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橫插一杠
作者:生當長歡      更新:2020-09-09 07:53      字數:4473
  “皇上,榮將軍必須調回啊!若是皇上不下旨將榮將軍調回,解長州之困,臣今日便撞死在這大殿之中!”孫大人緩緩直起身來,指著旁邊的柱子,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說道。

  自古昏君無道,忠臣才會冒死進諫,以死相挾。

  而德琮帝在位二十年餘年,自問是勤政愛民,並無行差踏錯。

  德琮帝此時心裏本就對孫大人諸多不滿,認定他就是赤吟的說客,故意如此,是和赤吟一夥的,心裏對他惱火不已。

  他現在卻還要以死相挾了,這是在罵他是昏君?

  德琮帝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重重一拍龍椅的扶手!

  “放肆!孫韓東!你好大的膽子!”

  孫大人本就是跪著的,被這一嚇,幹脆豁了出去,拱手道:“臣不敢!”

  而其他大臣卻是紛紛跪下,大喊“皇上息怒”。

  孫大人梗著脖子說了這一句之後,繼續道:“還望皇上體恤北邊的百姓,重視長州之困,而不是忙著對付瑞安王啊!”

  區區一個瑞安王,就值得派三十萬士兵降服?

  而北邊二十萬胡越大軍氣勢洶洶,卻隻有七萬士兵抵擋,這不是陷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嗎?!

  見孫大人絲毫不退讓,德琮帝眼裏閃過一絲殺機。

  “皇上!孫大人此言甚是有理!若是讓胡越大軍攻破了長州,大詔就等同是送入虎口啊!所以,北府兵必須調回,臣願前往靖州說服三州官員歸降!”席禮弘也站出來,擲地有聲的說道。

  德琮帝心裏冷哼,重重一甩袖,起身就離開了。

  “退朝!”榮公公站出來大喊一聲,接著便跟著德琮帝離開了。

  孫大人見此,跪著前行幾步,目光追隨著走遠的德琮帝,沉痛道:“皇上!皇上!請皇上下旨,否則臣便在此長跪不起!”

  可惜德琮帝絲毫沒有理會,揚長而去。

  孫大人瞪大眼睛,重重垂著胸脯,道:“百姓將亡,百姓將亡啊!”

  旁邊,席禮弘看了看他,歎了一口氣,幾步走到雖然人在朝堂之上但是卻一直在走神的赤重武身邊,輕聲道:“術裕,此番你怎麽一直沒有說話?莫不是也同意皇上的舉措?攘外必先安內?”

  赤重武從一早點卯上朝起,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別人跪他跪,別人起他起,全程都是垂著頭的。

  這下聽到席禮弘的話,他才緩緩抬起了頭來,看著席禮弘,有些意味不明的說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這天下,誰人敢說天子的不是?”

  莫名的,席禮弘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抹蒼涼跟失望。

  他覺得詫異,但是眼下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

  “可是胡越二十萬大軍虎視眈眈,很快就會衝破長州,到時候,別說懲處瑞安王這個逆賊了,國都將不保啊!孰輕孰重,術裕心裏應該有分寸,先前你看到聽到了,皇上一意孤行,顯然聽不進去我們臣子的話,不如讓吟兒進宮一趟,當當說客?”

  赤重武聞言,眸光一閃,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席禮弘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大哥,皇上已經不是幾個月前的皇上了。”

  這句話說的,可就耐人尋味了。

  席禮弘是個聰明人,一聽就聽出來其中玄機。

  不是幾個月前的皇上了?

  難不成這出巡途中發生了什麽事?

  是了。

  先是皇上無緣無故沒有征兆的悄悄回了宮,接著便宣布了這麽多人的死亡。

  可是赤吟和赤重武沒死,又活著回來了。

  那日在太和殿,皇上的表情太過奇怪,現在想想,好像並不是看到赤吟他們活著回來的激動?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席禮弘心下疑惑不已。

  但見赤重武沒有要替他解惑的意思,他歎了歎,轉身走過去拍拍孫大人的背,道:“先回去吧,回去再想辦法。”

  孫大人一頓,搖頭歎息著緩緩站起來,同席禮弘一起,出了勤政殿。

  那時候,遠在千裏之外的秀州,可不如盛京城此時這般安穩。

  長州之後便是秀州,整個秀州現在可謂是人心惶惶。

  秀王府裏此時比起朝堂上發生的事更為激烈。

  不單是秀州的,還有長州轄內的,好些官員都趕到秀王府來,聽秀王有何對策。

  畢竟若是長州被攻破,接下來就是秀州了。

  官員大多都是來請求秀王奏請皇上快快將榮三定調回的。

  秀王剛打發走這些官員,回到書房,心腹杜公公就神色匆匆的從外麵進來。

  “王爺,剛收到兩封從盛京來的飛鴿傳書。”

  秀王見杜公公這般神色,又聽得是飛鴿傳書,心裏不由就是一個咯噔。

  秀王府從不養信鴿,從不與誰飛鴿傳書。

  會飛鴿傳書的,還是從盛京來的。

  秀王下意識就想起九年前的事,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封是太和殿的,這封是永寧宮的。”杜公公將手中兩個信筒都遞過去,說道。

  一聽除了太和殿,還有永寧宮的,秀王眉頭狠狠擰住,接過來,先是打開來自太和殿的這張紙條。

  赤府不可留,同程。

  紙上隻有短短七個字,卻看得秀王猛地怔住。

  赤府不可留?

  好端端的,皇兄為何要對付赤家?

  當年程驤坐鎮宿州,擁二十萬重兵,皇兄甚為忌憚,因此,除。

  而今,赤府一向與皇兄走得近,凝閬郡主又如同皇兄的親生女兒似得,且聽說席皇後已經有了身孕。

  這個時候,無端端的,皇兄為何要除了赤家?

  秀王心裏驚疑不定,他將手中的紙條放置一邊,緩了緩,又撐開來自永寧宮的那封信。

  一看信上的內容,秀王心裏更是波濤洶湧,起伏不定。

  皇兄來信要他遵照九年前的手段除了赤家,而母後又來信叫他不必理會?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母後一向疼愛皇兄,如今怎麽也跟皇兄唱反調了?

  更讓秀王好奇的是,這兩封一同送到的信,究竟皇兄和母後兩人是不是互相不知情,還是已經撕破了臉皮?

  杜公公見狀,不由問道:“王爺,究竟發生了何事?可是與長州之戰有關?”

  秀王搖了搖頭,將桌上的兩張紙條都推給杜公公。

  杜公公拿起一一看過之後,臉色也是驚疑不定。

  片刻後,他琢磨著開口道:“王爺準備如何做?”

  秀王沉默著沒有說話。

  須臾,他眼底劃過一道冷光,而後緩緩道:“皇兄看來是個溫潤君子,和事老,其實心裏最是陰險,如若不是如此,父皇當年又怎會被他蒙蔽,將皇位傳給了他。”

  杜公公垂眼聽著,心裏也暗暗讚同,當年先皇屬意的儲君一直都是王爺,後來,若不是德琮帝使了手段,皇位怎麽也輪不到他頭上。

  不過,王爺突然說起這個作何?

  杜公公正疑惑,就聽得秀王繼續說道。

  “本王若是此次聽了母後的話而不遵循他的指令的話,那麽,這麽多年的太平日子也就結束了,可是,如果照他的話來做,違背母後的懿旨,依照母後的性格,本王照樣好不到哪裏去。”

  杜公公不愧是跟隨秀王二十幾年的人,隻聽秀王這麽一說,立馬就猜到秀王的意思。

  “如此,不如兩邊都放置不予理會,王爺,那老奴這就給原兆去信?”

  秀王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微微勾了勾唇角。

  “做得小心點。”他冷冷道。

  杜公公唇角同樣浮起一抹冷笑,垂頭道:“王爺放心,不出十天,大詔必將大亂。”

  “哈哈哈……”秀王仰頭大笑一番,眼底滿是誌在必得,“天下大亂,獨我秀州一方桃源,到時候誰敢說我這秀州偏遠不是好地處?”

  杜公公附和著笑了,想到什麽,接著道:“王爺,在這同時,要不要召回郡王?”

  聽到褚朝安,秀王眉頭就是一擰,他沉聲道:“他向來心術不正,留在盛京這麽久,還不知沾了什麽妖魔鬼怪,這個兒子,不要也罷!”

  杜公公立時明了,俯了俯身,旋即退出去辦事去了。

  ——

  回到輔國公府裏,赤重武立時就去了玉檀院,將今日朝會的情形跟赤吟一說。

  赤吟昨夜在諸葛居忙了一整夜,天亮才回來睡下,這廂並沒有睡夠,還有些睡意朦朧。

  聽了赤重武的話,她並不意外。

  “奏請讓榮三定回援的是孫大人?”她淡淡問道。

  “沒錯。”赤重武點頭。

  聞言,赤吟微微扯了扯嘴角,“孫大人的妹妹嫁入了淮禧侯府,我當喚一聲二表嬸,皇上現在心裏一直懷疑我同瑞安王合謀,孫大人如此奏請,想必皇上也一心以為是我在背後唆使,調走榮三定,是為了讓瑞安王喘息,如此,當然不會準奏,即便他知道長州危急,也不可能讓榮三定回援,現下,在他的心裏,最大的憂患隻能是瑞安王,隻能是三州。”

  所以,一切都是徒勞。

  想讓德琮帝同意調回榮三定,解長州之困,難。

  赤重武默默聽著,不由抬眼看了赤吟一眼。

  赤吟有感,瞪眼道:“父親這般看我作甚,難道這個時候了,還認為吟兒說的不對?”

  “他會變成這樣,我想吟兒心裏才是最難過的,可是,沒想到,吟兒居然看得這般透徹,並沒有被難過迷失心智,不愧是祖父一手教出來的孩子。”赤重武心裏有些欣慰。

  他當然不可能是因為不相信這番話,當時一回到府裏,祖父就立馬見了他們,一對話,簡直是破綻重重。

  德琮帝會那麽定論他們的死,這是赤重武沒有想到的。

  知道了事實之後,他心裏便再也說服不了自己為德琮帝說話了。

  “但是,他雖然變得叫我們陌生,可是咱們依舊是大詔的子民,如今長州告急,國有危難,身為大詔的子民,咱們也不能任由戰態危急下去。”赤重武說道:“吟兒對此,可有什麽好辦法?”

  他們不能因為德琮帝懷疑他們與瑞安王合謀,就坐視不管大詔如今的危急。

  赤吟垂眼,並沒有立馬回答

  。

  在她看來,赤重武太過感情用事,不夠果斷。

  她的計劃,不能與他詳說。

  事實上,她的計劃,也沒有幾分可行性,因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事是不會如此做的。

  因此,她頓了頓,隻道:“如今皇上忌憚咱們,就連隻是與咱們有姻親的孫大人的話他都不聽,更遑論是吟兒的話?若是從前,吟兒大可進宮,不用吹灰之力便能說服皇上讓榮三定回援,可是,現在,不行了。”

  赤重武聽罷,也是重重歎了一口氣,口裏道:“如今隻能祈求你舅舅他們能說服皇上,祈求長州的北府兵能夠挺住。”

  赤吟扯了扯嘴角,算是認同。

  兩人兩相無言,赤重武頓了頓,剛要說離開回朝暉院去。

  外麵,寇樂就急衝衝的衝了進來。

  “小姐,您快去木榕園!老夫人要趕走安公子!”

  那日,安陵傅同赤吟他們一起回來,之後就被安排在木榕園住下。

  得知多虧了有安陵傅,赤吟和赤重武兩個才能平安回來,席氏可是沒把安陵傅當外人,什麽好東西都往木榕園送,生怕怠慢了安陵傅。

  這一連好幾天了,相安無事。

  就在今天早上,薛老夫人一時想起,孫女跟兒子回來幾天了,她還沒去謝謝這個救命恩人呢?

  因此,就帶著龔嬤嬤往木榕園裏去。

  到了木榕園,安陵傅正在用早膳。

  冷不丁,薛老夫人見著這個救命恩人安公子就是安陵傅,驚了一大跳,隨即反應過來,就暗示安陵傅趕快離開。

  全程語氣溫和,並沒有寇樂說的這麽厲害,要將人生生趕走的架勢。

  等赤吟和赤重武還有席氏趕到木榕園時,事情不過才發生半盞茶時間。

  薛老夫人坐在安陵傅對麵,正在不遺餘力的勸說安陵傅主動離開。

  安陵傅自然知道薛老夫人為什麽如此怕他留在赤府,但眼下情況特殊,他不可能離開。

  因此,就一直跟薛老夫人打著太極。

  薛老夫人見好說歹說都不行,也不由失了耐性。

  當即一拍桌子,吩咐道:“龔嬤嬤,替安公子收拾東西,送安公子出府!”

  於是,赤吟三人踏進院門,就聽到這麽一句。

  赤重武趕忙大步跨進去,“母親,好端端的,為何要趕安公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