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門口，柳如是與小鶯俏臉上泛起一絲尷尬之色。

  剛才還在廳中謀劃著奪人基業，誰知道轉眼間就在廳外見到了正主，這就像是一個計劃到主人家行竊的賊，雖然選中目標還未付諸行動，但陡然見到主人，心中難免有些發虛。

  “小鶯，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人家也不知道啊，按說他現在應該在烏龍寨裏準備親事才對。”

  “是啊。”

  二女沉默片刻，卻不得不麵對現實。

  “姑娘，那現在怎麽辦？你此時用的可是本來麵目。”

  “那又如何，他在咱們計劃裏是不可或缺之人，且並不一定能將我認出來。去打聲招呼吧，先看看情況再說。”

  二女正要下台階，身後柳楓與刀疤臉匆匆出了議事廳。

  父女對視一眼，柳楓給了女兒一個安心的眼神，刀疤臉也是知情人，此時則低著頭，為自己的遲鈍而暗自羞愧。

  柳楓步下台階，看著滿身傷痕的趙小川眉頭微皺。

  此時的趙小川被綁住雙手，發髻散亂，衣衫破碎的不成樣子，身上爪痕遍布，xue跡斑斑，左小臂上還打著簡陋的繃帶，形容狼狽，與昨日烏龍寨中還算幹淨利落的裝束截然相反，更像是落難一般。

  “還真是趙賢侄，快快鬆綁。”

  等趙小川及林靈素被解開之後，柳楓又道：“賢侄怎麽這副模樣？距離婚期還有九天，你不在烏龍寨準備迎親事宜，怎麽反倒跑到天女寨來了？”

  趙小川看了柳楓身後的小鶯一眼：“……我要說我是迷路至此，不知道柳寨主信不信？”

  柳楓哈哈一笑：“山中路徑曲折，別說賢侄了，就是本寨主也經常迷路。”

  這位柳寨主的演技不怎麽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說謊，但趙小川樂的跟他演戲，隻要對方還認自己的身份，便不會拿自己怎麽樣，充其量將自己送回烏龍寨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

  趙小川說走就走，左手一隻林靈素，右手一隻小稚初，拉著二人直奔寨門而去。

  在場眾人頓時一愣，這位烏龍寨的少寨主行事還真是出人意表。

  兩大一小三人走出十幾步遠，小鶯心中一動，憑著她這些日子的了解，自覺摸透了趙小川的心思：“他要跑……不是，他要逃婚。”

  逃婚？這可不成。

  自家父女一番謀劃，可不能毀在這個壞小子身上。

  柳楓當機立斷：“來人，把趙賢侄給本寨主請回來。”

  趙小川三人被幾名大漢擋了回來，他滿臉無辜的看著柳楓：“我尚未成親便來女方這邊已是不該，如今還要回去準備迎親事宜，柳寨主這是何意？”

  “本寨主並無他意，隻是天女寨與烏龍寨相距雖不算太遠，但途中林深路險，又怕有虎豹豺狼攔路，賢侄似乎有傷在身，不如在本寨盤桓一兩日，本寨主再使人將賢侄送回烏龍寨可好？”

  柳楓說話雖然是商量的語氣，可卻不容置疑，他隨手一揮：“來人，將本寨主的好女婿送入客房之中，有傷治傷，衣食款待，不得怠慢。”

  幾名大漢上前，兩相對比，趙小川就像一隻被惡犬圍住的小花貓一般嬌小無助。

  “且慢……”趙小川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柳楓卻直接一瞪眼，幾名大漢一個激靈，頓時架胳膊的架胳膊，抬腿的抬腿，直接帶著趙小川向寨子一角的客房行去。

  趙小川走了，可林靈素師徒還在，眾人這時才將目光轉向一身狼狽的師徒二人。

  小鶯是認得這二人的，還曾經對小稚初承諾，要將他們師徒二人救出烏龍寨。

  隻是剛才趙小川在場，她就隻是一名從烏龍寨被柳如是借來的陪嫁丫鬟。

  哪怕趙小川對她已經有所懷疑，她卻並不知情，趙小川在場的情況下她要做好丫鬟的本分，不能隨意插話，此時卻不一樣，趙小川已經被架走了。

  柳楓打量林靈素師徒兩眼，見他們二人生的細皮嫩肉，雖然滿身的狼狽，但難掩出塵貴氣，心知這二人恐怕不是普通道士。

  小鶯適時對柳楓及柳如是小聲介紹道：“寨主，姑娘，這名道士據說是由汴京而來，曾在大宋官家身邊待過，在烏龍寨中很受禮遇。”

  從汴京而來，又在大宋官家身邊待過。

  柳楓略一沉思，柳如是已然想到一人，與父親耳語道：“怕不是林靈素那個與蔡京等人坑壑一氣，妖言惑眾的妖道吧？”

  小鶯隻對可愛的小稚初有些了解，與其師父卻沒有過多接觸，聞言在旁點點頭：“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柳楓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而後看著林靈素問道：“敢問道長法號？”

  林靈素看了小鶯一眼，決定實話實說，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林靈素，見過大王。”

  還真是林靈素！

  父女倆對視一眼，柳如是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小聲道：“爹爹，聽說這廝惑眾僣妄，眾皆怨之，在汴京四年，恣橫不悛，和蔡京等人是一樣的貨色。”

  臨榆山臨近宋遼邊界，與趙誌信一樣，柳楓父女自有渠道了解大宋境內的一些人和事，隻不過因出身不同，觀點也有些不同。

  趙誌信祖籍宋國境內的大名府，小時候隨著父母被遼兵擄掠至遼國，後來雙親故去，他逃亡進臨榆山中做了一名盜匪，又一步步建立起烏龍寨，經曆頗為曲折。

  他信奉的是實用主義，稍許有些梟雄之姿，雖然也知道林靈素的名聲不太好，但卻是可以直通徽宗趙佶的人之一，或許對烏龍寨與宋國搭上關係有大用，為了達成目的，他還不至於將個人好惡表現出來。

  柳楓的經曆則比較離奇，他是被柳如是的外公給搶回來的。

  天女寨的曆史要比烏龍寨久遠一些，當時寨主還是柳如是的外公高文通。

  高文通是個典型的江洋大盜，年輕時流串作案，中年時創立了天女寨，後來生下一個女兒，也就是柳如是的生母。

  這位高姑娘雖然是大盜之女，喜歡的卻並非刀頭舔xue不解風情的強盜，而是誌趣風雅的讀書人，結果到了二十歲還沒有嫁人，這可急壞了高文通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