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破廟躲雨
作者:生當長歡      更新:2020-09-09 07:53      字數:5436
  連續熱了半個月的一伏天終於迎來了一場大雨,毫無預兆。

  前一刻明明還是豔陽高照,不過有些悶熱,下一刻就降下了瓢潑大雨,迅速席卷大地的熱氣。

  伴著暴雨而來的清風刮得天地間風雲變色。

  這是在秀城城外五十裏處的一家破廟,風雨飄搖,搖搖欲墜,好似隨時都要倒塌一般。

  但此時,這樣一座破廟裏,卻匯聚了許多人在此,都為了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裏麵的人形形色色,什麽人都有。

  大殿最裏麵的角落,靠著一座布滿灰塵的佛像底座,坐了一行人,正是赤吟一行。

  他們進來的最早,所以占據了這個最好的位置。

  從香城啟程,入了秀城用了午飯,這才剛走出城門一會兒,就碰著了突如其來的大雨,幸好他們當時就離破廟不遠,才避免淋濕衣服。

  但後來的這些人就沒那麽好運氣了,一個個的都淋成了落湯雞。

  一群拿著劍作江湖俠士打扮的人盤腿坐著運功,三兩下就用內力發幹了身上的衣服。

  他們旁邊的另一群人就沒那麽好運了,雖是大熱天,但天氣突然轉換,又淋了個通透,難免就有些發凍,一行人架了火堆正烘衣服。

  弄得這個破廟裏熱熏熏的,人多嘈雜,這味道也雜,實在沒那麽好受。

  可是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一點都沒有要停的意思,不能離開就隻能待在這個破廟裏忍受著混亂的氣味。

  這堆破廟裏唯一架了火堆的人個個穿著破爛不堪,好些人將鞋脫了,架出來烤,那腳臭味簡直熏天。

  赤吟他們對麵的一角,坐著一行人,個個穿的不凡,其中還有兩名女子,長得白白淨淨的,一個著青衣,一個著紫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穿青衣的那個姑娘見著旁邊這群看著應該是乞丐的人這般行為,那臭味簡直要讓她作嘔,她狠狠擰緊了眉,對她身旁的一個少年道:“四哥,你快將他們給轟出去!憐兒不要與他們在一處!”

  這雨還不知道要下多久,若是今晚不停,那他們今晚就勢必要在這裏歇腳,如此。若是同這些人在一處,簡直是噩夢!

  上官憐兒嘟著嘴,厭惡的睨了睨那些人,就等著四哥能快點出馬,將人給轟出去。

  旁邊的的上官昭聞言,雖然心裏也反感這些人,但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此時的破廟,不止這些乞丐,還有一群佩劍的俠士,看氣度應該是哪個大門派的弟子,另一邊的角落裏,也不知道是些什麽人,但看著就不凡。

  這麽多人都在這個破廟裏,無人站出來說什麽,若是他們貿然出言要將這些乞丐趕出去,隻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的麻煩。

  因此,上官昭思量一番,小聲安撫上官憐兒道:“憐兒,你忍一忍,待會等雨小了咱們立馬就走。”

  上官憐兒一聽四哥竟然不應,不免撅起嘴,拉著上官昭撒嬌道:“四哥!我不嘛,我就要讓他們離開這裏!”

  上官昭見她死活要如此,不由皺起了眉。

  一旁戴麵紗的紫衣姑娘見狀,便拉了拉上官憐兒,柔聲道:“憐表姐,出門在外,咱們還是萬事小心為妙,這裏這麽多人,魚龍混雜,咱們不宜太過引人注目。”

  她說罷,上官昭就頗為讚同的點頭道:“雲嬌說得在理,憐兒,你就多忍忍吧。”

  上官憐兒見自己的四哥不聽自己的,反而向著這個卜雲嬌講話!心裏氣得不行!

  有了這個卜雲嬌,四哥都不像以前那般護著她了!

  上官憐兒心裏不免後悔,早知道她就不該在聽說姨母家出事之後,就求著父親同意帶著四哥和五哥一起出發去永州探望了。

  哪能想到他們到了永州,姨母家已經被被燒成了廢墟,活著的隻有一個雲嬌表妹,姨母唯一的女兒。

  沒有辦法,他們隻能將這個卜雲嬌帶回富州去。

  這一路上,這個嬌嬌弱弱說話嗲聲嗲氣的卜雲嬌,真是讓她反胃口。

  上官憐兒早就不滿這個卜雲嬌了,現下竟然聽她多麽為大家著想一般的出來講話,上官憐兒心裏更氣。

  若是卜雲嬌不開口,她說不定還忍著了,但是,現在,她不要忍!

  她不信她開了口,四哥和五哥會不管。

  於是,上官憐兒扭頭就看向旁邊那些衣衫襤褸的乞丐,大聲道:“喂!你們這些滿身臭味的臭乞丐,能不能到殿外去?外麵的廊簷下也能避雨!你們不要在殿內熏壞本小姐!”

  整個大殿中四分五散的,本來就是誰也不認識誰,說話的人也少,因此沒有什麽嘈雜的聲音。

  上官憐兒這洪亮的聲音一響起,所有人都不由得往這邊看了過來。

  這點名道姓的針對,不用多看就知道她這是在說殿中央的這群乞丐。

  這些個滿臉髒汙的乞丐自然也知道,他們愣了又愣之後,一個看著像是領頭人的中年乞丐和和氣氣的開口道:“姑娘,外麵那麽大的雨,廊簷下怎麽躲得住?我們也急著趕路呢!你放心,等雨小了咱們自然會走。”

  上官憐兒抬了抬下巴,道:“既然急著趕路,那你們還不快走!不要在這裏耽擱,誤了事。”

  說這話她心裏自己都要笑了,這些乞丐能有什麽大事?無非就是趕著到下一個城鎮去乞討唄。

  左右不管他們是往北去慶陽,還是往南去鄰水,都不過百十來裏,這些乞丐慣常腳力好,要不就幾個時辰就能到的。

  但那名中年乞丐也不知是不是聽不出這個小姑娘的嘲弄,還是聽出了不計較罷了,他咧著嘴,不疾不徐的笑道:“不過耽擱一個晚上,不礙事,此去陵川,以我們的速度,一個半月左右就能趕到,那武林大會是九月初九,等我們到了,還可以在陵川玩上好幾天休養生息呢!”

  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這些個乞丐是去陵川參加武林大會的?

  上官昭仔細看了看他們,猜測他們應該是丐幫的人,不由立馬使眼色止住了上官憐兒又要嗆聲的話,朝他們拱手道:“原來諸位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屆時晚輩等也會去,到時候難免照麵,還請各位前輩高抬貴手。”

  這個年輕人進退有禮,看得殿中其他人暗暗點頭。

  那中年乞丐頷首,笑道:“好說好說,不知少俠是哪個門派抑或是哪個山莊的?”

  上官昭眼眸微動,拱手道:“晚輩乃映月山莊的人。”

  映月山莊?

  這群乞丐和那群江湖俠士中都發出陣陣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見他們這般反應,上官昭垂了眸,收回視線,不欲再說話。

  那那群乞丐也抱團的往一堆縮了縮,盡量離他們遠上一些。

  那一直看熱鬧的江湖俠士們也都一一收回視線,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見這三起人這般個反應,其他人不由疑惑不已。

  這個映月山莊是什麽?很有名嗎?為什麽這些人好像很避諱似得?

  但他們隻是普通人,當然不知道。

  這裏麵除了那三起人之外,同意不是普通人的德琮帝一行也是疑惑不已。

  德琮帝從那邊收回視線,小聲問前三個的赤吟:“這個映月山莊有何不對?為何他們聽了避之不及呢?”

  見這麽個事德琮帝問的不是別人,卻是赤吟,對麵的褚雲勳看在眼裏,心裏更是決定了要盡快拿下這個赤吟。

  都離開盛京城一個多月了,還沒有什麽進展,真是夠了。

  他眼眸微閃,心裏的主意又過了一遍,隨時準備付之行動。

  這次出巡,特意定在六月,既定的遊山玩水裏麵就有一項是要去見識這個轟動整個江湖的武林大會,因此,赤吟對這些個江湖各門各派都是做過詳細調查的。

  而這個映月山莊,赤吟想了想,迅速從腦子裏搜尋出關於這個映月山莊的信息,道:“江湖曆來的組成,有百年沿襲的名門正派,有擁有絕世傳承的山莊,也有邪門邪派,各種小幫派,還有無門無派的遊俠,這偌大的江湖就是由這些人組成起來的,而如今還傳世存在並且屹立不倒的山莊隻剩四大山莊,這映月山莊就位居其首。”

  傳聞映月山莊有一柄傳承百年的絕世寶劍,名為妖月劍,是一千年前有名的鑄劍大師采用極純的寒鐵所鑄,鋒刃無比,而這柄寶劍相傳擁有劍魂,極具靈性。

  當年江湖中有名的邪派掌門覬覦妖月劍,從而痛下殺手,滅了擁有妖月劍的上官一家滿門,將妖月劍據為己有。

  為了能使妖月劍更具靈性,助他一統江湖,他殺人無數,以血喂養妖月劍。

  後來,經過無數人血淬煉而成的妖月劍威力大增,一經問世,使得多少江湖豪傑斷送其手。

  最後,聽聞是千山派當時的掌門用盡自己必生修為,和那邪派掌門以及妖月劍同歸於盡,將妖月劍給封在了劍盒裏。

  然後,這劍盒就到了當時的上官一門的旁族手裏。

  這麽多年,江湖中人都對這把妖月劍忌憚不已,從而,對這個映月山莊也是忌諱得很。

  不隻因妖月劍,而是如今的映月山莊的莊主聽聞與武林盟主是結拜兄弟。

  這一點,就足夠江湖中人對映月山莊忌諱幾分了。

  德琮帝聞言,原來是這麽回事。

  他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麽。

  從盛京城出來開始就一直沉默寡言幾乎從不說話的褚韋華話少得讓所有人都很少注意得到他,但此時他一直憋著臉聽赤吟說那個映月山莊的名頭,早就憋得不行了,見赤吟終於說完,他沒忍住,看著德琮帝,小聲道:“父…父親,我想上茅廁。”

  對於這個膽子小的很,說話也是甕聲甕氣的小兒子,德琮帝以前少於關注,這次出行,直麵的發現這個小兒子的性格,德琮帝心裏是極為擔憂的。

  他有意讓褚韋華鍛煉膽子,點點頭,道:“你去吧。”

  褚韋華應了聲,縮縮的站起來,往外麵走。

  他們所在的位置在大殿最裏麵,別人若是不走近,根本看不清他們是誰。

  這下見褚韋華從那邊走出來,眾人見他穿著衣料上乘,便知道那裏麵的一行人也不是凡人。

  外麵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天上布下來的雨絲毫沒有減弱,看來今晚是無可避免的要在此座破廟裏過夜了。

  好些人已經拿出了自己帶的幹糧開始填飽肚子。

  這其中,當屬上官憐兒一行最為奢侈。

  上官憐兒自小嬌慣,此次出行有一輛專門的馬車裝的都是她的東西,其中點心吃食這些占了一大半。

  見今晚不可能離開這座破廟,她心裏鬱悶,當下讓隨她出行的丫鬟杏紅將她的吃食點心擺出來,她要大吃泄憤。

  點心剛擺放好,上官憐兒拿了一塊金錢酥,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裏,就聽得外麵一聲驚叫。

  嘩啦啦的雨聲裏突然插入的一道尖細的驚叫聲,格外的刺耳。

  這聲音跟公鴨嗓似得,同宮裏一些太監的聲音相差不多。

  赤吟一驚,這是褚韋華的聲音。

  德琮帝自然也聽出來了,他忙吩咐武將周度出去看看。

  周度應聲,立馬起身出去了。

  外麵天暗暗沉沉的,看著殿內依稀點亮的火光,隱約能看見走廊上的情形。

  褚韋華穿的的是一聲灰白色的衣裳,所以周度不用費勁就看到了他,他跌坐在前麵不遠拐角處的地上,腦袋望著拐角右邊,一動不動。

  周度大步走過去,見他大口喘著氣,隻是嚇壞了,沒出什麽事。

  他不由鬆了一口氣,道:“九公子,發生什麽事了?”

  褚韋華見有人過來了,心裏有了寄托,也就不那麽害怕了,但他指著麵前躺著的人,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剛才,就是這個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腳,害他絆倒在地,還差點貼在這人臉上去,就他這個角度,他能清楚的看到這個人滿臉的鮮血。

  周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兩步之外躺著一個人,一身白衣,滿身是血。

  他驚了一大跳,忙拉起褚韋華,道:“咱們先回殿裏,稟明老爺。”

  出門在外,人心叵測,眾人的防範意識都很高,因此聽到褚韋華的驚叫聲,眾人也隻是探頭看了看,並沒有出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周度回到德琮帝他們中間,小聲稟報道:“老爺,外麵發現了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

  德琮帝身為這天下的君主,身為這天下每一個百姓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自己的子民,他當下就吩咐周度去將人扛進來。

  周度領命,立馬去了。

  很快,就將那個白衣男人給扛了進來。

  眾人一見居然是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不由都暗自猜測發生什麽事了。

  倒吊在周度肩上的男人滿臉是血,隨著周度的走動一蕩一蕩的還不斷滴下血水來,印了一地,看得滲人。

  上官憐兒旁邊的卜雲嬌冷不丁看到這個男人的臉,平靜如水的眸子微微閃了閃,卻很快恢複平靜。

  周度將肩上的人放下,德琮帝看了看之後,就吩咐陳太醫趕快救人。

  陳太醫上前把了脈,又仔細的察看了他胸口不斷溢出血的傷口,拿了藥粉給他止住血之後,才道:“此人被一劍刺穿胸口,還受了內傷,又中了毒,隻怕是回天乏術了。”

  這又是被刺穿胸口,又是內傷,又是中毒的,這是招了多大的仇恨才落得如此下場?

  德琮帝皺了皺眉,問道:“果真沒救了?”

  陳太醫道:“回老爺,榆樹醫術不精,救不了此人。”

  “若真是如此,咱們也送佛送到西,周度,你給他擦一擦,換身衣服,等明天雨停了,咱們到了鄰水替人買副棺材,讓他入土為安。”陳太醫的醫術德琮帝自然是相信的,若他說沒救了,那此人隻怕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是。”周度應了,立馬將人給抱到佛像的破布後麵擋著,接了雨水來給人擦幹淨,換了身衣服。

  陳太醫雖說已經沒救了,但是在人擦淨身體換好衣服以後,還是給人傷口上了藥,好好的包紮了起來,又將陳家獨門秘方的金鳳丸給人服下了一顆。

  做好了這一切,也不能讓人家孤單單的就躺在佛像後麵等死,德琮帝便讓周度又將他給搬出來。

  外麵的風刮的厲害,中間生了火堆,倒是也溫暖些。

  這人擦幹淨了臉,褚雲勳冷不丁一看,臉色陡然一變,“這不是……!”

  見他這個反應,德琮帝疑惑,“崇源,你認識他?”

  褚雲勳指著不省人事的這人,點頭道:“見過一麵,這人還與吟兒妹妹相識呢!”

  聽褚雲勳提到自己,赤吟扭頭看過來,見到地上躺著的這人,一身明顯小了的衣服箍在身上顯得格外的滑稽,因褲子短了,還露出大半截腿,這人不就是一個多月前才同她告別說要回家的安陵傅嗎?!

  “吟兒,你認識這人?他是誰?”

  耳邊德琮帝好奇的問她。

  赤吟緩緩回神,想不明白這人怎麽會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出現在這裏。

  論時間,他若是兼程趕路,此時應該已經回到了南榮才是,怎麽會還在撫州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