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又是幾聲咳嗽，那模樣似是難受得緊，臉上確是緩緩綻開一個笑顏道：“臣妾無礙，隻是可憐了我們的女兒福薄，受不了皇上的疼寵，這件事說來也是臣妾的錯，郡主還小，望皇上莫要怪罪於她。”

  這臉上笑著，嘴裏說著這樣大度的話，那眼裏則是止不住的無聲的淚花，可叫人瞧得心疼至極。

  德琮帝不由紅了眼眶，不自禁的抬手替她拭去眼淚，“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有，愛妃可要好好將養，凡事看開點，凝閬還小，難免有些毛毛躁躁，小孩心性，你多體諒，就別與她計較了。”

  文妃聽了，麵上連連應承，直道是自己福薄孩子福薄，心裏卻驚疑不定。

  安慰住了文妃，德琮帝又下旨命太醫將太醫院的上乘補藥都用給文妃娘娘，必要調理好文妃娘娘的身子，這才帶著赤吟離開了。

  待兩人一走，太醫一走，本是躺著虛弱不已的文妃在絲竹的攙扶下緩緩的坐了起來，靠著軟枕，痛哭不止。

  這番哭不似先才，倒是真的難過。

  “沒想到皇上竟然這般寵信於她！”

  絲竹給文妃順著氣，聞言，接嘴道：“還以為不過一個小小得女子，有幾分聰明，皇上沒有親生女兒，不免多寵幾分，但不曾想，皇上這分明不隻是寵幾分啊！要知道，娘娘這肚子裏掉下來的可是他親生的女兒呢！這般他居然都不罰她！”

  文妃嘲弄一笑，“這未降世的，又折了的，自然不比這十幾年彩衣娛親的凝閬郡主，倒是太妃娘娘她老人家失算了。”

  說著，她從袖口裏摸出一顆黑色小藥丸來，咽進了嘴裏，又道：“將小公主仔細掩埋了吧，我這一個月替她準備的東西都給她帶上，去地府享受吧。”

  絲竹聽得連連落淚，娘娘懷胎六月，早在一個月前就查出是女孩脈象，為了給聖上一個驚喜，娘娘便一直瞞著，哪曾想，竟被太妃娘娘給知道了。

  如今這凝閬郡主沒有害到，她家娘娘也白白丟了小公主，且服了那藥，再也沒可能懷孕，太妃娘娘沒有絲毫損傷，她家娘娘可真真是虧了啊！

  想到此，絲竹不由低聲道：“娘娘，不如讓奴婢去一趟永寧宮吧？”

  文妃一聽，立馬睨了她一眼，“此事就此作罷，不得再提起。”

  “是。”絲竹連連應是，自是不敢再多言。

  過了半會兒，絲竹見文妃沒吩咐，便要退下去。

  文妃卻沉沉開口，“倒是可以趁此謀劃謀劃。”

  絲竹身子一頓，抬頭看向文妃，靜待下文。

  “董家二房的嫡女明年就十一歲了吧？”

  她說道。

  絲竹眼眸一動，“聽說是個美人胚子，像極了董二夫人。”

  文妃聽著，想起少年時見過的董二夫人，那時候是名滿盛京的梅家二小姐，生的一副好容顏，又才華橫溢，美人多嬌，引得無數二郎競折腰。

  她抿唇笑了，“你說她和九殿下般配與否？”

  絲竹心領神會，也笑道：“郎才女貌，倒是個好姻緣。”

  ……

  夜幕降臨，宮燈籠罩了整座皇宮。

  禦湖中央的湖心亭，朦朧月色下，一左一右的兩個人相對而坐，亭外候著數名宮女太監。

  “然後呢？”德琮帝接著剛才的話問起。

  “文妃娘娘求我在伯伯麵前美言幾句，將九殿下也列入出巡的名單裏。”

  赤吟淡淡道。

  德琮帝聽了，一時無言，過了許久才怔怔道：“那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小九？朕倒是好久都沒召他來見見了，都快記不清樣子了，隻怕又長高了吧。”

  說著便是微微一歎。

  赤吟忙道：“近兩年伯伯一心都撲在長州的事情上，也是心力交瘁，自然不能周全。”

  提起這事，德琮帝又是一歎，“你禁足半年，外邊的事一直沒往你那裏報備，你便有所不知啊，那長州境外的胡越一族蠢蠢欲動了兩三年，終是坐不住了，三個月前，便和長州的吳將軍交上了手，損了吳將軍麾下好幾名大將，照理說他們贏了這一場，該是乘勝追擊的，卻不知為何鳴金收兵，退了回去，沒了動靜。”

  “而那長州送來的犯人正是抓到的一名胡越奸細，老鬼出馬，沒曾想，什麽都沒套出來，朕這心裏一直不安得很呐！”

  赤吟聽了，想了想道：“不如我親自去一趟長州。”

  德琮帝抬手，打住她的話，“不行！這次不同以往，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朕實在無法放心。”

  德琮帝態度堅決，赤吟倒是沒有再多言，隻是心裏有了計較，轉頭便提起別的事。

  兩人暢聊至夜色更深，才發覺還未用晚膳。

  候在亭外的榮公公早已見怪不怪，見兩人都動了，便迎進去，詢問用膳之事。

  赤吟才想起她離開承福殿的時候姨母可是吩咐了雀喜傳話給她，說要等著她一起用膳的。

  便忙告退。

  德琮帝也不留她，畢竟未來的幾日赤吟都在宮中，有的是時間。

  從慶德殿出來至久，德琮帝隻問了她去慶德殿何事，對那絲竹的話隻字未提，他不問，赤吟自然不會主動說起。

  隻是在赤吟走出亭子，德琮帝還是叫住了她。

  “一個小兒郎，跟著也無妨，凝閬覺得可行？”

  赤吟扭頭，輕笑，“無妨，無妨。”

  聖上出巡，名單上那寥寥的幾人隻是明麵上的，暗地裏，她親自培養出來的玄衣衛，才是真正保護的人，因此，這多與不多，都無大礙，左右不過一個小孩子，操些心罷了。

  “便將小許子帶上，同九殿下做個伴，也便於照看。”

  一個也是多，兩個也是多。

  德琮帝自然沒有異議。

  倒是一旁的榮公公對著赤吟連連道謝。

  原來啊，這小許子正是榮公公的幹兒子，得了榮公公的照拂，如今就在德華宮當差。

  赤吟背著手，接下這滔滔不絕的道謝揖，卻不免調侃，“榮公公果真小氣，若真的真心感謝我，不如來點實惠的，我要你這幾個揖有何用？”

  榮公公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兒，看起來格外的喜慶。

  “郡主什麽都不缺，咱家有何郡主能看得上眼的，倒是咱家的福氣。”

  赤吟微微湊過去一點，看似壓低了聲音，但其實別人都聽得到。

  “聽說伯伯上個月賜了你小半盒芷陽尖？”

  德琮帝聽罷就笑了，“你既眼饞，問朕要就行，朕那裏，正巧還剩下小半盒。”

  赤吟一聽，雙眼一亮，“那伯伯便賞給我吧。”

  待德琮帝應了，她轉頭看向榮公公，挑眉道：“榮公公要謝謝我，這謝禮也不能少！”

  這話引得德琮帝哈哈大笑，“以前也不見你多愛喝這芷陽尖啊？否則朕每年收到這進貢必會分你一盒，隻是如今就這麽半盒了，可惜，明年夏，不知還能不能收到這芷陽尖的進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