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山是真有點拿不定注意。

  一方麵，Yidoo4是把遠芯徹底推上“不朽神座”的一款產品——最起碼在蘇遠山的意識裏是這樣。因此它出場時，必須給全世界都帶來驚豔和震撼。也就意味著，它必須被嚴格的保密，不能給人一絲偷窺覬覦的機會。

  而另一方麵，Yidoo4將要搭載的YOS係統，同樣承載著拉起移動互聯網應用和生態的曆史使命，這也同樣意味著，它需要被大力的推廣和傳播……

  但現在，當兩個使命同時落在Yidoo4身上時，它是矛盾和衝突的。

  ……

  “……”段勇平對此心知肚明，他也頭疼了太久。

  “主要還是友軍不中用。”段勇平苦笑著搖頭，想到了先前蘇遠開玩笑說幹脆把YOS閉源自己用——那樣的話，還真就一了百了。

  “嗯，哪怕能多一家有點進取心的友商，我們也能拿來大書特書，而不至於要逼得自己親自上陣亮底牌……”

  “這樣，山總。”段勇平遲疑了一會後道：“反正時間要等到翻年，要不我們選個廢案來做推廣？”

  “廢案？”蘇遠山怔了一下。

  “嗯，設計中心的廢案不少。而且我也一直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段勇平放下文件，斟酌著慢慢道：“首先，我們要明確一點，就是遠芯今後在手持移動設備領域的布局方向和盈利期望已經成型——就是打造應用生態為主，設備為輔。”

  “對！”蘇遠山立刻點頭——這也是他尊重老段的主要原因之一，老段這人，在商業模式的領會上堪稱天才，與自己完全在同一水平線上。

  想想吧，在01年，就能下定決心打造生態，這種眼見和決心，就算有蘇遠山一直在“引導”，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那麽，那麽，在保證自己推出高端產品的前提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推出在設計美感和檔次上麵次一點的，但在技術的運用上卻不打折扣的‘示範型’產品呢？就譬如……公版的板卡。”

  蘇遠山頓時便來了興趣：“你說具體點。”

  段勇平微微一笑：“意思就是，或許我們可以與鴻遠合作，通過鴻遠釋放出一個‘公版’手機設計來給其他產商進行參考。”

  “這個手機，不需要設計得多漂亮，隻需要它能夠把技術堆上去，符合接口規範即可——這樣一來，既可以觸動友商的靈感，又不會影響到我們Yidoo係列手機的地位。同時……一些偷懶的低端廠商也可以直接援用這種公版設計，走低端價位，更好地加快智能手機的普及。”

  說著段勇平頓了頓：“但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不知道真實行起來怎麽樣。”

  “管他呢！現在我們最煩的不是沒路子走麽？”蘇遠山大笑起來：“能多一條路來走，總是好的。”

  “那好。”段勇平點點頭，在文件上圈了一筆，開始看向下一個標題。

  “配置。”

  *

  *

  送走段勇平，蘇遠山回到辦公桌後很是感慨了一會。

  遠芯走到現在，其他領域不說了，在手機和手機操作係統這一塊，他是真的再沒有任何經驗可供參考了。

  YOS，從使用習慣，以及其“封閉程度”來看，類似於蘋果的IOS。但就其市場地位和開源屬性而言，它又類似於安卓。

  這種IOS+安卓相結合的“怪胎”，讓即便是蘇遠山這種妖孽，都無法找到一條適合它的道路。

  要知道，現在已經是01年下半年……互聯網即將全麵回暖。

  屆時，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安卓會不會如約誕生——在IT曆史上，可從來都不缺少那些“屠”龍的勇者。

  如今的YOS，還真的有了“龍”的氣象。

  還好，段勇平很清醒。且不管這次先推出“公版手機”到底有沒有用，最起碼，它的推出，能夠讓一幹“上技術全靠遠芯”的友商們開一點眼界。

  ……

  半個月後。

  蘇遠山和省城的領導把遠道而來的F國“老朋友”，希拉裏先生親自送上了高速。

  就在領導的車裏，蘇遠山又停留了接近一個小時，雙方這才各自返回。

  就在三天前，希拉裏先生如約訪問省城。不出意外，他才一到工業區，便被這座奇跡般崛起的新城給鎮住了——作為陪同的蘇遠山，從下飛機開始，就一直給希拉裏先生介紹著科技新城的曆史和發展。

  當然，作為“科技新城”，要突出的肯定就是“科技”二字。除了介紹在此落地的科技企業之外，蘇遠山更多地是介紹著已經運用在了實際的技術和產品。

  譬如基於大數據的紅綠燈係統，譬如基於AI和人工智能的違章識別係統，譬如基於網絡的水電氣等工程，譬如3G網絡全天候在網等等……總之就是，要讓希拉裏嘴裏不說，但心裏一定要認為自己是個土包子。

  除了這些，在參觀安排的時候，蘇遠山也是挖空了心思，非但遠芯拿出了諸多的黑科技，宏芯那邊也把老先生請進了最機密的裝配車間，讓老先生親眼見證了一下什麽叫做“印鈔機是怎麽誕生的”。

  ——宏芯的光刻機，憑借著雙工件台的先發優勢，已經一舉踏進了國際一線，成為了與尼康佳能並肩的三大光刻機巨頭。

  根據蘇遠山目測，經次一行後，希拉裏先生，就算去他念念不舍的李白故居，都有點心不在焉了。

  而隨後的反饋，便證實了蘇遠山的猜測。

  ——在希拉裏返回歐洲沒多久，便傳來了消息，希拉裏打算正式啟動“裏昂矽穀”。

  幾乎也就是在同一天，燈塔照向了阿富汗。

  ……

  十一月中旬，蘇遠山前往HK，與自家閨女呆了一周後退回了特區，開始了他每年年底的例行“巡視”。

  巡視之所以打引號，是因為這邊的很多企業，都已在法理上不受遠芯的控製，他唯一能夠做的，隻是依靠著自身的影響力和“關係”來達成雙方的共識與訴求。

  譬如，梅捷。

  作為一家十幾年的老店，梅捷在浴火重生之後便一直站在了巔峰，如今已成為板卡廠中的巨無霸。

  伴隨著個人PC市場的複蘇，梅捷的出貨量已經占據了整個市場的三分之一強還要多——鴻遠的代工廠，有專門一座廠房叫梅捷廠，沒日沒夜地全麵開工，就是給梅捷生產主板的。

  除了主板，在其他領域，梅捷也毫不遜色，顯卡，筆記本，一體機，顯示器等等，每個領域都有它的影子。

  甚至連芯片設計領域，梅捷也都有諸多涉足。

  “道華兄。”

  蘇遠山下車後，遠遠地就衝陳道華伸出了手。

  後者依舊一副略有些靦腆的模樣，上前走了兩步後雙手握住蘇遠山的手。

  “山總，有失遠迎。”

  “嗨，你再迎得遠一點，就得去羅湖區了。”蘇遠山開著玩笑，和陳道華並肩走向辦公室。

  一路上，陳道華簡單地給蘇遠山介紹了一下如今梅捷的情況，蘇遠山也就隨便聽聽，隨口接著茬而已。

  畢竟，他過來是有求於人的。

  這麽多年來，梅捷一直很好地保持著與遠芯的步伐，但這不表示陳道華就是個沒有原則和自己判斷的軟骨頭——相反，陳道華的骨頭還挺硬的——如果陳道華真的毫無原則地偏向遠芯，那麽梅捷怕是早就被一幫虎視眈眈的後輩給拉下馬了。

  進入辦公室後，陳道華便親自給蘇遠山倒上茶水，然後便笑眯眯地看著蘇遠山。

  他當然知道蘇遠山的來的目的了！自己的妹子就是遠芯的董事長，他還能不知道麽？

  “陳大哥，這次你可真要幫小弟一把。”

  這時候門一關，那就沒了“外人”，蘇遠山也就沒那麽多客氣話，嘿嘿一笑道：“別的人我不管，但你我肯定是賴著了。”

  “PCI-E？”

  “嗯。”蘇遠山點頭。

  他來，自然是為了PCI-E的。

  與intel的對抗，是長期的、全麵的，不是一城一地，不是局限於高點主頻，多個核心什麽的。而是在現有的技術體係上，形成以遠芯為主導的新的技術規則。

  PCI-E，就是第一炮。

  這一炮開下來，就意味著遠芯將會在今後的技術路線上不再照顧intel這個“老大”的情緒和感受，直接扯旗開幹。

  陳道華作為板卡領域的老油條，自然知道這其中的深淺，饒是他早有準備，此時也依舊有些感慨。

  一方麵，他感慨遠芯的雄心壯誌，另一方麵，也有些感慨，這多多少年啊……十年吧？遠芯居然就敢於正麵對抗intel的技術霸權了？

  但感慨歸感慨，陳道華還是馬上冷靜了下來，輕聲道：“小山，我說句實話，於情於理，梅捷都會PCI-E，這點你放心。但你真的想好了？這可不是usb和1394這種實際中更多服務於機箱外設的總線，它是可以改變整個機箱內部的生態環境的。如果不能獲得共識……那對整個行業而言，都是一場災難啊。”

  “嗯，我知道。但現在問題是，錯不在我們，不是嗎？”蘇遠山也歎了口氣。

  他何嚐不知道拋開intel強行推pci-E的後果。譬如，現在消費類顯卡的插槽統一AGP插槽——要是不能獲得共識，那麽今後就會有什麽PCI-E顯卡，什麽3GIO顯卡等等。

  平台和接口的不統一，必定會導致成本的增加不說，更會讓設備的通用性降低，繼而影響到整個行業的未來。

  國際電氣與電子工程師協會為什麽要搞那麽多標準，要搞那麽多子協會，歸根到底還是為了通用性，為了行業的發展。（說到這裏，蘋果真是emmmmm）

  如果一個企業，全然不考慮同行和整個行業的發展，隻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蠻幹，那麽這種企業……是有點毒瘤的。

  聽到蘇遠山這麽說，陳道華就不開腔了。

  過去幾個月，他也一直在承擔著壓力，甚至因為他本身是島上的人，又是第一個“投奔”內地的科技企業家，所受到的壓力更大。

  因此，他深知當intel決定了不配合遠芯之後——不管intel是出於什麽理由不配合，僅從技術角度而言，intel這就不對——遠芯要想繼續走下去，確實很難。

  “這樣說吧。”蘇遠山頓了頓：“對於PCI-E，所有的技術方案都已經準備完畢，而且除了顯卡之外，利用PCI-E接口的固態硬盤也經過了驗證。可以說，現在萬事俱備，隻欠你們來燒一把火。”

  “固態硬盤也上了？”陳道華聞言微微一驚，他知道如今製約固態硬盤的很大一個原因其實是數據帶寬，如果能夠上到PEI-E，那麽帶寬比起目前主流的ATA要好不知道多少。

  “嗯，目前暫時就顯卡和固態硬盤。”

  “那……”陳道華見蘇遠山目光灼灼，忍不住苦笑起來：“但問題是，我這邊沒拿到大廠訂單的話，光靠我推出零售板，那也不行啊。”

  “誰說的！靜姐估計馬上就要來消息了！”

  蘇遠山嘿嘿一笑，眨了眨眼。

  既然是第一炮，那顯然，就要全麵徹底打響。

  不然的話，放個焉屁算啥？

  他來陳道華這裏說服陳道華，盡可能地在全線高端主板上增加PCI-E，然後陳靜則早已經飛了矽穀，去和幾家“老朋友”商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