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柒柒冷道：“疆土之爭，和黎民百姓無關，你們狐族學人類的製度，難道沒學到這點嗎？雪狐與你們九尾狐聯姻，本就和領域之爭無關，你身為狐王，被雪狐重創，再遭遇大劫，卻不懂得增強你們九尾狐的力量，卻一味揪著雪狐要奪你九尾狐疆土之事，那敢問，你這狐王之位是怎麽來的？難道不是從雪狐王那邊搶過來的嗎？雪狐所生的子女，有一半的血統屬於你們九尾狐的，你卻要趕盡殺絕，用這些稚嫩的生命來祭拜所謂神山，你問問你眼前的這位冰雪山神，需要你們的祭拜嗎？”

  狐王啞口無言。

  他看著他們狐族這些年一直祭拜的冰雪山神，如今就在他們的麵前，那一年，幸虧是冰雪神山忽然轟塌，壓住了入侵的敵人，才使得他們逃過大劫，所以，一直以來，九尾狐族把冰雪山視作神山，每年祭拜。

  狐王無話可說，但是山神卻叫苦不迭，“姑姑明鑒，這些年狐族不斷祭拜，且都是抓活雪狐祭拜，如今，我地宮裏已經是狐滿為患，又不敢輕易放出去，唯恐被再抓到，我其實數次托夢給狐王，叫他不可祭拜，可他都置若罔聞。”

  狐王怔愣地看著山神，他確實夢到數次山神說話，但是，他隻以為是獻祭不足，導致山神不悅才會入夢來。

  雪狐聽得獻祭之狐如今都在地宮裏，激動得睜開眼睛拉著尹向圖的手要起來，她已經沒有辦法變成人形，美麗的眼睛一直流著眼淚。

  龍柒柒看著老君，道：“老君，請您為她療傷。”

  老君點頭，“放心，她死不了。”

  老君取出一粒丹藥，遞給尹向圖，“喂你母親吃下去。”

  在一旁的郡王妃聞言，眸光一閃身子一動，九條尾巴齊刷刷地飛出，如同九道灼眼的白光，迅速襲向尹向圖，尹向圖一時不妨被尾巴卷住，甩向天空，重重地摔下。

  此舉是要置她死地了，她道行高深，在場的狐狸都知道，這一摔怕是要了這胡十三的命了。

  雪狐發出驚叫聲，使勁撐起爬過去，雪地上留下一路血跡。

  尹向圖沒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嘴裏吐出一口鮮血，慢慢地抬起頭，眸子陰鷙，隻見她身子一彎，尾巴如一把扇子展開，形成天羅地網，擊向郡王妃。

  “找死！”郡王妃盛怒，飛了過去，隻見空中是十幾條尾巴飛舞，殺氣盡露，雙方都恨不得置對方死地。

  除了龍柒柒之外，大家都看著這場生死鬥，除了是鬥法之外，還鬥修為。

  而尹向圖的修為是不可能比得上郡王妃的，在場的狐族都這麽認為，郡王妃是難得一見的奇才，當初嫁給丘的時候，修為便差不多與丘不相上下。

  龍柒柒沒看，她對尹向圖有信心，尹向圖已經渡劫，證明其修為絕不在郡王妃之下，且她有積壓多年的仇恨，憤怒的兵一定會勝利。

  趁著老君喂雪狐吃丹藥的時候，她解開丘的繩子。

  丘幻化成人，俊美不凡，對著龍柒柒一拜：“謝姑姑救內子之恩！”

  “去看看她！”龍柒柒道。

  丘走過去，眼底含淚，一把抱住了雪狐，多年相思入骨，如今抱在懷中，他淚水直流，發出狐狸特有的悲鳴聲，聲聲啼血，叫人傷心。

  雪狐亦是如此，內血已經止住，她雖不能幻化人形，但是一雙眼睛似乎會說話，流瀉出激動與狂喜之情。

  龍柒柒別過頭，心中一陣酸楚。

  觸景生情也不過如此了。

  她和南宮越前途未明，能否像丘與雪狐這樣有相擁的一天還不知道，因此，在她看來，如今淒慘的兩頭狐狸，竟是上天賜的福分。

  眾狐發出驚叫聲，眼前彩色迅速墜地，胡素素發出驚叫聲，撲了過去，“母親……”

  眾狐驚疑地看著尹向圖，她竟然打敗了郡王妃知賢？一個雜種，竟有此能耐？

  那些本來輕蔑的眸光，如今都帶著詫異與震驚，有的，慢慢地生出一兩分敬意來。

  狐族便是如此，敬重有本事的。

  尹向圖滿身是傷，帶著血站立與冰天雪地之中，幾分孤傲，幾分悲切，一時，竟有些怔然不知所措。

  “妹妹，過來！”龍柒柒含笑叫她。

  “妹妹？”旁邊的狐王子朝陽聽得這個稱呼，連忙問道：“姑姑，您方才是叫她妹妹？”

  “本座不能收個義妹？”龍柒柒淡笑看著他。

  “你收了她做義妹？”朝陽愕然，抬頭看著尹向圖，她神情悲壯，眸色哀戚，一步步走來，亂發飄飛，幾分癲狂幾分嫻靜，矛盾卻又說不出的和諧。

  他心中一動，那年，他喜歡上胡十三，是因她的美貌。

  摒棄她，是因知曉她的身份。

  “十三！”他走上前，凝望著尹向圖，“你還好嗎？”

  尹向圖靜靜地看著他。

  朝陽伸手撫摸她的臉，他知道，胡十三愛他至深，隻要他招招手，她就會乖巧地爬到他的身邊來，之前試過無數次戲弄她，她都是這樣。

  尹向圖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的狐王子，有痛楚從心底慢慢滲出，如從腐爛的土地裏冒出尖銳的刺，生痛，痛到了極致。

  但是，那一陣疼痛過後，她整個人都仿佛輕鬆了。

  “胡十三！”胡素素見此，放著抱住的母親，立刻衝過來，怒氣衝衝地看著她，“你別癡心妄想，滾開，不許碰他。”

  尹向圖看著這個妹妹，從她與朝陽在一起，她就對胡素素恨之入骨，但是之前不敢輕易動她，因為她得她母親的修為，與朝陽聯手，自己數度落敗。

  如今，她看著她這張臉，倏然出手，一巴掌就打過去。

  “你……”胡素素大怒，“你敢打我？”

  “她怎麽就打不得你啊？你母親都不是她的對手，你是不是想試試？”龍柒柒好整以暇地問道。

  胡素素不敢，倒不是怕尹向圖，而是怕龍柒柒。

  她知道龍女執掌三界法度，連狐王都得敬怕她幾分。

  且妖魔界的，不管是誰，都得忌憚這位龍女，唯恐自己被抓住了把柄，被龍女收去多年修為，那一切就得重頭再來。

  尹向圖打了這一巴掌，再看著胡素素的臉，她竟忽然意興闌珊起來，不想再去報仇，隻要救出爹娘便好。

  情愛這些恩怨，一直都是自己的執念。

  她看著龍柒柒，“姑姑，我可以走了。”

  “你不和你父母說說話嗎？”龍柒柒問道。

  尹向圖回頭深深地看了父母一眼，“我會回來的，但是，現在王爺的事要緊。”

  龍柒柒默默點頭，“謝謝！”

  她抬頭看著狐王，狐王便頓時緊張起來。

  龍柒柒也不教訓，對老君道：“老君，您與他說說，能化解兩族幹戈，就盡量化解，雪狐的傷也麻煩您了，我先和十三回去。”

  “好，你們先回去。”老君微笑。

  “老君？”狐王看著老君，腦子裏倏然靈光一閃，“您是……”

  這邊，姬神已經上前拜見，“小神拜見太上老君！”

  眾狐聞得老君來，都甚是激動，紛紛上前拜見。

  龍女來，頂多是震懾，但是狐族修煉，無一不是想飛升為神仙，老君留下了很多在人間三界的傳說，他渡了許多人或者妖成仙飛升，因而，對修煉的妖界來說，老君簡直就是超級偶像。

  老君捏須看著這群小迷弟，神色頗悅，誰說做神仙就一定得無欲無求？他喜歡人間，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仙界那群神仙看多了，誰都提倡無欲無求，說自在，其實不自在，因為便是開心都覺得是多餘的，為什麽要開心？既然沒有悲傷，就不必要有開心。

  神仙，有時候也需要一點人間煙火氣息的。

  龍柒柒帶著尹向圖走了。

  龍柒柒本來還以為她需要一兩天，甚至還要找朝陽和胡素素出一口氣。

  愛恨情仇，多年的積怨，真的可以這麽輕易放下來？

  回去的路上，龍柒柒問道：“尹向圖，你還得再去幻象之地，你確定不會再受心結困擾？”

  她抬起頭，眼底的陰鬱一掃而光，“我叫胡十三。”

  “嗯？”

  “我叫胡十三。”她笑了笑，“不恨是假的，我隻是不想計較了，不值得，人間很美好。”

  “那你還想嫁給南宮越嗎？”龍柒柒問道。

  “當然想！”尹向圖……胡十三說。

  “嗯？”

  “但是我不會強求了。”胡十三輕輕歎息，“其實我知道朝陽不愛胡素素，隻是他是狐王子，要拉攏我父親，所以我一直認為，愛不愛，其實無所謂，有用就成，我要嫁給攝政王，也是因為他有用……不過也不能這樣說，我想我是喜歡他，感激他的。”

  她說著，輕輕歎氣，有種往事如煙如夢的感覺。

  “你的想法很複雜，不想聽了，你自己大概也沒明白自己心裏想的是什麽。”

  “不，隻是我表達有問題，我知道自己心裏想什麽。”胡十三道。

  “行，以後別跟我搗亂就成。”龍柒柒淡淡地道。

  胡十三粲然一笑，“是，姐姐！”

  龍柒柒瞪了她一眼，“不許瞎叫，方才隻是胡說的。”

  這姐姐，誰知道是叫哪個姐姐？妾侍叫正室，也叫姐姐。

  胡十三笑道：“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