽三兩天，是死是活，很快就知道，總不能不戰而降。”

  想法不謀而合。

  九星連珠這天，早上開始，天邊就出現了瑰麗的色彩，太陽晨光染得雲層錦緞一般的美麗，紅色，橘色，緋紅，美不勝收。

  白雲道長在閣樓上不斷地卜卦。

  一卦，大凶！

  二卦，大凶！

  三卦，還是大凶！

  他一怒之下，把卜卦的銅錢都扔到了樓下。

  火魔在樓下看雲彩，腦袋忽然被砸了幾下，他怒氣衝衝地抬頭，“哪個孫子砸你老子？”

  他一躍而上，看到白雲道長，他怔了一下，“老道，你怎麽都白了？”

  昨晚見他，他氣色還好，頭發胡須也不是全白，今日看他，頭發胡須乃至眉毛都是雪白的，臉色也雪白。

  “嗚嗚嗚！”白雲道長悲鳴，說不出一個字，眸子是赤紅的。

  “你急什麽啊？急什麽？慢慢說，你打個手勢，老子懂得猜。”火魔哄道。

  白雲道長舉起手，比劃了一下，火魔看得凝重，“你說你餓了？”

  “渴了？”

  “不舒服？”

  “哎，你好好比劃，比劃什麽鳥語？”

  火魔頹然，這老道什麽都不懂。

  龍柒柒慢慢地上了閣樓，看到白雲道長的那一瞬間，她也怔了。

  她走過來，對火魔道：“你去帶魔胎，我跟他說。”

  “好嘞！”相比起老道那張白臉，還是魔胎的好看，火魔跳了下去。

  龍柒柒依偎在欄杆，她今日穿一身素白衣裳，鬢間帶一朵小薔薇，飄飄若仙。

  她看著白雲道長，沉靜地說：“今日就是九星連珠了。”

  白雲道長眸子悲哀。

  “你覺得阿越無法吸收龍脈之氣？”

  白雲道長搖頭。

  “他既然能吸收，為什麽你認為我們會輸？”

  白雲道長定定地看著她，嘴唇顫抖了一下，捂住胸口，麵有痛苦之色。

  龍柒柒知道他是想暗示，但是動這個念頭，他就痛不欲生。

  “你說，他曾經曆經百次的削骨之痛，是不是這樣的事情，重複發生了百次之多？”

  白雲道長點頭。

  龍柒柒的心，尖銳地痛。

  “我也投生了百次，但是，我這一輩子是龍女，或許會不一樣，你覺得呢？”

  白雲道長愣了一下。

  “盤古爺不幹預龍尊的事情，但是，他可以幫龍尊以外的人，例如我，所以我才被挑選成為龍女，是不是？”

  白雲道長怔怔地看著她，這，他沒想過。

  “所以，我今生未必會任人宰割，不是我不想死，而是，我今生是龍女，我的死沒有任何意義，南宮安依舊不會放過阿越。”

  說完，她便轉身而去。

  南宮越在廊前站著，見龍柒柒下來，他問道：“他還好嗎？”

  “很擔心。”龍柒柒站到他的身邊，一同看著美麗的天邊。

  “都到這一步了，有什麽好擔心的？其實讓我死又如何呢？我今生要得到的，都已經得到了。”

  他看著她，她側顏姣好。

  龍柒柒看著他，“死了百次，隻怕死也無用，我們三個人或者四個人之間，總得有一次真正的解決。”

  “你說得對。”南宮越道。

  “白雲道長說，你曾為了我，百次削骨挖心，你夢到過嗎？”龍柒柒問道。

  南宮越輕笑，“夢到過。”

  “痛嗎？”她的聲音微顫，淚水滑落。

  “習慣就不痛。”

  龍柒柒心髒縮成一團。

  不管這些日子，他們如何努力地疏遠對方，如何努力地說不在意，不夠深愛，但是，有一些感覺，穿越前生而至，滲入骨髓，滲入靈魂。

  “我想，如果今生我還是失去你，那麽，我依舊會承受一次削骨之痛，重新遇上你，愛上你。”他伸手，把她擁抱入懷。

  龍柒柒搖頭，“不，所有的事情都該解決了，你如果是龍尊，回去吧，好好做你的龍尊，如果你隻是南宮越，那就回京城，做你的攝政王，娶妻，生子，好好過完這輩子，若我們緣分不滅，下輩子總會相遇的，前生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今生，我們沒這麽相愛。”

  龍柒柒的話很冷漠，也很殘酷。

  “不那麽相愛？我們差點成親了。”

  “所以，我們終究是有緣無分。”龍柒柒道。

  南宮越看著她，眸子裏有光芒灼灼，忽然，他喊道：“暗琿，練血！”

  兩人像是早躲藏在旁邊，一聽到南宮越的聲音，就連忙跳出來，“在！”

  “準備香案！”

  “要結拜嗎？”暗琿一怔。

  “我和國師要成親。”南宮越看著龍柒柒，一字一句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