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寬度三四十米，長度不下五百米，甬道盡頭連接的大殿，由於破舊不堪，連殿門和外牆也難以辨別，隻能隱隱約約望見三個並不明亮的光點，似虛似實，感覺就猶如夜穹中不知距離幾千幾萬光年的星辰一般。

  甬道之上，算上洪辰二人，總共有十八道身影，其中最前頭的兩人，已經深入了兩百多米，深入百米以上，兩百米之內的，共有九人，其餘七人均在百米之內。

  洪辰根據他們背後的號碼得知，這十六人分別來自四個六省家族，以及五個地下世界勢力，讓洪辰皺眉的，正是位於深入一百八十米左右的兩人，背後號碼為三十七，赫然便是血鷹。

  而除了這些活人之外，還躺了好幾道屍體，無外乎兩鍾可能，其一，未能承受住那股子威壓，透著而亡，其二，武者之間的爭鬥至死。

  洪辰更傾向於後者，畢竟那股子威壓同樣落在他的身上，有著切身的體會，雖然強大，但不至於將人壓垮，尤其是這甬道上，除了威壓之外，靈氣比宗門遺址外圍更濃鬱不少，隻需打坐修煉，丹田之氣的恢複速度，還是要明顯超過損耗。

  當然，這隻是洪辰根據自身感受做出的判斷，不排除有人重傷在身，即便打坐修煉的恢複，也抵不上威壓造成的消耗，亦或是急功近利，為了更快向前，不惜嚴重透支，導致崩潰而亡...

  此時並非閉關，修煉狀態也不是深度，誰都是保持著對外界的敏銳感知，洪辰睜眼後不久，鍾靈芸也從醒覺過來，側臉道：“我們試著向前？”

  洪辰的眉頭舒展開來：“你恢複了多少？”

  “五六成。”

  “好，不要太勉強，丹田之氣消耗至三成，便停下。”

  洪辰二人起身，一齊向前邁步，鍾靈芸的步子小一些，十步距離等於洪辰的九步，邁出了十八步後，已然有些艱難，朝洪辰看來一眼，洪辰明白意思，一點頭，便坐下來。

  洪辰沒急著修煉恢複，掏出一包特質煙，兩人一人一根，洪辰吸了一口，悠悠道：“這裏的威壓不可能憑空產生，特殊的地理環境可以造就，但這裏不是，以我的猜測，十有八九是強者外放的精神力。”

  鍾靈芸眼中一閃：“你指的強者是，難不成這古老宗門還有人活著？”

  洪辰緩緩搖頭，目光投向前方大殿：“古代被帝王承認的宗門，開宗立派的祖師爺至少是六品，六品武者可精神力外放，這精神力產生的威壓數百年不散，很可能是封存在大殿之內，具體緣故，那就不得而知了...”

  洪辰一頓聲，繼續道：“之所以排除地理環境的因素，是根據每個人打坐修煉的時間，以及走出的距離。”

  “如果是由於地理環境特殊產生的威壓，那施加在每個人身上都該是相同的，那樣一來，同樣的打坐修煉時間，境界越高的應該能一次性走出更遠的距離。”

  “除了特殊情況，境界越高，丹田儲氣量越大，打坐修煉的恢複速度也越快，這是最基本的武道常識，是個武者都明白。”

  “從我們到廣場外圍，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兩個小時，這條甬道上的人，至少前進過一次，最多的三次，一次的或許恢複九成，三次的或許每次恢複四成，這個因人而異，但走出的總長度該是境界高的更大，境界低的較小。”

  “然而，情況卻並非如此，那個四品中段，隻走出了不到三十米，那個四品初段，卻走出了四十多米，那個三品巔峰也走出了超過四十米，還有那個四品中段，走出的同樣不足四十米...”

  洪辰指指點點，舉了七八例，隨後拋出一問：“你說這是什麽原因？”

  鍾靈芸何等聰慧，稍一琢磨，便領會道：“你的意思是，這股威壓根據每個人的境界不同，強度也不盡相同？”

  洪辰眼中閃過一抹讚許之色，點頭道：“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四品初段走出的距離比四品中段更多，說明後者現在的丹田儲氣或許多過前者，但同為四品初段時，後者不如前者，而這股威壓降臨到每個人身上並不相同，正是要忽略彼此境界的差距，讓眾人的競爭處於同一水平麵，就我的認知範圍，也隻有強者有意識的外放精神力，方才能辦到。”

  說罷，再度望向前方大殿，眼神意味深長：“機緣肯定是要走到大殿的，誰能先到，誰能最終得到機緣，比的不是境界高低，而是武道天賦，當然，還可能有一些別的方麵的考驗。”

  鍾靈芸眸光閃爍，消化了好一陣，以兩人才能聽見的輕聲道：“師傅，你懂的真多，是不是有個六品的師傅，什麽時候帶徒兒也拜見下師公他老人家。”

  洪辰看看她，指了指地麵：“你要真想拜見，回頭我可以送你去，不過未必回得來。”

  他所知的這些，都是父親筆記中零零星星記載的，要說師傅那就是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鍾靈芸妙懂意思，神色一滯，歉聲道：“對不起。”

  洪辰無所謂地笑笑。

  鍾靈芸似又想起了什麽，凝眉道：“那按你的說法，哪怕是二品，隻要天賦足夠高，在同伴的維護下，衝破群狼的圍堵，進入這片甬道，豈不是也能爭一爭機緣？”

  洪辰若有所思地搖頭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主辦方為何警示以三品中段為分界線，並非是無的放矢，這股威壓多半也是有上下限的，若是三品中段以下進入這甬道，很可能承受不了這股威壓的下限，甚至我有個大膽猜測，若是五品武者進入甬道，或許會撐爆這股威壓的上限，那樣一來，或許會毀掉大殿內的機緣。”

  鍾靈芸臉色驚異不定，有點聽天書的感覺，洪辰沒再擴展，又抽了一口尾煙，將煙屁股彈飛：“行了，我的這些猜測聽過就好，心裏大概有個數，並不是重點，抓緊恢複，盡快把這條甬道走到盡頭才是重點。”

  鍾靈芸哦了一聲。

  一小時後，洪辰二人前進了近三十米，超越了兩人。

  又過了一個小時，再度前進近三十米，又超越了一人...

  其他人的平均速度，差不多每兩小時四十米，每小時二十米上下，而洪辰二人則是要快出近一半，。

  隨著時間的流逝，七八個小時後，洪辰二人深入了兩百多米，先後超過六人，在他們前頭的還有十人，其中四人深入三百米以上，最前頭一人，到了三百五十米樣子。

  而後方，也是有更多人進入甬道，甬道之上的人數逼近了三十。

  再度走出一段，又超過一人，洪辰二人坐了下來，鍾靈芸看看前頭的九道身影，有些不甘地道：“早知道我們應該入中心區域的當天晚上就過來。”

  洪辰明白她的意思，回頭掃動了幾眼，卻道：“凡事都有代價，這廣場的毫狼，比昨天我們闖的時候明顯少了許多，隻剩一百多頭了，我們若是提前三天過來，說不定有一千頭，你沒看最前頭兩人都是光杆司令，他們的同伴很可能成了群狼的口糧...”

  進入廣場來到甬道，需要殺出一條血路，越是靠前嚐試的人，風險越大，而越是靠後的人，隨著毫狼在圍追堵截中不斷折損，數量一再的減少，風險也逐漸變小。

  風險與收益是成正比的。

  鍾靈芸怔了怔，也是回頭掃視了幾眼，那股子不甘淡了一些。

  就在這時，前頭剛坐下恢複不足十分鍾的兩道身影同時站起，向前走了幾步，逼近一人身後。

  刷！

  忽的，兩人一個抽出繡春刀，一個抽出匕首，身前打坐修煉的那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危機，抓起身前的戰兵反身一掃。

  兩人早有準備，繡春刀迎擊戰兵，匕首朝那人的脖子劃去。

  伴著一道精鐵撞擊聲，一道寒光一閃而逝。

  過後，兩人脫力般坐在地上，而被他們攻擊那人，瞪著一雙死魚眼，一手捂住脖子，大量的鮮血從指間溢出來，片刻後，斜倒了下來，又再抽搐了一陣，最終失去了生機。

  “那人的匕首...”鍾靈芸美瞳一縮，扭頭看向洪辰，洪辰看到她驚異的臉色，知道她認出來了，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錯，那天偷襲你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出手的正是血鷹二人，均是四品初段，那匕首的出手速度，堪比一般的四品中段，不然，即便和二人之力，也難以做到一擊必殺一個同為四品初段的對手。

  洪辰又催促道：“別多想了，集中精力，加緊恢複。”

  鍾靈芸嗯了聲，又多看了兩人一眼，這才緩緩閉目，進入修煉狀態。

  又過去五個多小時。

  最前方一人深入五百米左右，離前方大殿也就差了五十米樣子。

  其後一人落後不到二十米，再後頭兩人，落後三十多米，再後頭便是血鷹二人，僅僅落後十米，再再後頭，落後四十米樣子，三人相差無幾，洪辰二人就在其中，另一個人正是宋雄，宋家唯一的四品武者。

  宋雄和洪辰二人橫向隔了十幾米，感受到洪辰二人側臉看來，神色不由一緊，之前兩人被洪辰清出甬道，回了廣場後葬生群狼之口的一幕，他可是親眼見證的。

  說起來，二品區，宋家入夥三方受益匪淺，非但保住了自身的銅牌，還分享了血池，更得了三十多塊銅牌，卻是在形勢的趨勢下，到了綜合區，宋家轉而加入了十家聯盟，反將矛頭對準了三方。

  唯利是圖，恩將仇報，典型的小人行徑。

  眼下，他孤身一人，洪辰有足夠的理由對他出手，真要交鋒，和洪辰二人之力，他自認沒有多少取勝的把握，不，應該說是，凶多吉少。

  洪辰二人可不是一般的三品巔峰，尤其是洪辰，擁有著越級戰力，乃至越兩級...

  “宋先生，你好...”洪辰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沒有起身，隻挪動屁股，一尺尺地靠近。

  宋雄更緊張了幾分，道：“洪辰，來這裏，大家都是為了機緣。”

  “是啊，怎麽了？”

  “你別過來。”

  “呃，什麽意思？這甬道是你宋家的？”

  “洪辰，你在三品區殘殺我宋家之人，我宋家這才站隊十家一邊，即便如此，我宋家也沒對你三方眾人下手...”

  “你想表達什麽？”將距離縮短到五米左右，洪辰停了下來，臉色陡然一沉，喝道：“三品區你宋家人團滅，就憑其他幾家人眾口一詞，便認定我是凶手，宋先生，你是真傻呢，還是將錯就錯？”

  洪辰冷冽道：“二品區若我三方網開一麵，宋家又豈能自保，還收獲三十多塊銅牌，叫我說啊，你宋家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對待白眼狼，我洪辰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宋雄臉色變幻不定，見洪辰又靠近了一個身位，急忙道：“我宋家並未對三方任何人下手，站到十家一邊，隻是為了自保。”

  洪辰冷笑一聲，語氣卻是一緩：“這麽說，對我三方，你宋家並無敵意？”

  宋雄趕緊搖頭：“絕對沒有。”

  洪辰勾了勾手指頭：“既如此，我倒也不好做的太絕，交十塊銅牌給我，再以武道之心起誓，你不會對三方任何人出手，我便不為難你，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宋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他好歹是四品武者，何時被人這般威脅過，更何況還是一個比自己境界更低的人。

  不過，怒歸怒，真要跟洪辰交手，他還是不想嚐試的，飛快地想了想，妥協道：“我可以以武道之心發誓，不過銅牌，我身上隻有一塊。”

  洪辰拍了拍胸口，玩味道：“進入綜合區，各方收獲的銅牌，都會集中於最強的一兩人手裏，最極端的，三方繳獲的銅牌，都集於我一身，你是宋家唯一四品，你宋家光二品區便收獲三十幾塊銅牌，至少有一半在你身上...唉，別這幅吃了冤枉官司的表情，你要是再矢口否認，那便讓我搜一搜。”

  宋雄的臉都綠了，搜身，你當我犯人啊，還是說，我是你的囚徒？

  “洪辰，別太過分了...”

  “你真要動手，大不了魚死網破。”

  洪辰接上他的話：“這就是你要說的吧，嗬嗬，我洪辰最受不了別人威脅，成全你便是。”

  說罷，手掌一翻，一根銀針出現指間，又挪近一個身位，彼此隻差了四米。

  宋雄簡直要瘋了，老子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你魚死網破，不帶這樣腦補坑人的！

  “洪辰，你別胡來，我宋家沒有對你三方不利，你卻要我十塊銅牌，這太沒道理了吧。”

  洪辰把手一攤：“少廢話，十塊銅牌交給我，若你不曾對我三方眾人下手，待到競標結束前，我可以考慮還給你。”

  “我以武道之心起誓。”

  “武道之心不是萬能的，你已經快五十的人了，對武道的追求還有多少，我持嚴重的懷疑態度。”

  宋雄被噎得不輕，胸好悶，洪辰這是毫不掩飾對他的輕視，可他卻無法辯駁，因為這是事實。

  到他這把年紀，早過了武道黃金期，又邁入了四品，對更高境界的渴望有，但要說多執著，卻是不存在了。

  一個對武道前路追求不足的人，武道之心便不再堅定，許下的誓言自然會大打折扣。

  最終，宋雄還是妥協了，交給洪辰十塊銅牌，並且以武道之心起誓。

  “恭喜你，你的睿智與謹慎，讓你避免了被打劫一空！”洪辰將銅牌收好，輕輕一笑，然後扭頭喝道：“恢複夠了，繼續向前！”

  說罷，長身站起，大步向前，鍾靈芸也是起身，跟上洪辰的步伐。

  瞧見洪辰二人一口氣走出了三十多米，在血鷹二人身後不足十米處方才停下，宋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終於明白了洪辰緣何恭喜他。

  他方才恢複了不到二十分鍾，丹田儲氣四成左右，而洪辰二人顯然已經恢複了五成以上，真要交手，他敗多勝少，敗的代價，就算洪辰不要他的命，身上銅牌怕是一塊都想保住。

  正如洪辰所言，宋家三品區團滅，隻有他一個四品，收獲的三十多塊銅牌，自然是在他一人身上。

  睿智，謹慎？

  嗬嗬，何等的嘲諷，洪辰分明是輕視他，一個四品武者，在一個三品巔峰的威脅下，居然連抗爭的勇氣都沒有！

  可那又怎麽辦呢，誰叫他遇上的是洪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