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而出，是伴隨著後知後覺的。郎佳音下意識地看了宋經理一眼，宋經理的神色沒有什麽變化。她唇角含著笑，迎上郎佳音的目光，眨了眨眼睛。郎佳音的耳朵有點紅了，她微微轉過臉。經理隻是問她有沒有人接，並不是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難道是姚菁的話？姚菁前一陣子還說，大概是她在經理麵前抖落了什麽，讓經理誤以為她有男朋友。即便心裏不是這樣想的，等經理問起來，她還是主動“澄清”了？

  郎佳音有點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對經理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等司機過來，經理又叫上了她。“我送你回去。”

  “謝謝經理。”郎佳音顯得很乖，手微微勾了一下背包帶子。宋元明的手搭在車門上，眸子有些深，等郎佳音弓下身，宋元明的手背抵在車框上，似乎怕郎佳音碰到頭。郎佳音的動作非常敏捷，她的腦袋沒有碰到宋元明的手心，但宋元明的手指還是微微彎曲了一下。她的手心被郎佳音的發絲撩刮了一下。上了車，郎佳音更加乖巧了。隔了她一個座位的位置，一個人縮在角落裏。晚宴上便是這樣。無論是在如何熱鬧的場合，這個人都有一份獨屬於自己的安靜。恬淡適從。

  郎佳音看了會窗外，等她收回目光，才發現經理的注視。“經理？”

  “嗯？”

  “我的妝花掉了？”郎佳音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宋元明撐著腦袋，她的四肢非常放鬆。連帶神情也有些慵懶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郎佳音搖了搖腦袋。“沒。我做得並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處理這樣的案子，有些手忙腳亂。盡管她看上去是有條不紊的，但這隻是她平時做事的習慣，她的心裏還是有些焦躁的。

  “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從哪裏著手。”郎佳音看上去非常誠懇，還用了敬語。

  宋元明笑了笑。“每個人都有第一次，所幸的是，你的理解能力還不算太差。”

  這句話怎麽聽也不算誇獎。

  “而且，你的咖啡，泡得不錯。”宋元明說道。

  這句話倒是誇獎。可誇獎的地方有點不太對。如果她大學專業學的是咖啡，那麽她應該很開心宋經理的誇獎。

  一路上，郎佳音也沒有和經理聊幾句。即便聊了，也是聊的工作。但不知道為什麽，下了車以後，郎佳音突然覺得心裏很踏實。沒有那麽空了。大概是剛才經理搭在窗框上，向她道別？這一個月，都沒有剛才坐得那麽近。一般都是隔著電話，或者隔著一張辦公桌。難道經理之前，真的是以為她有男朋友？想到這一點，郎佳音又莫名地緊張了一下。經理知道她沒有男朋友，難道會對她怎麽樣？

  郎佳音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實在也沒喝酒，怎麽會冒出這樣奇怪的念頭。郎佳音剛進宿舍樓，便又撞見了室友李仁和學姐，李仁抵住了學姐的肩膀，學姐似乎喝了一點酒，她箍住了李仁。撞見室友的一百零八種尷尬時刻。李仁見到她，便把學姐推開了。學姐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郎佳音一眼。

  李仁拉攏了衣領，她的脖頸還沾了點口紅。“佳音。”

  “啊？”

  “今天部門聚餐？”

  “嗯。”

  “我抽屜還有點醒酒藥。”

  “不用，我沒喝酒。”雖然室友感情有點……豐富。但是對她還是挺好的。

  “以後再有這種聚餐，你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李仁說道：“家裏買了新車，把舊車給我了。”

  “嗯好。”郎佳音也隻是嘴上答應。

  “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郎佳音和李仁回來，姚菁正坐在桌子上玩手機。她啪嗒啪嗒地似乎在和什麽人聊天，臉上的微笑都沒收得住。

  “樓梯口碰到的。”李仁說道：“你在和誰聊天，這麽開心。”

  “和一個朋友。”姚菁說著，看了郎佳音一眼。看的這一眼，郎佳音知道了，姚菁大概是在和薑卷柏聊天。上了床，郎佳音想了想，還是給姚菁發消息了。“我剛才在樓道，碰到學姐了。”

  “真的！？又有八卦了？”

  “沒，我不是和你八卦的。”

  “佳音，我有件事和你說。”

  “你和薑律師戀愛了？”

  “？？？什麽鬼？”

  “一般句式，有件事和你說，後麵一定接的是比較震驚的事情。”郎佳音回複道。

  “不是。是另外一件。”姚菁回複道：“薑卷柏不是李仁的見麵對象。和李仁聊天的是她朋友，她朋友臨時有事，便讓她來了。”

  “你怎麽不說話？”等了一陣，姚菁從帳子裏探出頭，指了指手機，又給郎佳音發了條消息。

  “這個理由，總覺得有點可疑。”連“不開竅”的郎佳音都覺得可疑。“你不會是想找個理由，說服自己對薑律師的好感吧？”

  “你都說一般句式了，一般情節都是主角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然後通過人肉背景的提醒，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拋開人肉背景的這個身份，一般情節是這樣的。”郎佳音正經地回複道。

  姚菁發了三個白眼的表情包。“今天聚餐怎麽樣了？”

  “你沒被他們灌酒吧？”姚菁問道。

  “經理幫我擋了酒。”這一點，郎佳音還是知道的。

  “啊？經理幫你擋酒？“姚菁回複道：“她不是有一陣子沒理你了嗎？”

  “對下屬的關愛？”郎佳音想了想，是這麽回複的。

  “那她有跟你說什麽嗎？”姚菁問道。

  “她問了我工作的事情。”

  姚菁和郎佳音聊了幾句宋經理，又說到寒假的安排。大四上學期，已經沒有考試課程了。大多都是考察和交論文。所以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她們算是放寒假了。隻是三人都沒有回去。李仁在學校看書，姚菁和郎佳音的工作還沒有結束。郎佳音第二天便收到了母親的短信，母親問她什麽時候到家。郎佳音把抵達時間發給了母親。她已經買好票了。

  郎佳音回到公司，便被助理叫了上去。今天助理外出，經理便把她叫了上來，讓她整理資料。成功人士，果然什麽時候都是精神抖擻的。昨天經理也喝了一點酒，聽小楚說，經理一大早就來了公司。郎佳音給經理泡了杯咖啡杯，又坐在一旁整理文件了。兩人什麽都沒說，就這麽安靜地忙到中午。令人舒適的相處，宋元明抬起眼瞼，看了一眼旁邊桌子的郎佳音。她的手指微微貼了一下咖啡杯，杯子還有點溫熱。這個耿直的小朋友，已經給她泡了好幾杯了。

  中午下樓，耿直的小朋友開口了。“經理，你一般喝什麽牛奶？”

  “嗯？”

  小朋友不好意思地挽了一下頭發。“我覺得，老喝咖啡不好。”

  “你有什麽推薦嗎？”大概是工作順利，讓宋元明也有了興致。

  小朋友想了想，還真報了幾個牛奶。

  “嗯可以，你有空幫我買一些。錢我微信給你。”

  小朋友的行動力就是快，晚上加班，宋元明打開櫃子，便見到了一排的牛奶。宋元明挑了一瓶，又倚在櫃子旁，打開了手機。

  郎佳音戴著秀氣的眼鏡，正在寢室裏趕論文。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她見到經理發過來的笑臉。這個笑臉真的和宋經理很搭。

  宋元明剛喝了一口牛奶，手機屏幕亮了。郎佳音拍了一張發票，給她退錢了。“經理，不要這麽多的。”

  “以後，你幫我添點東西吧。我不喜歡錢退來退去的。”

  等郎佳音幫宋元明添甜品點心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是不是從司機進化到生活保姆了？過了一個春節，郎佳音回來的那天，“順道”被宋經理接去了公司。一個春節，小朋友的臉頰還是那麽紅彤彤的。“經理，這麽巧？”

  “交男朋友了？”宋元明看到了郎佳音身邊的張笠。

  “不是。同鄉。”假期似乎過得不錯，郎佳音的聲音輕快了許多。不像年前那麽惆悵。

  “經理，短信你收到了吧？”到了公司，郎佳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除夕那天，她給經理發了一個“新年快樂”。之前她和經理說，經理說祝福要應時。這應該很應時了吧。

  “嗯？”

  “新年快樂。”

  宋元明的唇角輕輕揚起。“新年快樂。”

  “佳音，你怎麽這麽早就來公司了？”見到郎佳音，小楚還有點詫異。“你今天不是還要回學校嗎？”

  “經理給我交待了新的任務。”郎佳音說道。

  聽了這話，小楚的神情有些複雜了。等郎佳音坐下來，她才開口。“佳音，你這樣，讓我想起了小冬。”

  “小冬離職前，情況和你差不多。”小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