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趙小川與柳如是的婚事就此敲定，得知此事的烏龍寨民們雖覺詫異，但既是寨主做的決定，也無人置喙。

  納采、納吉、納征、親迎是宋代婚禮的四個標準流程，然而江湖兒女沒有那麽多的繁文縟節，經過商議後，雙方決定快刀斬亂麻。

  十天之後，五月初一，這就是二人的婚期。

  一想到柳如是那副母夜叉的模樣，趙小川連死的心都有了，他決定逃出烏龍寨。

  林靈素師徒被安排在烏龍寨後山居住，窗外即是鬱鬱蒼蒼的莽莽山林，又有清溪橫亙，環境清幽，若是用來療養最好不過，但林宗師誌不在此。

  三州山他現在已經不想去了，此時隻想逃離這個強盜窩，回溫州老家好好鑽研丹道，奈何那個大胡子寨主透露出想要投靠大宋朝廷的意思，一定要向自己求一封直通官家的書信，否則便不放他們師徒離去。

  林靈素左思右想，實在難以下決斷。

  想他剛離開汴京沒多久，臨走時官家好幾次宣召都不曾回去，做足了世外高人的姿態。

  如今若是因為一個小小強盜頭子的脅迫就寫下書信，將其引薦給官家，憑白讓蔡京那班人小看不說，就是官家那裏恐怕也會因此怫然不悅。

  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傍晚時分，趙小川哭喪著臉來了。

  林靈素請這位少寨主就坐，然後就聽趙小川賊兮兮問道：“道長，我決定逃出烏龍寨，你可願與我同行？”

  林靈素愕然，他大約知道這位少寨主與其父之間有些隔閡，對今天天女寨柳楓父女來訪的事也聽守門的兩名強盜提起過，但似乎不至於要做出逃婚這種事吧？

  小道童稚初將兩盞茶湯笨拙的放在桌上，趙小川見狀拍了拍小道童的小腦袋，天可憐見，此舉隻是因為單純的下意識行為而已，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哪知小道童卻猛地將趙小川的手拍開，橫眉冷對道：“登徒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這……”趙小川訝然道：“你不是男孩子嗎？”

  “誰說道童就一定是男孩子？”小稚初凶巴巴的瞪著趙小川，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小鶯跟她說起過的少寨主往事，以及最後總結性的話語。

  “稚初，你要記得，離那個病秧子遠遠的，你還這麽小，萬一……”小鶯欲言又止，最後總結性發言道：“總之姐姐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一定要離他遠遠的。”

  林靈素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不知者不怪，少寨主無意為之，下不為例。”

  “哼……”小稚初輕哼一聲，高昂著頭，像是一隻剛剛鬥勝的小公雞一般。

  趙小川無辜被小道童懟了一句，不禁想起了另外一名少女。

  他的未婚妻柳如是雖然不介意趙小川三妻四妾，但最終卻要求親眼見一見小鶯。

  趙小川懷疑兩人早就認識，因為當小鶯看到柳如是的時候，先是一愣，繼而一喜，之後二人言語間甚是親密隨意。

  雖然兩人都假裝不認識對方，但趙小川又不是真傻，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

  難道小鶯是天女寨派到烏龍寨的女間諜，為的是考察自己這個姑爺的品行？

  亦或是天女寨想要吞並烏龍寨，派小鶯來偵察敵情？

  趙小川越想越不對勁，當柳如是以身邊缺少陪嫁丫鬟，強硬要求將小鶯帶回天女寨的時候，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也愈加強烈。

  看來天女寨和烏龍寨的zheng治聯姻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說不定是一場陰謀。

  他並未將自己的猜測告訴趙誌信，就算說了對方也隻會以為自己在胡言亂語。

  胡思亂想了一通，趙小川更不想留在烏龍寨了。

  “林道長，林大宗師，你倒是給個痛快話，到底跟不跟我走？我也不要求別的，您不是要回溫州老家嗎，順路將我放在臨安……不對，將我放在杭州，另外到了大宋之後，您別翻臉不認人，把我賣給官府就行。”

  趙小川再次發問，如果林靈素師徒不跟他走的話，他也不會強求，活人不會被尿憋死，大不了到了宋國之後從頭開始，一步步發展唄，總比留在烏龍寨和那個夜叉女成親強。

  林靈素權衡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少寨主既然心意已決，那貧道自然求之不得，不知少寨主打算何時離開烏龍寨？”

  趙小川當機立斷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咱們今夜醜時動身。”

  醜時就是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那個時候寨民們早已睡熟，隻要不鬧出太大的動靜，絕不會有人出來查看並阻攔。

  醜時一刻，趙小川背著一個小包袱來接林靈素師徒。

  屋前本有兩名強盜看守，但此時夜已深沉，兩名強盜早已困得睜不開眼，當林靈素師徒悄無聲息的從後窗翻越而出時，並未被其發現。

  趙小川腦子裏有兩條出山的路徑。

  一條是烏龍寨的強盜們日常外出時經常走的林中小路，雖然隱秘，但瞞不住自家人。

  好處是隻要沿著小路一直走，便可以直通山外的官道，壞處是一旦被強盜們發覺，肯定會沿著那條小路追索。

  自己氣虛體弱，還未恢複元氣，算是個名副其實的病秧子，林靈素師徒又是一老一小，跑路速度肯定快不了，所以走這條路其實並非上策。

  另外一條路就是由烏龍寨後山，沿著清溪前行，一路雖然沒有明顯的路徑，但也不算太過難行，最終會從潤州城北十裏外的野豬林出山。

  走這條路，壞處就是沒有現成的道路，有些地方可能會崎嶇難行，好處則是出人意料，不易被烏龍寨的強盜們發現行蹤，而且隻要沿著小溪就可以出山，也不怕林叢茂盛而迷失方向。

  二者選其一，趙小川理所當然選擇了後者。

  林靈素所住的房間窗外就是後山，三人摸黑前行，在密林中前行了好一段路才燃起了火把。

  火光熊熊，卻驅不散無盡的黑暗，遠方更隱約有狼嚎聲傳來，讓人不由得心驚膽顫。

  小稚初緊緊的攥著林靈素的大手，若非需要看路，恐怕便連那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會緊緊閉上。

  林靈素心中也有些發毛，但前方有趙小川舉著火把引路，他倒也能堅持的下去。

  “林道長，務必跟緊我，天黑路滑，林中指不定有什麽潛伏起來的毒蟲猛獸，不過別怕，我帶著刀呢，隻要來的不是熊虎豹狼這類猛獸，我都能保你們師徒平安。”

  火把之下，有些瘦弱的身影似乎成了師徒二人的精神支柱。

  三人踉蹌前行，突然，在前方引路的趙小川猛地驚叫一聲，舉著火把就往回跑。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來路之後，四周黑暗如墨，一片寂靜，林靈素才後知後覺的喊道：“少寨主，怎麽回事？快回來啊，貧道有點怕……”

  小稚初有些發懵，等她回過神來後，不由一把抱住師父顫抖個不停的大腿，正要放聲大哭，一點火光由遠及近，趙小川又突兀的跑了回來。

  “嘿嘿。”趙小川尷尬的笑了兩聲才解釋道：“抱歉，天色太暗，剛才將樹藤錯認成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