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三角帆船，迎著和睦的江風，在引水的小船的帶領下，緩緩地停在了碼頭上。

  巴希爾帶著好奇的艾米爾，踏下了船，然後向著不遠處的市舶司而去。

  水手們在船上看著貨物，等下還有市舶使衙的官員來檢查。

  這些唐人官員的效率很慢，巴希爾必須在這裏打點一下。否則不知什麽時候他們才可以把船裏的貨物運出去。

  或許等到冬天到了就未嚐不可能。

  “艾米爾，你得學點唐語了。”巴希爾看著四處張望，有些迷茫無措的艾米爾，認真地說道，“如果你想在這裏有一片天，你必須掌握這裏的語言。”

  “這是我們必須做的。”巴希爾又肯定了一句。

  “嗨，您好——”巴希爾在市舶使衙門前，朝著門外的兵丁熱情地打著招呼。

  幾個慵懶的兵丁，看著巴希爾的到來，精神稍稍有些振作，“天方來的番客啊，又帶貨來了?”

  “都是一些遠方的土特產。”巴希爾用著有些蹩腳的唐語說著，順著靠近了這些兵丁，偷偷遞過了一點碎銀子，“幾位大哥，多多關照。”

  兵丁看著這麽“客氣”的胡商，也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市舶使衙不愧是油水肥美之地，給個王府侍衛都不換啊。

  “進去吧！”幾個兵丁們也喜笑顏開，笑嗬嗬地給著巴希爾指路。

  “瞧見沒有，不會唐語就沒辦法跟他們溝通。”巴希爾回頭用著胡語，向艾米爾自誇著，“等下我帶你去番坊，那裏有很多和我們一樣遠道而來的人，你可以跟著他們慢慢學。”

  “巴希爾，那你不教我嗎？”

  “不，我現在有些忙，你也看到了。”巴希爾搖了搖頭，等你學會一點唐語，我再帶著你去跟唐人打交道。”

  “嗯。”艾米爾摸摸鼻子，點了點頭，“挺期待的。”

  “巴希爾，你在船上說唐人不友善，但我怎麽感覺這些人好像很歡迎我們。”從兵丁身邊走過，艾米爾感受到了這些兵丁的濃濃歡迎之意。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也會遇到友善的人——”巴希爾心裏偷偷自嘲了一下，這主要還是我的銀子太友善了。

  兩人從市舶使衙出來，天都快黑了。

  “哎，明天還得來。”巴希爾用著蹩腳的唐語，歎氣了一聲。

  這些人辦事的速度太慢了。

  “走吧，艾米爾，我先帶你去我們的居坊。”他打算先把自己的堂弟安頓好，然後再自己去處理貨物。

  ……

  就在兩位胡商在南漢的都城，進行著中西貿易的時候。

  南漢的北部，正在稀稀散散地爆發著一係列的衝突。

  一年之前，南唐大軍突襲潭州，崩滅馬楚，這南漢的軍隊也立即就向著馬楚的發起進攻，掙著要搶點吃的。

  南唐的軍隊攻潭州占湖南，而南漢的軍隊則是直接越過邊境，向馬楚的廣西部分大口咬去。

  最後等李煜消化完湖南，南漢也就占領了廣西諸州。

  然後南漢軍又繼續越界，兩邊的摩擦就自然來了。

  冬日已到，潭州。

  “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去年的時候，六皇子才帶著我們出發吧。”坐在府衙中，張淼和手下的將校笑談著。

  “是啊，一年已過，將軍你也是統帥一方了。”

  “你們不也都升了嘛。”

  “哈哈。”將校們暖著酒，開懷暢飲。

  府衙中，氣氛很暢快。

  “今天召集大家來，是有正事的。”張淼又板回了臉，

  “南邊的衝突大家最近都應該知道吧，六皇子殿下剛剛回鄂州，這與南漢的戰事，恐怕就要靠我們自己了。”李煜繼續在將校中延續著往日的稱呼，“秦王”一稱沒有傳稱開來。

  張淼話畢，眾多將校便小聲議論起來。

  “但是咱們的人手。”原邊鎬軍的曲波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憂慮，“湘地新平，還是有些緊張。”

  李煜走的時候，帶回了三萬大軍，其中一萬五千人是原來的武昌軍，屬於最精銳的一部分。

  而留在湖南之地的，朗州有五千，歸王橫統領，隻負責朗州一帶的靖寧。

  嶽州有五千，由唐才統帥，邊鎬軍體係徹底瓦解後，唐才也逐漸融入到了武昌軍中，李煜返回鄂州之時，就將這個嶽州重要節點交給了他。

  而負責鎮守潭州及其南部地區的張淼，總共隻有一萬人。

  “若是平時隻是清繳那些亂匪，咱們武昌軍那是綽綽有餘。”經過大半年的訓練後，這些混雜的兵丁都已經被整合在了一起，均是稱為“武昌軍”。

  “南邊山高林茂，對麵也不容易竄過來，但是咱們還是很被動，若是要收複嶺南西道……”

  “不若請節度使大人派兵支援。”有一位小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胡一牛，這個你就不要考慮了。”張淼果斷地回絕了這位小將的想法，“殿下剛回鄂州，又豈能再勞煩。”

  “那請朗州和嶽州支援如何？”見到張淼如此決絕，一位指揮使說出了另一個想法。

  “不行，他們有自己的任務。”張淼毫無表情地拒絕了，“隻能靠我們自己。”

  不是張淼不願意請求一些兵馬支援，而是李煜在走的時候就很認真地告訴過他，若是南漢有變，隻要不是全方麵入侵，靖定湖南之地必須要靠他自己了。

  因為李煜那時會有更重要的任務。

  “不過大家也不必太過緊張。”張淼走到地圖前，指著湖南與兩廣交界一帶，“我們的任務處理安定瀟湘在之地，還有就是防止敵方滲透。”

  “無須收複嶺南西道之地，隻要把他們防住就行。”張淼似乎也有些不甘心，但是還是很認真地說著這個任務。

  ……

  初冬，鄂州武昌軍大營主帳中，一張巨大的地圖鋪在地上。

  李煜盯著地圖上的標記，皺著眉頭，旁邊王弘毅和司徒衛在一旁陪看著。

  “馬上戰爭又要開始了。”李煜朝著兩人，很隨意道，“今天找你們來，就是讓你們做好準備。”

  “殿下，又要開打了嗎，是去狠狠揍南邊的崽子們一頓嗎？”

  “弘毅，你說呢，我準備打哪裏？”李煜沒有回答司徒衛，反而轉向了王弘毅。

  “殿下，最近南漢與湖南的邊界的確有很多不太平。”王弘毅也覺得李煜是要去平定南方。

  “不不。”李煜朝著兩人搖了搖頭。

  “漢國是要打的，但不是現在。”說著，李煜朝著南漢的疆域一指，“有些大，可以吃，就是吃下去太慢了，現在不適合。況且邊緣之地，戰略意義不大。”

  “現在找個簡單點的，一口吃下去，讓我們壯大一些。”即使李煜的工廠體係越來越大，但是蓄養這五萬大軍，還是頗為吃力。

  得找塊肥肉，快速補充一下自己。

  “這裏！”李煜將手一滑，指向了朗州上麵的一塊地——荊南，“而且這還是挺重要的地區。”

  荊南地區就是我們所說的五代十國中最小的南平國，位於江陵一帶，地接南北，承東接西，是重要的商貿和軍事要地。

  雖然其並沒有真正地建國，但是因為荊南地區高度自治，所以也被當做了一個獨立國家。

  “荊南？”司徒衛一看，立即喜上眉梢。好家夥，這是打一場滅國之戰啊，雖然這個國家很小，小到隻有江陵一地。

  “殿下，貿然開啟一國戰爭，朝廷裏怕是難過去。”王弘毅立即說出了一個很無奈的現實問題。

  不像與南漢，雙方的矛盾衝突從南唐滅楚時開始了，甚至一開始南唐還吃了一些虧。朝廷把湖南都給他，也是為了讓他處理好這件事情。

  但，對於荊南，這個與大唐相安和睦的國家，他們無權擅自開戰，朝廷也不會同意開戰。

  “這個無須擔憂，本皇子自有應對。”

  朝廷不會同意，他是清楚的，所以，隻能先斬後奏。但擅自開啟一國之戰，此罪非同小可，李煜也必須想些辦法，找點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