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作者:
樊落 更新:2020-09-10 03:10 字數:10572
漿,氣得蘇唯一把奪過去,就著他喝過的地方繼續喝,含糊問:“然後呢?”
“後來那些女學生來問我可不可以給我拍照,我說如果她們請我吃早點,我就同意。”
“於是你就答應了?”蘇唯被豆漿嗆到了,“你的肖像權也太便宜了吧,一碗豆漿兩根油條就搞定了?”
“是很便宜,但餓的時候沒辦法啊。”
聽著沈玉書一本正經的講述,蘇唯無語了,他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半天才想到一句話——“跟我回家。”
電梯到了。
還好上樓的隻有他們兩個,蘇唯鬆了口氣,進去後他想按關門鍵,沈玉書搶先按了,還順便按了樓層鍵。
“我是從九十年前來的,不是從九百年前來的。”
看到蘇唯投來的詫異目光,沈玉書平靜地解釋道:“二十年代的上海也是有電梯的,謝謝。”
“那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以往都穿西裝,卻在這裏穿長袍?”
“反差萌。”
蘇唯忍了又忍,才沒把感歎詞說出口,否則他又要被嫌棄語言貧乏了。
回到家,沈玉書吃完了油條,去洗了手,坐下來,打開電視開始看。
看著他熟練地使用電器,蘇唯忍不住問:“我說,你來這裏多久了?”
“昨天。”
“昨天?那為什麽麵對這麽多現代化電器,你沒有一點不適應?”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從九十年前來的,不是從九百年前來的。”
九年都有代溝了,更何況是九十年?
看來要麽是那些穿越劇都是瞎掰的,要麽就是這個人是怪胎,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自己剛去民初時的種種不適應,蘇唯再次認定了沈玉書不是正常人。
剛好他也不是正常人,所以他們是天生一對。
沈玉書在看電視,側臉越看越有味道,注視著他,蘇唯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湊過去坐下,問:“你有沒有想過要回去?”
“我為什麽要回去?”
“因為……會想家嘛。”
“這就是我的家啊。”
沈玉書轉過頭,不解地看他,“你昨天還說,這裏是我們兩個人的家。”
蘇唯眨眨眼,跟沈玉書對視了幾秒後,他開始捶腦袋——糟糕,他一定是在著陸時撞到腦袋了,導致記憶中樞係統出現了短路,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我……我還說了什麽嗎?”
“沒有了。”
“喔……”
“因為我們一直在做。”
“做什麽?”
“大晚上的,除了做愛還能做什麽?”
呆了三秒後,蘇唯又重新用力捶腦袋。
看來他腦子真的出問題了,一覺醒來,竟然發生了這麽多詭異的事,不過還好還好,至少他沒忘記沈玉書。
可是……有件重要的事他得問清楚,以防夢中可怕的一幕重現……
“做愛的時候,是你在上還是我在上?”
“是你。”
呼,那還好。
“還有你最愛的game。”
一根pocky棒出現在蘇唯麵前,沒等他反應過來,pocky棒的一端已經插到了他口中,沈玉書說:“昨晚我們玩了很久這個。”
看到茶幾上打開的pocky盒子,蘇唯撓撓頭。
他家居然有pocky,而他居然不知道。
“為什麽我們要玩這個?”他含著pocky棒,含糊不清地問。
“我也不知道,是你說這個game現在很流行,我也覺得很好玩,就像這樣。”
沈玉書一邊說著,一邊向前探身,咬住了pocky棒的另一端。
隨著咬動,兩人的距離慢慢拉近了,隨後雙唇貼到了一起,沈玉書卻還嫌不夠,繼續向前挺身,做出覆壓的舉動。
夢中的一幕劃過腦海,蘇唯心中警鍾大敲,他配合著沈玉書的親吻,把手伸到沈玉書的腰上開始撫摸,又手上加力,抱住他的腰往旁邊一滾,兩人就順著沙發滾到了地板上。
蘇唯的力道掌握得很好,所以他如願以償地占了上風的位置。
沈玉書沒在意,任由他跨坐在身上,說:“喂了你一晚上,看來你還是沒吃飽。”
請注意,在這裏,‘喂’有兩個意思,蘇唯從盒裏抽出一根pocky棒,不確定沈玉書指的究竟是哪個。
沈玉書的手伸過來,從蘇唯手中將零食拿開了。
“這個我們已經吃很多了,現在還是吃點別的吧。”
他撩開蘇唯的衣服下擺,低頭親吻,另一隻手熟練地扯開了他的腰帶,蘇唯感覺到了頂在臀部上的硬物,笑道:“你的生理反應好快。”
“這證明我是個健康的男人。”
“可這套衣服我才穿上沒多久。”
“衣服本來就是為了脫才穿上的。”
沈玉書一本正經地說完,將手伸進他的胯下開始揉捏。
這行為坦然而直接,並且恰到好處地撫慰了蘇唯,舒爽感湧上,他不由得發出低聲喘息,又奇怪沈玉書跟平時不大一樣。
是不是禁欲的男人都這樣,床下冷冷清清的宛如正人君子,上了床,馬上就獸欲大發了?
結合沈玉書平時的言談舉止,蘇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胡思亂想中,沈玉書的手指在他下身不斷揉捏,他的那話兒被一陣玩弄,精神抖擻地豎起,頂端斷斷續續地冒出水珠,蘇唯扭動著身體,感覺到下麵漲得有些痛,想伸手去抓,被沈玉書攔住,搶先幫他擺弄。
蘇唯隻好說:“要不要我幫你?”
沈玉書沒說話,隻是點點頭,略微抬起腰身,任由蘇唯將他長袍下的褲子跟底褲褪了下來。
那裏已經漲得很大,滴出來的體液將底褲都弄濕了,整體透著淡紅色,不會給人猙獰可怖的感覺,反而顯得很可愛。
蘇唯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他伸手握住了,筋脈跳動的感覺傳達到他的手上,隨著他的握緊,那話兒又明顯漲粗了一些,水珠湧出,溢濕了他的手掌。
蘇唯便就著液體上下搓揉起來。
沈玉書跟他做著同樣的動作,不過比他要粗暴,偶爾會弄痛他,像是新手,在情欲的刺激下變得急不可耐,同時又不知所措,恨不得馬上就進入正戲。
這表現讓蘇唯很滿意,他幫沈玉書手交,又解開了他外衣上的一顆顆盤扣,接下來是內衣,最後男人精壯結實的胸肌坦露在了他的麵前。
眼前的畫麵可說是秀色可餐,蘇唯覺得口中更幹了,忍不住伸舌舔了舔嘴唇。
沈玉書的胸腹上沒有多餘的體毛,肌膚透著健康的小麥色,乳頭稍帶淺粉,點綴在胸前,看起來很誘人。
蘇唯湊過去舔動,被他的動作刺激到了,沈玉書的身體馬上緊繃起來,呼吸聲加重了,握在他手中的陽具筋脈搏動得更激烈,像是馬上就要宣泄出來。
“你喜歡被這樣玩嗎?”
咬住他一邊乳頭,蘇唯問。
“不……沒有……感覺很奇怪……”
青澀的反應逗樂了蘇唯,問:“是不是有觸電的感覺?”
沈玉書沒回答,微微皺起的眉表示他很享受,挺動腰身,配合蘇唯手上的愛撫,忽然間蘇唯覺得手中一熱,滾燙的液體射了出來,溢滿了他的手掌。
兩人的腹下也濺了許多白濁的液體,液體順著胯下流到沈玉書的身後,他的衣衫還半搭在身上,修長的腿稍微岔開,構成淫蕩的畫麵。
空間裏傳來愉悅的喘息聲,聲音刺激了蘇唯的情欲,腹下一熱,他也有了發泄的衝動,急忙將手按在沈玉書的手上,暗示他加快愛撫的速度。
沈玉書卻收回了手,摟住他的腰就地一翻,將他壓到身下,觀察著他握住陽具自慰的模樣,臉上浮起笑意。
蘇唯有些羞惱,想縮回手,但這時候箭在弦上,臨時退開,隻會讓自己更難受,反正剛才沈玉書也當著他的麵射精了,他索性坦然麵對,眯起眼睛,故意問:“你很想看我怎麽進入高潮嗎?”
“很想,不過我更想跟你一起。”
沈玉書說完,抬起了他的雙腿。
蘇唯感覺到大腿內側傳來熱氣,沈玉書開始低頭親吻他,蘇唯不由得發出呻吟,被冷清的人這樣服侍,他的腹下頓時熱流翻湧,有了發泄的衝動。
就在這時,沈玉書伸手握在了他的陽具上,阻止他射精。
“別這麽快,等我。”
沈玉書低下頭,蘇唯隻覺得熱氣從自己的大腿內側逐漸移到陽具根部,接著是囊袋,那裏被舔舐,酥麻沿著小腹傳達到四肢,他的心房一陣抽緊,指尖也隨之痙攣起來。
照這個節奏,接下來的狀況似乎不太樂觀。
蘇唯大腦裏感知危險的天線豎了起來,他想推開沈玉書,但奈何雙腿被高高舉起,使不上力氣,再加上被他一陣吸吮舔動,情欲不斷刺激著神經,很難集中氣力去反抗。
就在蘇唯進退兩難的時候,身後那裏突然傳來疼痛,沈玉書毫無預兆地將手指探了進去,先是一指,接著逐漸加粗,在庭口做擴張動作。
蘇唯額上冒出了冷汗,一半是因為疼痛,一半是因為驚嚇,大聲叫道:“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這隻是簡單的擴充,避免直接進入,會讓你受傷。”
“我的意思是進入這種事該由我來!”
“這種事誰都一樣的。”
沈玉書滿不在乎地說,蘇唯氣得用腳踹他,沈玉書及時避開了,蘇唯還要再踹,後身突然傳來疼痛,緊接著是飽脹的感覺,沈玉書竟然在這個時候擦槍上膛了。
沒想到沈玉書緩衝得這麽快,蘇唯很震驚,等他回過神來,沈玉書已經舉起他的雙腿,挺動著腰身,將陽具整個刺入了他的體內。
疼痛沒有想象中的厲害,反而是酥麻感更多一些,蘇唯發出呻吟,就像他剛才說的,仿佛觸電的感覺,心房在瞬間失去了正確的頻率,腳趾情不自禁地屈起,借此緩解被進入的衝擊。
沈玉書的動作很熟練,進去後就握住他的腿,開始來回抽插。
每次陷入,蘇唯都被他頂得向前挪動幾分,原本飽脹的陽具也在疼痛之下軟了下來,他氣喘籲籲,突然間覺得全身氣力都像是被抽幹了,想反抗,卻有心無力。
“你剛才明明說是我在上的。”他憤憤不平地指責。
“是你在上啊,你說你喜歡騎乘位。”
原來是那種‘上’。
蘇唯冷笑,“絕對不可能!”
“我也覺得連著用同樣的姿勢,你會厭煩,所以這次特意換了體位。”
不知道沈玉書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還是根本沒用心聽,對話根本是雞對鴨講,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技術不錯,進入得很深,而且抽插的速度也不會讓蘇唯難以承受。
這樣的交合中,陽具每次都是直接而粗暴地貫穿他的身體,火熱的感覺在腹內蔓延,陽具抽插時,每每觸到他體內的敏感帶,惹來他輕呼連連。
視線逐漸被淚水淹沒了,那是情欲刺激的結果,陽具重新昂起,射精的欲望再度控製了他的神智,並接連不斷地發出訊號,導致身體也開始痙攣。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卻讓蘇唯感到了羞恥,他微閉雙目,感受著身體被屢次貫穿的快感。
沈玉書的抽插速度突然加快了,無形中引導了蘇唯射精的欲望,手握在自己的性器上快速擼動,終於激情攀到了頂峰,他在呻吟聲中泄了身。
像是沒想到蘇唯會突然射精,沈玉書的動作稍微一停,隨即挺起腰身,再度深入到蘇唯體內。
蘇唯已經泄了,身子軟軟的,任由他擺弄,隻覺得那粗壯的家夥在他的身體裏連搗幾下,隨後火熱的液體溢入他的小腹,沈玉書射精了,而且直接射在了他的體內。
“混蛋。”
腿被放下了,蘇唯活動著酸麻的腰部,開口罵道,但聲音軟而嘶啞,一點都聽不出他是在生氣。
沈玉書抽出陽具時,精液也隨之流了出來,有一些沾在蘇唯的大腿根部,跟濺了同樣液體的地板相襯,更顯得淫靡情色。
腰間傳來熱度,沈玉書靠著他一起躺了下來,手在他的身上來回流連,像是間接的討好。
得到滿足的男人心情都會很好,拋開上下位的問題,蘇唯也很滿意這場性愛,所以他沒有拒絕沈玉書的愛撫,嘟囔道:“我要殺了你,沈玉書。”
“是在床上殺嗎?”
“是的,下次在床上殺。”
畢竟他是喜歡沈玉書的,當然不會真殺,但就此饒過也不符合他做事的風格,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在哪裏跌倒的,就在哪裏爬起來。
沈玉書不知道他心裏轉的念頭,附和道:“好啊,我等你。”
很好,沈玉書,輪到我,你、就、死、定、了!
想象著沈玉書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的樣子,蘇唯忍不住大笑起來。
臉頰傳來疼痛,打斷了他的笑聲。
好像有人在打他,蘇唯揮手撥開,但臉頰再次被拍到,蘇唯不爽了——這混蛋,上了他,還不讓他好好休息。
蘇唯睜開眼睛正要大罵,眼前猛然出現了一張超級放大的臉盤,他嚇得向後一晃,軟軟的觸感從腦後傳來,他伸手摸摸,卻是枕頭。
看到他醒來,沈玉書站直了身子,問:“你是不是作噩夢了?又罵又笑,我叫你,你也沒反應。”
神智還沒有完全從夢中脫離,蘇唯坐起來,茫然地看向四周。
木桌、竹簾、雕鏤精致的屏風,還有帶著時代感的留聲機,這是他在偵探社樓上的臥室,這裏也不是現代社會,而是在二十年代的上海灘。
“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看著眼前似乎熟悉但又陌生的光景,蘇唯茫然地問。
“不然你要在哪裏?”
冷清的聲音傳來,蘇唯抬起頭,跟沈玉書看個正著,他啊的一聲,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我們又回來了?”
“我們不是說好今天出去查案嗎?你說什麽回來?”
“就是從現代……”
眼前靈光閃過,蘇唯及時刹住了話,他重新環視房間,最後看向沈玉書。
沈玉書一點沒有熱情後的溫存,表情透著驚訝,這讓蘇唯徹底清醒了過來——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一晌春夢!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夢中遺精,蘇唯首先的反應就是一把扯過被子遮住身體,又悄悄去摸身後。
身體沒有歡愛後的酸麻感,後身也完全不痛,看來他真的是在作夢。
——難怪他一直覺得在現代社會發生的事情都好詭異,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回去,他隻是在作夢,而且是夢中夢。
發現了這一事實後,蘇唯無法確定他現在的心情是失落還是開心,抑或是其他矛盾的情感,自嘲地想——哈哈,真是事如春夢了無痕啊。
春夢也就罷了,為什麽還是他被做啊,難道在他的潛意識中,甘心做被進入的一方嗎?
沈玉書還在注視他,蘇唯的反常表現讓他有點擔心,問:“你真的沒事嗎?”
“不,我是真的有事。”各種意義上的有事。
額頭被按住,沈玉書想試他的體溫,但是在春夢的刺激下,蘇唯變成了驚弓之鳥,一晃頭甩開了。
沈玉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要不你今天休息吧。”
“休息有錢花嗎?”蘇唯垂頭喪氣地說:“pobsp;game沒了,H沒了,我不想連錢都沒了……”
“泡……什麽?”
蘇唯沒心情解釋,往床上一趴,把自己悶在枕頭上發出呻吟。
“別理我,讓我死。”
看到他這個樣子,沈玉書原本的擔心轉為好笑——用蘇唯的家鄉話來說,這大概就是起床氣吧。
對付起床氣的人很簡單,這也是蘇唯教他的。
“如果你真想好要去死的話,我不會攔你的,不過在此之前,請把你接的案子辦完。”
“你對自殺者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至少安慰我幾句也好嘛。”
“你都沒有責任心了,何必強求別人的同情心?時間不早了,既然想賺錢,就趕緊起來做事。”
請讓我再鬱悶十秒鍾。
還沒等蘇唯把話說出來,屁股就被拍了一巴掌,他沒防備,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家夥太過分了,夢中折騰他就算了,現在還對他進行職場性騷擾。
衣服迎麵拋過來,擋住了蘇唯不爽的視線。
沈玉書說:“快點,車在下麵等著呢。”
“我說……”蘇唯抱著衣服,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昨晚是不是為了研究案子,拿我當小白鼠做試驗了?”
“沒有。”沈玉書嚴肅地說:“你怎麽可能是小白鼠?你是我的搭檔。”
他最多是拿搭檔做試驗而已。
而且,他的初衷真的隻是做試驗啊,蘇唯會主動送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那個吻不賴,至於後來他們做的事,雖然沒做到最後,但該做的都做了,就是不知道蘇唯是怎麽想的,是認真看待他們關係呢?還是隻是一晌貪歡……
想起昨晚的情事,沈玉書的臉微微發紅,眼神落到蘇唯的唇上。
那唇紅紅的透著誘人的光澤,沈玉書看得心頭一蕩,不敢再往下想,慌忙收斂心思,轉頭匆匆跑了出去。
先查案子再說,感情的事可以“日後”慢慢地想……
“神經病。”
看著沈玉書慌慌張張地跑出去,蘇唯被搞得莫名其妙,穿著衣服,突然想到——他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身為一個男人,哪怕是在夢中被壓,他也要壓回來才行!
那就……先查案子再說,反攻的事“日後”再慢慢地計劃……
《完》
番外二:那一夜的相遇
深夜,一輛黑色別克轎車穿過夜幕,在寂靜的老街上奔馳。
上海是座不夜城,但並不是說這裏所有的街道都繁鬧如白晝,總有一些地方是寧靜的,坐落在城市的一隅,不被浮世喧鬧所影響。
端木衡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不排斥熱鬧,但是當他希望安靜的時候,也不喜歡被吵到。
可是現在卻有人吵到了他。
身旁傳來哼歌聲,是他前不久才認識的女人。
女人長得很漂亮,留過洋,會一口流利的洋文,兩人在一次交際舞會上偶然相遇後,她就對端木衡著了迷,對他展開狂熱的追求,端木衡便順手推舟,同意了交往。
他不喜歡太小家子氣的女人,她留過洋,眼界比較寬,最重要的是她父親是上海很有根基跟名望的富紳,這樣的家庭對他今後的發展有幫助。
而且他習慣了對自己依附順從的女人,這樣比較好掌控,所以他忍受了對方那些少女情懷的毛病,以及很多不切實際的作白日夢的行為,並且會在適當的時候配合一下,就像今晚。
“晚餐很好吃,謝謝你介紹的西餐廳。”
女人停下哼歌,轉頭向他表示感謝,眼睛亮晶晶的,裏麵充滿了愛意。
端木衡直接無視了。
這種傾慕的眼神他看得多了,都麻木了,心裏忍不住冷笑——如果他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出眾的容貌,這些女人會趨之若鶩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對他來說,這些虛情假意是最不需要的東西,真正的愛情就是權力跟金錢。
“你喜歡就最好了,”他溫柔地說:“周末想去哪裏玩,我陪你。”
“嗯,我想上山看雪景,一定很有詩情畫意。”
一定很無聊。
“聽起來很有趣,那我來安排好了。”
端木衡開著車,隨口應付著,心裏卻在想要早點把女人送回家,他已經把一晚上的時間都浪費在她身上了,幸好還有長生陪著,否則讓他一個人麵對這樣的女人,他會悶死的。
女人又開始聊她剛買的裙子跟首飾,端木衡很體貼地加以讚美,心卻早就飛遠了,因為這個話題實在太無聊了,他覺得去逗弄洛家小表弟都比這有趣。
想到曹操,曹操就出現了,轎車剛拐過一個路口,端木衡就看到了道邊一個熟悉的人影。
洛逍遙好像喝醉了,腳步踉踉蹌蹌的,一副隨時會倒下的樣子。
從沒見過洛逍遙喝醉酒,端木衡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經過時特意轉頭去看,卻不是洛逍遙是誰?
轎車跑了過去,透過車側鏡,端木衡看到洛逍遙走得很慢,手裏拿了個酒瓶,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如果他有兩隻兔耳朵的話,那現在兔耳一定會軟軟地耷拉下來。
是事情沒做好被罵了嗎?
端木衡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洛逍遙在巡捕房很有人緣,而且他的個性屬於越挫越勇的那種,絕不會借酒澆愁。
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女人的說話聲更無法進入端木衡的耳朵,眼睛掃過附近一個酒吧,他靈機一動,把車停下,一臉嚴肅地對女人說:“有情況,跟我來。”
女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莫名其妙地被他拉下車,又一路拉進酒吧。
端木衡跟酒保要了一瓶汽水,把女人帶去角落裏,將汽水放到了她麵前的桌上。
女人大大的眼睛看著他,正要發問,端木衡抬手製止了,低聲說:“剛剛我發現有危險分子,我要去執行任務,為了你的安全,你不能跟著我。”
“會、會很危險嗎?”
“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不方便向你透露太多,不過放心,為了今後跟你在一起,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聽了他的告白,女人的眼睛變得水汪汪的,用力點頭,說:“我懂的我懂的,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但你一定要小心啊。”
“會的,我幫你叫車,你等半個小時後再離開,知道嗎?”
女人連連點頭,看他的目光裏充滿了崇拜跟愛戀,對他的話沒有半點懷疑。
端木衡去了吧台,給了酒保一張大鈔,讓他幫女人叫車,然後快步走出了酒吧。
門打開,冷風迎麵撲來,擺脫了女人的糾纏,他突然感覺輕鬆了很多,忍不住想——其實有個笨一點的伴侶也不是件壞事。
不過就在端木衡進酒吧的這段時間裏,洛逍遙不見了。
一個喝醉酒的人應該走不了很遠的。
果然,端木衡開著車沒跑多久,就看到街頭拐角站了幾個人,看打扮都是地痞流氓,他們正圍著一個人拳打腳踢,再看那個被圍毆的人,正是洛逍遙。
要說洛逍遙的功夫,換了平時,對付幾個地痞,那都是小菜一碟,但架不住他現在醉了,所以打一拳被還十拳,完全處於劣勢。
端木衡的心情頓時變得不好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家養的寵物,他可以隨便逗弄,弄死了都沒問題,但別人不能碰,因為那是他的東西。
“住手!”
端木衡把車停下,跳下車,大聲喝道。
那些人看到端木衡衣著光鮮,便放開了洛逍遙,過來把他圍住,想找點小便宜,卻還沒等開口,就被他幾腳踹倒了。
心情不爽,端木衡出手很重,那幾個人被他踢得鼻血直流,其中一個慌忙拔出匕首,但很快就發現他不好惹,不敢再戰,攙扶起受傷的同伴跑掉了。
端木衡走到洛逍遙身邊,洛逍遙已經搖晃著爬了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嘴裏嘟囔道:“不要跑,敢打巡捕,我捉你們到巡捕房過年去!”
他說著,還要往前追趕,被端木衡拉住,問:“你怎麽惹到那些小流氓的?”
“我哪有惹,我就隨便走路,他們想偷我的錢……嗬嗬還好,錢沒被偷……”
洛逍遙摸摸口袋,錢包沒被偷走,但酒瓶在剛才的爭執中掉到了地上,他想去拿,卻一腳沒踩穩,差點又摔倒。
端木衡及時把他扶住了,撿起酒瓶,發現是私家釀的低檔酒,他皺皺眉,問:“傷到哪裏沒?”
“沒有……酒,給我酒……你是誰啊?”
洛逍遙撲上前搶酒,卻因為腳下虛飄,整個人跌進了端木衡的懷裏。
嗆鼻的酒氣傳來,端木衡厭惡地把頭扭去一邊,洛逍遙卻不肯放過他,伸手在他身上亂摸,努力尋找酒瓶。
要不是知道洛逍遙沒有花花心思,光憑他這麽冒犯,端木衡早打斷他的肋骨了。
為了不被騷擾,他扯著洛逍遙的衣領把他拉開,又晃晃手裏的酒瓶,微笑說:“你再敢問一遍試試?”
洛逍遙從骨子裏怕他,所以即使喝醉了,聽了他這句話後,還是下意識地收斂了,看著他,忽然嗬嗬笑起來,指著他,口齒不清地說:“我知道了,你是勾魂……”
“嗯?”
端木衡的聲調不悅地揚起,洛逍遙立刻捂住嘴巴,改口道:“是大……狼!啊對,就是你,大尾巴狼!”
總算口風夠緊,沒說出他的真實身分,端木衡很滿意,把酒瓶還給洛逍遙,至於那個‘大尾巴狼’的稱謂,他還挺喜歡的。
因為他本來就是狼,夜空中那顆最亮的天狼星。
他扶著洛逍遙去車上,洛逍遙突然間清醒了過來,用手撐住車門,硬是不上去。
“不要!我不要坐大尾巴狼的車!”
“你是不是還想被打?”
“開玩笑,我是巡捕,隻有我打人的份。”
“那好,我走了,你自己慢慢回家吧,希望你這個樣子不要被伯父伯母看到。”
這句話戳到了洛逍遙的軟肋上,他在道邊呆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衝去剛啟動的轎車車旁,拚命敲車窗。
端木衡早知道他會服軟,踩住刹車,讓他上車。
洛逍遙搖搖晃晃地上了車,一上去就癱在了座位上,劣質酒的氣味也瞬間彌漫了車廂,端木衡不由得皺起眉,打開車窗,奪過洛逍遙手裏的酒瓶丟了出去。
“我的酒!”
等洛逍遙回過神,探身想去撿的時候,端木衡已經把車開了起來。
他氣得揪住端木衡的衣服用力扯,嚷道:“還我酒!你還我酒!”
“喝那種劣質酒對身體不好。”
“你管我好不好,我樂意!”
是啊,別人怎麽樣關他什麽事,他為什麽要去在意?
端木衡也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解,但他馬上就找到了答案——他這不是關心洛逍遙怎樣,他是不希望聞到劣質酒的酒味。
他隨口敷衍道:“到了我家,有的是酒給你喝。”
“我不要去你家,我不要去大尾巴狼家!”
要說醉酒的人有多難纏,今天端木衡算是領教到了。
他被洛逍遙吵煩了,一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抓住他的頭發往後一扯,冷冷道:“你可以不去,但這是我剛買的車,要是你敢吐在車上,我一定殺了你。”
冷冽氣息傳達給洛逍遙,他嚇到了,放棄了吵鬧,乖乖坐回座位上,小聲說:“怕我吐,幹嘛還要讓我上車?”
端木衡一怔,以他的伶牙俐齒,竟然無言以對。
是啊,他為什麽放著美人不陪,來陪一個酒鬼?簡直是自虐。
想了半天,他想到了理由——他是好奇洛逍遙為什麽醉酒,如果不知道的話,他今晚會睡不著的。
至於為什麽會因為這種無聊的事睡不著,端木衡沒有想太多,隻是覺得洛逍遙這個人挺有趣的,所以對他比較在意。
他開著車,問:“為什麽喝那麽多酒?”
“為什麽要告訴你?你是我爹娘嗎?”
“我不是,不過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告訴你爹娘你喝醉酒,還跟人打架。”
“你這個大尾巴狼!”
洛逍遙氣炸了,瞪起眼睛氣鼓鼓地看他。
端木衡就喜歡看到他這副氣得不得了卻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笑吟吟地說:“那你說不說?”
沉默了一會兒,洛逍遙才不情願地嘟囔道:“嗯……那個……我……求……被……拒絕了。”
“什麽?”
“就我們巡捕房隔壁的小玉,她……拒絕……”
端木衡連聽帶猜,終於聽懂了。
麥蘭巡捕房隔壁有家很有名的豆腐店,老板的女兒小玉是附近有名的豆腐西施,巡捕房的好多人都在追求她。
“原來是被甩了,所以在這裏借酒澆愁啊哈哈哈。”他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洛逍遙憤怒地看他,拳頭握緊了,就在端木衡以為他會動手的時候,他抱住頭,窩在座椅上不說話了。
蔫蔫的小寵物不好玩,於是端木衡安慰道:“她家的豆腐花挺好吃的,不過那種女孩子到處都是,回頭我給你介紹別的。”
“我不要別人,我就要小玉!”
“她有什麽好的?”
“她會算賬,會做豆腐,還懂好多洋文。”
“但首先她要長得好看。”端木衡冷冷說。
他心裏有點失望,因為他發現洛逍遙也是以貌取人——會算賬會做事還懂洋文的女人多了去了,怎麽不見他去追求?卻偏偏選一個年輕貌美的……
不,根本就不貌美,她的相貌最多算是中等,比他差遠了。
似乎感覺到他的不悅,洛逍遙小聲說:“也不是因為她好看,而是我們聊得來,我覺得她很中意我,每次我去買豆腐花,她都會多給。”
“中意你,卻又拒絕,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轎車開到了端木衡的公館,他停下車,微笑著看向洛逍遙。
“我突然不想說了。”
“你……怎麽……”
沒等洛逍遙把話說完,端木衡已經下了車,轉到他這邊,打開車門,粗暴地把他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