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室內，蘇遠山身穿防塵服，和陳建國站在一起，緊緊地盯著刻蝕機的每個步驟。

  “你來看看？”當刻蝕機停下後，陳建國取出矽片，放到顯微鏡下：“好像看不清。”

  “嗯，要電鏡才行。師兄，謝了哈。”

  “別客氣，納米層麵的試驗，很多純粹靠運氣。”陳建國嗬嗬笑道：“希望我手氣不錯。”

  “我也這麽想的——如果成了，到時候發paper加你的名字。”

  “可別，無功不受祿，你這玩意我毛都不懂一根，就開個機器加啥名字。”陳建國擺手道：“還有事沒？要沒事我繼續幹我的活了。”

  “額……沒了。”

  蘇遠山收起矽片，轉身走進隔壁的實驗室。

  他雖然既有耐心，但還是被無數次的失敗搞得有點怕了。恰好遇到陳建國回到科技園這邊要驗證一下數據，他便決定換一下手氣，讓陳建國幫自己做一下。

  掃描隧道顯微鏡下，矽片上的霍爾器件製備得很完美。

  蘇遠山輕輕握了握拳，開始進行霍爾試驗。

  “94年八月八日，晚上21時15分。實驗人，蘇遠山。”

  “Graphene霍爾試驗開始。”

  “樣片編號，0071。厚度為3個原子層尺寸。”

  “環境溫度27攝氏度。”

  “實驗步驟如下……”

  “……”

  “試驗總結。”

  “本人對厚度為3個原子層尺寸的石墨烯樣品進行了室溫下的霍爾效應相關試驗。”

  “實驗中電極與石墨烯之間接觸良好，通過範德堡法測量了樣品在磁場強度為0.353T，通過不同電流強度下的霍爾電壓獲得不同數據，並對結果進行處理分析。”

  “得到石墨烯的霍爾係數RH=7.00×10-7m3C、載流子濃度n=10.52×1024m3、霍爾元件乘積靈敏度KH=6.87×102m2C。”

  “94年8月9日，淩晨2:15。實驗人簽名：蘇遠山。”

  ……

  當蘇遠山寫下簽名的最後一畫時，他抬起頭，眼前稍稍花了一瞬，然後心中的激動迅速消退。

  “為什麽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興奮？是因為沒有期待麽？”蘇遠山皺起眉，緊緊地盯著實驗報告。沉默片刻後，他嘴角一翹，自嘲地笑道：“果然，作弊還是沒有什麽快感。”

  “不過我這不算作弊吧，我隻是撕的時候算作弊……試驗可是從頭到尾我一個人設計的。嗯，應該是沒有期待感……畢竟這玩意一定是諾獎級的。”

  蘇遠山自語著，開始做收尾工作。

  當走出實驗室後，時間已經到了淩晨2:30。

  就算再是夜貓子，此時也都睡覺了，整個遠芯科技園一片寂靜。

  走在湖畔，昏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嗬斥。

  “誰在那邊？別動！”

  馬上，一道手電筒的光柱射向蘇遠山的臉。

  “山總？”手電筒光柱迅速下移。

  “嗯，我做了個試驗，給你們添麻煩了。”蘇遠山放下遮眼的手，適應了一會後認出兩個保安：“你們辛苦了。”

  “我們是上夜班的，不辛苦，山總您才辛苦。”保安不好意思的道：“那我們繼續巡邏去了。”

  蘇遠山繼續往前，走過桃林，還沒有進入梅園便聽到一陣低聲的爭吵傳來，其中還有女聲。

  還有夜貓子？

  蘇遠山趕緊咳嗽了一聲，踏著路燈迅速幾步走進梅樹林。

  路燈下，李筱和程鵬兩人一人拿著一份報告，正在低聲地爭吵。

  “筱姐？”

  “小山？”

  “山總？”

  見兩人的模樣，蘇遠山哭笑不得：“你倆大半夜不睡覺幹啥呢？談戀愛？”

  “談個屁……”李筱蹬蹬兩步走到蘇遠山身邊：“做實驗到現在呢，你呢？”

  “額，我也是，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蘇遠山說著低頭看了眼李筱，這丫頭進入遠芯也一年了，除了偶爾周末會約著蹭自己的車一起回電科之外，其他時候幾乎都全程呆在實驗室裏。

  於是一個大好的妹子，每天熏得跟個黃臉婆似的。

  “對了，你懂多少電池？”李筱可不在乎現在是幾點，拉著蘇遠山便問道。

  “我懂億點點，怎麽了？”

  “那好，我和程師兄發生了一點分歧……程師兄認為正極材料還可以再激進一點，我認為磷酸鐵鋰現在就已經很可以了。我們一來有技術優勢，可以迅速推出市場。二來，磷酸鐵鋰相對要安全很多。”李筱拉著蘇遠山，衝程鵬皺眉道：“程師兄那邊已經發生了一起事故了。”

  程鵬這時也走過來，嗬嗬笑道：“小丫頭片子，你少打小報告。”

  “是這樣的，山總。”

  程鵬沉吟了幾秒，現在的他比起當初遇到蘇遠山的時候沉穩了許多——搞試驗化學的，還真不能毛躁。一頭文藝的長發也剪短了，隻是胡茬倒是滿臉都是。

  “本來我一開始就是準備和李筱的兩個團隊分工明確，她負責材料，我這邊負責整體架構技術，好方便早點推出新產品進入市場的。”

  蘇遠山點了點頭。

  其實這也是他的想法，去年拿到索尼的鋰電技術後，其實沒用到幾個月，程鵬那邊便掌握了全套技術。理論上，遠芯就可以進行鋰電池生產了。

  但實際上……現在鋰電池無論是生產線還是品牌還是原材料的定價上，全掌握在索尼手裏。

  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遠芯要是用索尼的方案生產和索尼兼容的鋰電，那麽競爭力是肯定不如索尼的——就像索尼拿到遠芯的方案，就隻在本土和西邊上市一樣。

  所以後麵程鵬便轉而於李筱一起，爭取早點把安全的鐵鋰聚合物電池給搞出來。

  而且程鵬和李筱都相信，一旦鐵鋰聚合物電池現世，絕對是現在鎳鉻電池的滅頂之災。

  但合作之後，程鵬有了新的想法。

  就如同李筱所說，他認為正極材料可以再激進一點，譬如采用三元化合物。

  “我們做了一下嚐試，發現如果用鎳鹽、鈷鹽、錳鹽為原料形成新化合物作為正極，那麽反應活潑性將會大大增加。”

  “當然了，活潑增加也就意味著危險係數提高了。”程鵬笑了笑道：“不過，這些都是可以通過設計各種安全方案進行解決的。”

  蘇遠山嗯了一聲，有些驚訝地看著程鵬。

  這家夥，居然沒要自己提示就想到三元材料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