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泣不成聲
作者:
生當長歡 更新:2020-09-09 07:53 字數:4330
要她跪下求她的兒子?
寇太後心中一痛,有些艱難的張了張嘴角。
不管是金秉然還是寇太後,此時都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竟然都沒有發現,“赤吟”未免太過於安靜了。
寇太後心中一番掙紮,最終重重了歎了一口氣,看著金秉然,嘴裏說著,“這是我欠你的,我對不起你,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要回去。”
作勢便慢慢屈膝往下去。
膝蓋剛至一半,即將落到地上時,一陣疾風襲來,一道身影猛地托起了寇太後,不讓她跪下去。
寇太後是垂著頭的,本以為是金秉然出手托住了她,心中刹那間還莫名安慰,但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人,她臉色不由大變。
“你…”
不止是寇太後,一旁的金後也乍然一驚,看著突然出現的人,神色複雜不已。
而金秉然沒見過此人,但看寇太後和金後的表情,他隱約猜出來此人的身份,心中冷笑一番,看著寇太後,繼續諷刺道:“怎麽不跪了?看來你是讚同這樁婚事了?”
金蒙元站定,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金秉然一眼,這是他的兒子?長得實在跟他相像。
金蒙元一路跟著寇太後過來,心情是極為複雜的,他一直以為自己一廂情願,憑一夜春宵便忘不了這個女人,可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替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盡管她後來想要殺了這個兒子,但她的身份使然,當時能鼓足勇氣將孩子給生下來,這一點就足夠他百般感激了。
他金蒙元活了大半輩子,在這世上留下了一脈傳承,且這兒子還是心愛的女人所生。
此生無憾啊!
做錯事的不是寇太後,該對不起的也不是寇太後,此事,該由他們一起來承擔來對。
緩過神來,金蒙元看著金秉然,開口道:“孩子,你有什麽怨氣都衝我來,這二十幾年來,是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跟你…跟她沒有關係,她鼓足勇氣生下了你,已經盡到她最大的責任了,別忘了,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倘若她是,我想,她是絕對不會這樣對你的,這天底下,哪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他本來想說跟你母親沒有關係,但下意識瞥了寇太後一眼,還是沒能說出這幾個字。
說罷,便得了金後一聲重重的冷哼。
“我也是一個母親!我就不愛自己的孩子!如何?”
金蒙元有些歉疚的看了看金後,總之在場的,他是最大的罪人,這三個,他誰都對不起,他知道。
“孩子,我希望你能原諒她,至於我,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你要如何對我,我都心甘情願去承擔。”
他說的誠誠懇懇的,被點到的當事人都定定的看著他。
金秉然一臉冷笑,不說話。
寇太後抿了抿唇,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心中還在想,他怎麽會出現,不是已經死了嗎?
想到這點,她不由看向“赤吟”,當時是她將人帶走的,那麽肯定是她救活了他。
她這一看過去,見垂著頭看不清容貌的小姑娘竟有些微微的發抖,莫不是太冷了?
寇太後心中擔憂,忙伸長手握住她的手,道:“吟兒?你怎麽了?手怎麽這麽冷?”
她這注意一放到一直沒有說話的“赤吟”身上,緊接著,其他三人也都看過來。
被視線聚焦的小姑娘陡然一嚇,更加抖得不行。
寇太後見狀不對,凝神片刻,然後抬手一把掀了“赤吟”的帽子。
一張臉龐露出來,嚇得發白,卻並不是赤吟。
寇太後一驚,不由看向金秉然,眼神詢問。
金秉然一見這人竟然不是赤吟,猛地反應過來,他就說怎麽不對勁。
但見寇太後詢問,他肯定不能說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隻得壓下心裏的想法,冷笑道:“怎麽?這有何不對?今晚的一切就是一場做給你看的戲而已,我自然要娶吟兒,不過不可能將婚禮當兒戲,以後自然會辦一個正式隆重的婚禮,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確實是將今晚的宴會當做一場戲給寇太後看,但也準許了赤吟出場,就是想讓她看看,自己的姨外祖母竟然有個私生子。
可是沒想到,赤吟竟然沒有來,還找了個侍女假冒。
金秉然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但眼下,兩個最重要的人出了場,他不可能急於離開去探個究竟。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解決想解決的事。
見寇太後聽了他的說辭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金秉然繼續冷笑,“在看到我給你的信時,你就應該能想到,我不可能會放赤吟走,也不可能放你輕易的離開。”
寇太後不解,她搖頭道:“讓你心裏有怨的是我,我已經來了,你放了吟兒吧!你不能娶她。”
“你將他們都放了,我留在這裏,任你處置。”金蒙元緊接著說道。
見兩人一條戰線,金秉然眉眼間都是控製不住的冷笑,眼底則是深深的悲痛。
“今晚誰都走不了!”他厲聲道。
兩方僵持不下,金後看在眼裏,心中止不住的歎息,這是作得什麽孽哦!
盡管她心裏想偏幫的是孫子,對於兒子她早已失望透頂,但此時必須要有個人出來圓場,不然,這事情到天亮都解決不了。
骨子裏拗得不行的孫子,和兒子的脾氣一樣,她最是了解。
“然兒,現在人都齊了,你困惑了十幾年的事情,今兒就一並全部解決了吧,祖母知道你心裏的想法,該好好解決的還是要好好解決,你不可能要殺了他們來解氣吧?”
照她看,眼下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說開了,就行了。
這個寇太後身為大詔的太後,比她兒子大了近十歲,皆大歡喜也是不可能和她兒子在一起的。
這一家團圓的情景是看不到了,隻願將孫子心裏的疙瘩解決好,免得孫子一輩子都活在怨憤當中。
金秉然縱然再氣憤,也是不可能殺了這兩個人來解氣的。
其實若不是去年金後突然的告訴他他的身世,他也就是心裏會好奇自己的父母。
可金後告訴他了,讓他知道自己父母健在,雖然父親行蹤不定,不知下落,但母親在哪裏,金後卻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的。
作為一個從小好奇自己父母是什麽樣的孩子,知道了自己的母親的存在,自然是百般想去見見的。
於是,在聽說母親乃是大詔的太後,他雖然心裏覺得有些古怪,但是還是忍不住想靠上去。
他當即就撤了對大詔的攻打,秘密潛入了大詔,接著金家班的由頭,進了盛京,提前將金後交給他的說是母親留給他的玉佩隱秘送到了宮中她的手裏。
在除夕國宴上,他遠遠的看到了她,這個十月懷胎生下他的女人,雖然不知道她為何不要他,他也不願去深想。
他看著這個儀表端莊,氣質嫻然的婦人,想到這就是他的母親,心中的心情是喜悅無比的。
他滿以為是二十幾年不見母子抱頭痛哭的場麵,他心裏確實是這樣期待的,縱然困惑,但他抱著這樣的期待,如願見到了她。
可惜,後來的結果,卻不那麽理想。
這個女人不但害怕他的存在,且還派人要殺了他,抹去這個事實。
沒人知道當時他的心裏有多麽的痛。
他滿腔熱血奔赴盛京,就為了見一見自己從小幻想過無數次的母親,可結果卻是這樣的。
這個女人做的出殺了他的事情,他卻做不出。
但是,此事也不能輕易就了了。
本是要套了這個女人來,沒想到,連這個素未謀麵的父親也一並出現了。
金秉然麵上不斷冷笑,看著並排站立的兩人,心裏居然莫名的覺得他們相配不已。
聽金後說,寇太後比這個男人大了近十歲,這般看上去,竟是比他年輕好幾分。
跟金後一樣,不顯老的女人,真是叫人莫名親切,無法抵抗。
這周身的氣質,跟赤吟很像,他在赤吟身上,也看到了兩分寇太後的影子,這也是他潛意識裏會中意赤吟的原因吧?
“你們將我生到這個世上來,我很感激,但是,既然生下來了,為什麽要狠心拋棄?為什麽這麽多年不管不顧?為什麽?!”金秉然說著,有些激動,說完這番話,他看向寇太後,問出心裏一直以來想不通的執念,“還有啊,為什麽殺我?”
為什麽狠得下心呢?
這番話,金蒙元實在無法回答,因為他半個月前才知道這個世上他還有個兒子。
金蒙元聽得心中情緒複雜不已,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見他執著於這個問題,寇太後心中一痛,她知道,她如此的行為,在這個孩子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的傷害。
他該死嗎?
不!
那誰錯了?究竟錯的是誰?
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
但她知道,她是做錯了的。
寇太後緩緩搖了搖頭,心跳陡然急促,她喘著氣道:“你殺了我吧,能死在你手裏,一了百了,什麽錯都過去了。”
金秉然冷笑,“死就能解決了?死了真的能一了百了?我不要誰死!誰都不用死!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殺我?!”
見他依舊執著,滿臉皆是不肯罷休,寇太後心中一痛,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語氣有些艱難,說道:“孩子,現在說這個沒有任何的意義,已經做下的事情,我如何解釋?”
“是我要殺你!剛懷上你,我就想過要打掉你,可惜想了想,下不去手,直到十個月過去,你呱呱落地,長得虎頭虎腦的,我心中有為人母的喜悅,可惜,麵對先帝的靈位,我內心不斷掙紮,我連那個男人是誰,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卻生下了他的孩子,這叫我將來到下麵如何麵對先帝?如何麵對我其他的孩子?”
“我是沒辦法啊!我不得不狠下心,親手掐死你,我手放在你小小的脖子上的時候,你還在對我笑,沒有人知道我當時多麽難受,我連檢查都顧不得檢查,將你就地扔下,便落荒而逃,在後來的幾十年裏,我一次也不敢去想,一想心便痛得不行。”
“我沒想到,當時你並沒有死,還被人給救了,時隔二十年,再度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當時心中喜憂參半,喜得是,你還活著,你沒有死,可憂得是,若是此事大白天下,那我這個太後將會給先帝抹黑,給皇室抹黑,叫大臣們如何看我?見百姓們如何看我?叫我的孩子親人們如何看我?”
“所以,我沒辦法啊!我沒辦法不殺了你!沒有辦法啊!”
這麽多年過去,寇太後第一次在人前提起這壓了她二十餘年的事情,情緒控製不住,哭得一塌糊塗。
旁邊,一直見證的胡嬤嬤也跟著哭,等寇太後泣不成聲的說完,她當下便朝著金秉然跪下,“大王子!主子她這些年閉門不出,不問世事,無時無刻都在懺悔啊!她後悔當時掐死了你!可是她不得不這麽做啊!主子心裏比任何人都要痛!有句話說得好,打在兒身,痛在娘心,主子她狠下手殺你,她心中的痛比殺了她自己還要痛啊!”
金蒙元見寇太後崩潰成這般,鼻頭一酸,眼眶紅得不行,他看向金秉然,哽咽道:“孩子,此事錯不在你母親,她沒有錯,錯的是我,如果當時我能控製住我自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這麽多事了!你怪我,你恨我!跟她沒有關係!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好!沒人願意讓事情發展成這樣!我錯得更多,二十年來,我竟然上個月才知道,我在這世上還有個兒子!一切都錯在我!”
金秉然默默的聽著,一臉麵無表情,但內心早已淚流成河。
他重重咬了咬牙根,控製住微酸的眼眶,冷聲道:“人這一輩子這麽短,我要是全拿來恨你們,未免太沒有意思,可惜,我也不會原諒你們,就讓你們餘生都活在痛苦你,無法自拔,這就是我最大的報複!”
說罷,金秉然冷冷的看了看寇太後和金蒙元兩人,重重一甩袖,而後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