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連珠前兩日，下了一場大雨，白雲道長冒雨來到，他帶來了白雲觀裏的許多僧人。

  小聚過後，雨勢漸漸小了，到了亥時左右，雨就徹底停。

  白雲道長看著龍柒柒，“可否帶貧道上閣樓？我們夜觀星象。”

  龍柒柒知道他是要支使自己出去私下聊天，便道：“好，我正要推算一下九星連珠的確切時辰。”

  南宮越也知道，所以，他沒打算跟著去，道：“你們去吧，我在房中等你回來。”

  龍柒柒微笑，“好，不會太久。”

  先前白雲道長是跟著來鞠立國的。

  但是，他半道就走了，如今才算是正式過來歸隊。

  上了閣樓，其實也不高，就三層。

  雨雖然停了，但是天空漆黑，沒有月亮，星子也躲藏起來，要推算，也隻能是靠道長的道行了。

  他看著龍柒柒，道：“姑姑，貧道來之前，占了一卦，大凶。”

  龍柒柒神色微變，“大凶？”

  “是大凶，九死一生！”白雲道長輕聲歎息，“貧道為王爺卜卦多年，未曾有過這般凶險的卦象，姑姑，這分脈，是否可以放棄？”

  “他可以放棄，但是前提是要南宮安也放棄，否則，他會死在南宮安手裏。”

  龍柒柒已經不求什麽了，隻求他活著。

  “能否毀掉，誰也得不到？”白雲道長問道。

  龍柒柒道：“毀掉分脈可以，但是龍脈之氣，如何毀得了？”

  白雲道長沉默了一下，“如此說來，是沒有辦法了。”

  “說實話，原先我認為，他到鞠立國來，必定能勝過南宮安，但是，他們去了鞠立國之後，我開始做一個夢，這個夢很詭異，是我與龍尊，人王三人的牽扯不清，到最後，我審問了龍太傅，龍太傅言語之間透露出南宮安的不尋常，他對此事策劃已久，我本以為他要謀奪天下，但是京中一切太平，甚至，原先他放出鼠妖屠殺京中一家富戶，按照我辦案的推測，他是要亂京城，毀百姓對我的信任從而猜忌朝廷，可什麽都沒發生，京中風平浪靜得讓我待不下去，我開始思考，他策劃這一切的背後，難道是要為龍太傅，墨影，尹家三人做嫁衣裳嗎？他不可能，他是人王，怎麽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能吸龍脈之氣。”

  “那姑姑是有所猜測才到鞠立國來的？”白雲道長問道。

  “是有一些懷疑，但是更多的是不確定和不安全感，我開始以為阿越會成功，可我心裏一天比一天不安，總覺得這裏會出事，到這裏之後，我與南宮安私下說過話，他說我背叛了他，他要我的命或者龍尊的命。”

  “那姑姑可有確定王爺到底有沒有龍尊的元神？”

  “不確定，我甚至不確定他現在是龍尊還是南宮越。”

  “那姑姑到底懷疑什麽？”白雲道長問道。

  “我懷疑，前生我曾與人王有過一段糾纏，我或許與他在一起過，但是最後背叛了他與龍尊一起。”

  “可之前龍飛笙姑姑說，龍尊深愛的那女子最後背棄了他，讓他放逐元神，您的意思是說您的前生通共背棄了兩個人？”

  “龍尊恨我，南宮安恨我，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性。”

  白雲道長沉默了一下，“龍尊要王爺殺了你，南宮安也痕恨極了你，要你或者要龍尊的命，姑姑……”

  他看著龍柒柒，沒有再說下去。

  龍柒柒怔了一下，知道他的意思了。

  如今最大的敵人是南宮安，其次才是龍尊。

  但是這兩人的目的其實要對付她，南宮越隻是受到牽連。

  卜卦是大凶，王爺會有危險。

  唯一可化解危險的人，就是她。

  而她什麽都不需要做，去死就成。

  她死了，一切都解決了。

  龍柒柒沒做聲。

  “對不起，貧道不該說這話。”白雲道長長歎。

  龍柒柒看著漆黑的夜空，茫茫無盡頭的漆黑，就如同她的心。

  其實，白雲道長說的話，她想過。

  但是她唯一的擔心的是，她死了，南宮安也不會放過他。

  她活著，興許還能一鬥。

  她淡淡地道：“龍家人，沒有不戰而敗的。”

  “是的，龍女職責所在，怎可輕易言死？”白雲道長說。

  “便不是職責所在，我也不會輕易言死。”

  “貧道以為，姑姑愛王爺足夠深。”白雲道長道。

  龍柒柒聽這話，就感覺這場談話有些變味了。

  這才是白雲道長的目的？要她死來保存南宮越的性命。

  她冷冷地道：“什麽鬼道理？愛一個人就要為他去死了嗎？道長是世外之人，從哪裏聽到這種鬼理論？愛一個人，是要為他好好地活著，為他戰鬥到最後一刻，若輕易言死，那就是放棄，和棄之不顧是一樣的。”

  白雲道長訕訕地道：“姑姑說得是，是貧道太放肆了。”

  龍柒柒看他眼底光芒不弱，似乎念頭還沒打消，便道：“算了，這事不說也罷，下去吧。”

  白雲道長卻喊住了她，“姑姑，方才聽說你曾為墨少卿改變身份，用蓮藕造人，不知道看了那削骨剜心之痛，可覺得驚懼？”

  “這是墨少卿的事情，我覺得道長多事了。”龍柒柒一時摸不準他的用心，因此，言詞就冷漠了許多。

  “是多事了，是多事了……”他喃喃地說著，看著漆黑的院子，沉默了。

  龍柒柒見他神經兮兮的，便不再搭理，轉身要走下去。

  卻又聽得白雲道長幽幽地道：“若有人承受百次，不知道是否可以成為習慣再也不覺得痛了呢？”

  龍柒柒猛地站定身子，轉身盯著他，“你說什麽？那人是誰？”

  白雲道長輕聲道：“不是誰，隻是這麽順口一說，大概，姑姑覺得墨少卿這樣一個文人也能忍受這種痛楚，便覺得不會有什麽，可若姑姑承受一次，不知道姑姑能不能忍受呢？”

  “道長，把話說清楚吧，忍受百次削骨挖心的人到底是誰？”

  白雲道長看著她，良久，才從唇間吐出兩個字來，“王爺！”

  龍柒柒駭然，失聲道：“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