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堂主便點點頭，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他道：“既然是五皇子，鬱某自然是相信你吃得下的，但是……”但是，你一個小小的皇子，縱然得皇上看重，每個月的月俸又能有多少？

  他腦子裏不由快速過濾著褚雲勳這些年在他這裏買走的暗衛，給出的銀兩。

  “但是什麽？”褚雲勳挑眉。

  鬱堂主卻是轉了話頭的，他道：“我們暗魑從一個小小的組織發展到如今，除了每年數之不盡的銀錢，最重要的，是人脈。”

  “若是同意了隻和五皇子合作的話，那我們暗魑在今後的日子裏將會失去所有的人脈，隻剩下五皇子一個。”

  他頓了頓，身子前傾，竟毫無顧忌的露出了自己的麵容來。

  “不知五皇子能給暗魑什麽保障？”

  冷不丁見到一張布滿疤痕的臉，那銳利冰涼的雙眼像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樣。

  褚雲勳愣了愣，道：“如果暗魑隻和本皇子合作，一榮俱榮，本皇子自會全力護著暗魑。”

  鬱堂主笑了，那樣一張臉上露出笑容，很是滲人。

  但是他絲毫不覺，道：“如此也行，但是為了暗魑的利益，每個暗衛兩百兩。”

  兩百兩？！

  褚雲勳心裏一驚。

  他如今每個月的月俸不過五百兩，母妃和外祖母疼她，每個月都會私下貼補他。

  還有母妃送給他的兩個她的陪嫁鋪子，以及他自己的清心齋，每個月的收益加起來，才能使他周轉開來。

  如果這變成兩百兩一個的話，隻怕是有些棘手。

  見他陷入了思緒，久久沒說話，鬱堂主又笑了，他道：“既做的是長久生意，暗魑也不能做的絕對，這樣吧，每十個一千八百兩，算是暗魑給五皇子的優待。”

  十個一千八百兩，相當於買九送一。

  褚雲勳想了想，也隻好這樣了。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一場大生意談妥之後，從此暗魑和褚雲勳相當於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褚雲勳難免對剛才那個程姑娘還有疑惑，便開門見山問了，“鬱堂主，不知剛才那位程姑娘來意是為何？若不是張香主引薦，本皇子也不會知道暗魑的分堂所在，更別提親自上門與鬱堂主相見了，倒不知那位姑娘是如何來的？我瞧著也不像是常來這裏的。”

  鬱堂主說道：“說來也是巧的，這位程姑娘也是張香主引薦來的。”

  卻絕口不提對方的來意是為何。

  褚雲勳聽罷，總覺得有什麽不對，那日和張源茂喝酒，他都自報家門亮出皇子身份了，那張源茂卻一直不肯鬆口，說帶他來見鬱堂主。

  如此，怎麽會告訴那姑娘的？

  他想不通，鬱堂主卻又道：“說起張香主，他如今不知道犯了什麽事被關進了大牢，還要勞煩五皇子跑一趟，將他弄出來才是。”

  褚雲勳眸光微閃，若是讓張源茂順利回來，那他豈不是穿幫了嗎？

  那張源茂可從未說過要引薦他來，也並沒有告訴他這個地方啊。

  可他嘴裏卻應承道：“鬱堂主放心，府衙那邊我已經打了招呼的，不會讓張香主在裏麵受罪的，待趙府尹弄清了原委，我自會命他放人！”

  ——

  柳門巷，程宅。

  從外麵回來的馬車直接駛進院裏，車上，程又青利落的掀了車簾跳下馬車。

  她大步進了正堂，堂中，赤吟正手執一把墨扇舉在上方虛著眼仰望著。

  那墨扇上畫的是一副水墨畫，右下角有個紅章，再無其他。

  也不知道她在細瞧個什麽。

  程又青見她瞧得認真，也不好打斷，便坐在一旁等。

  過了好一會兒，赤吟微微歎了口氣，將扇子收攏，放置一邊。

  她看向程又青，道：“回來了？”

  程又青憋了許久，這下才終於能開口，一股腦通通憋出來，道：“主子，你所料不錯，那五皇子真的來了，而那個鬱堂主一見了他，就說要思量思量，過後再答複我，就把我打發走了。”

  赤吟聞言，並不意外。

  第二天了，她看向今日第一次帶出府來的翠枝，道：“你再去一趟府衙，讓府尹將人放了。”

  翠枝有些呆楞，反應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應聲去了。

  從前兒個小姐突然讓她去府衙擊鼓，說要告那個叫張源茂的搶她銀子，她就一直處於疑惑中呢。

  她平時隻在玉檀院裏伺候，是從未跟小姐出過府的，那些個宴會也是一次也未曾去過的，這突然的小姐不讓寇樂去，偏偏讓她去辦這個事，她心裏是激動的。

  結果今天，小姐還破天荒的帶她出府來了，這一天的見聞可是她從來沒見識過的。

  小姐在這外麵居然有個宅子，她從來都沒聽說過。

  而先前進來的這個姑娘她也不認識，還口口聲聲叫小姐主子，說的都是什麽五皇子和什麽鬱堂主的，她全都聽不懂。

  但見寇樂和掬月在一旁淡然處之的，她也不能表現的弱了。

  這一走出程宅，她心裏一鬆，就不由更疑惑，小姐這是在做些什麽呢？

  待她去府衙見了趙府尹，通傳了赤吟的話後，趙府尹就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這說好的關三天，怎麽才第二天就讓放人了？

  但人家是凝閬郡主，有那個資本喜怒無常。

  趙府尹搖了搖頭，認命的吩咐衙役去放人。

  他前腳剛放不久，衙役便來稟五皇子來了。

  他一驚，連忙迎出去。

  “臣不知五皇子大駕，有失遠迎！”

  說著便要將褚雲勳往堂裏迎。

  褚雲勳未動，抬眼吩咐他，“那個前天關進來的張源茂呢？你將他放出來，本皇子要接他走！”

  趙府尹覺得很是頭痛，那張源茂究竟是個什麽人？

  先是凝閬郡主狀告他搶銀子，讓他將人關進大牢不許人探視，關進大牢之後，這五皇子的人立馬就來說要探監。

  這後又是凝閬郡主傳話來說放人，這人是放了，後腳五皇子也來要人了。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聰明的瞞了是凝閬郡主讓放人的事，隻道：“回五皇子，下邊人收集證據，並不能指證張源茂搶了銀子，於是，臣已經將人放了。”

  “放了？”褚雲勳一驚，“什麽時候放的？”

  趙府尹很是不解，這人放了就放了，五皇子不也是來讓他放人的嗎？怎地這麽大反應？

  “一盞茶前。”

  話落，他便見褚雲勳掉頭就大步離開了。

  他撓撓頭，疑惑的回屋去。

  出了府衙的褚雲勳，立時吩咐荊門，“你帶幾個人，立馬去張源茂的家和城西橋尾等著，一旦看到張源茂，立刻將他抓回來！”

  荊門領命，立馬就要去，褚雲勳又叮囑他：“切記，一定別被其他人發現了！”

  ——

  日上三竿，今日的太陽格外的明豔。

  城西橋尾的宅子，剛走了兩輛馬車，這又來了一輛。

  且這輛，還是先前來過的那輛。

  附近恰好開了門出了的鄰居瞧見了，便好奇的想上去看看。

  這家人今日是出了什麽事情？怎麽來的人來了走了又來？

  隻是一看車上下來好幾個姑娘，連駕車的都是個姑娘時，這人停住了腳。

  看那幾個姑娘都穿的體體麵麵的，卻坐的這般寒酸的馬車，不會是……

  這人很愉快的將幾個姑娘想成是勾欄院裏的姑娘了。

  不過這家的主人也是厲害，一天之內找人家幾次，幹脆留在家裏不就行了？而且人家都是去勾欄院，你這倒好，還要讓人上門來。

  不管她這邊怎麽想。

  那廂，程又青上去敲了五下門，開門的黑衣大個見這程家姑娘又來了，不由一怔。

  剛要關門去請示堂主，那曾想這程家姑娘就一腳朝他踢來。

  他忙閃身一躲。

  哪知程又青隻是虛空一踢，待他躲開，便踏進了門，將門大大推開，然後轉身，對著後麵的赤吟道：“主子，請。”

  黑衣大個滿眼錯愕，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台階之下一個十二三歲的生的極好看的小姑娘緩緩邁了上來。

  程又青領著她直直便往屋裏去。

  都不用黑衣大個帶路的，等黑衣大個反應過來，後麵跟著的三個丫鬟打扮的姑娘也都進來了，還好心的幫他關上了門。

  他顧不得門口，忙轉身追進去，攔在赤吟和程又青麵前，道：“你們想幹什麽？！”

  赤吟未說話，程又青笑道：“來問問鬱堂主考慮的怎麽樣了！”

  說罷，伸手揮開黑衣大個。

  被這力道推得退後好幾步的黑衣大個一驚，這個程家姑娘好厲害的身手！

  愣神間，程又青已經走到了耳房，伸手推開了門，側身，讓赤吟進去。

  裏麵的背光角落裏，鬱堂主就跟身體長在哪裏一般，一動未動。

  程又青記得，上午她來，這個鬱堂主就是這個姿勢。

  先一步進來的姑娘鬱堂主並不認識，但看緊隨其後的程又青，他一愣，道：“程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程又青並未回答他，跟著赤吟走到長凳前，赤吟坐下，她便站在赤吟身後。

  見這架勢，鬱堂主將目光移到赤吟身上。

  這是個比程姑娘年歲還要小的姑娘。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