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浩明顯怔愣了一下，他心中預期，不過是讓洪辰認錯道歉，再加一筆賠償，即便是最高預期，也沒想過讓洪辰一手陪一手，江家的實力究竟有多強，包括薛鬆在內，其他人不清楚，他卻心知肚明，六省靈石礦競標，X省五個名額，江家必占其一，江濤是江家大少，和他在謝家地位相仿，鐵心要保洪辰，他也得給幾分麵子。

  是以，剛才江濤劃出底線，條件可以談，人不能動，他並沒有反駁。

  卻不想，洪辰主動來了個一步到位。

  “有點意思。”謝浩嘴角泛起一抹輕笑，眼神變得饒有興致。

  “洪辰，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江濤訝異了片刻，隨即換了張嚴肅的臉，隻當洪辰是開句玩笑，要是讓謝浩誤會你在耍他，那就真沒法和平收場了。

  “我就那麽沒個正形嗎？一哥親自出麵，這麵子不給足，以後還怎麽在省城混？”洪辰甩了江濤一眼，又追問謝浩：“一哥，你看這樣行嗎？”

  謝浩不是墨跡的性格，一點頭：“可！”

  洪辰笑了笑，伸出一個手指頭：“不過先要跟一哥打聲招呼，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可以嗎？下次若是再發生類同的事兒，我依然會下手，我這人恩怨分明，率性而為，還請一哥包涵。”

  言下之意，一次麵子給了，再來一次就不管用了。

  薛鬆眉頭大皺，陰沉道：“洪辰，你沒資格和一哥談條件。”

  洪辰收了笑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當初在青市，要不是看在江少的份上，你以為你能四肢健全的離開青市？真以為你薛家大少的名頭能壓得住我，你薛家不過是準一線，一個三品中段，一個三品高段拿得出來嗎？今晚要不是給一哥麵子，信不信我讓你父母來領人？”

  洪辰第一問，薛鬆心中嗤之以鼻，覺得洪辰是仗著江濤坐邊上裝逼。

  隨著第二問，他驀然驚醒，變了臉色，薛家隻有兩名三品初段武者，而就在昨天，洪辰一對二，擊敗一名三品中段，一名三品高段，更重要的是還廢了兩人，薛家的確沒有讓洪辰忌憚的本錢，反而應該忌憚洪辰才對。

  到了第三問，讓父母來領人，昨晚常薇薇的下場，一下子浮現腦海，他情不自禁地一個激靈，臉色憋得有些發青。

  感到空氣中多了火藥味，謝浩揮了揮手，及時開口道：“誰的麵子反複用都不值錢，你的條件，可。”

  “爽快。”洪辰應了聲，然後擼起自己的右側衣袖，江濤伸手一按：“你玩真的？”

  洪辰道：“斷手還能接。”

  看著洪辰平靜而淡定的神色，江濤有些遲疑，以往的經曆告訴他，但凡洪辰堅持的定有把握，但畢竟是斷手，眼中還是保留了三分憂色，最後，被洪辰把手推開。

  打桌球的幾個男女，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這會兒不用人叫，提著槍棒匯聚了過來。

  洪辰把衣袖卷到臂彎，小臂躺在桌上，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帶封套的匕首，出竅的一刻，冷光乍現，晃得眾人不禁心中一寒。

  “這是我下午去買的，特意挑了把鋒口利索的。”洪辰嘴角一笑，露出八顆森森白齒。

  洪辰笑著，眾人卻笑不出來，一個個臉色發緊，洪辰看看薛鬆，道：“驗驗我的手，別到時候說貓膩。”

  “不用了，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

  “還是驗驗吧，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我這本來就是假手。”

  薛鬆總覺得洪辰不懷好意，可那麽多人眼巴巴看著，他又不能太慫，於是身子前傾，伸手在洪辰的手臂上摸了兩下，隨口道：“沒問題。”

  話音落下，洪辰手中的匕首橫切而過，掌腕分離的瞬間，一道血線飆射而出，薛鬆來不及說縮頭，被濺了滿臉。

  “啊！”薛鬆大叫一聲，整個人向後一揚，連帶椅子來了個人仰馬翻。

  在場有包括薛金陽的母親在內，一共三個女人，被嚇得驚叫出聲。

  其他人渾身汗毛倒豎，不約而同地皺起臉，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樣。

  唯有謝浩反應最小，還坐在那裏，手一抖，點點煙灰散落。

  “俱樂部有醫護室，先止血，然後馬上去醫院。”江濤一把掐住洪辰的小臂，臉色緊張而焦慮。

  “我自己來就可以。”洪辰把匕首擱桌上，推開江濤的手，又拿起切斷的右手，對著謝浩示意了一下，然後與手腕的斷口對合，左手指間，一根根銀針猶如變戲法便冒了出來，迅速向右臂紮去。

  不到半分鍾，手臂上紮了二三十根銀針，排布毫無規律可循，而斷口處的鮮血已然止住。

  接著，就見洪辰指間出現一根五寸長的銀針，對著斷口處，猶如縫衣服般攪弄起來，半分鍾後，銀針走了一圈，斷口處留下了一圈縫合的痕跡。

  再接著，洪辰催動丹田之氣，一股淡青色的氣態薄膜浮現，將斷口處包裹而入。

  又過了半分鍾，那層氣態薄膜消失，洪辰將一根根銀針拔出，又從兜裏抽出一包濕巾紙，將手臂上殘留的血跡擦去，末了，手臂恢複如常，一絲疤痕都沒留下。

  他轉了轉右手腕，感受了一下，還算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一掃，見到的是一張張呆滯的臉。

  “真的假的，你變魔術啊。”江濤吞了口唾沫，抓起洪辰的右手，猶如玩具般上下左右的擺弄，嘴裏不斷發出嘖嘖聲，眼神越來越亮。

  “行了，你當我變形金剛啊。”洪辰嫌棄地抽回手，對謝浩笑了笑：“一哥，可以了吧？”

  別人是看魔術表演，作為醫武的謝浩卻是看出了門道，意味深長地看了洪辰一眼，默默點頭。

  “那就先告辭了。”洪辰沒有繼續留下，和江濤一塊離去。

  “昨天我給你的單子上，兩樣東西找到一樣，便能替金陽續接斷手，就當花錢買個教訓，這段恩怨到此為止，以後別再去主動招惹他。”謝浩遞了一片濕巾給薛鬆，指了指薛鬆臉上殘留的血跡。

  薛鬆呐呐點頭，神色有些憔悴，剛才那一股子飆射在他臉上的鮮血，血跡可以抹去，陰影卻是留在了他的心裏。

  謝浩又看了看薛金陽一家，薛金陽的父秒懂，立刻保證：“一哥說了算，這段恩怨掀過了。”

  謝浩沉默了一下，吩咐另幾個男女：“把今晚的事傳出去，尤其是我答應的那個條件，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幾人麵麵相覷一眼，眼中都是流過異色，卻沒有質疑，應了下來。

  ......

  另一邊。

  洪辰二人出了桌球房便直奔餐廳而去。

  “鐵板小牛排，清炒菠菜，醬爆豬肝，紅豆米仁粥，佛跳牆兩尊，再上個果盤，要龍眼，紅棗，再配點熱性的水果，再，上一杯甘蔗汁...你還要什麽，自己點。”

  洪辰點完這些補血的食物，把菜單丟給江濤，江濤搖搖頭，揮手示意服務員直接下單。

  服務員一走開，江濤就陰陽怪氣地道：“口口聲聲讓我罩你，我他媽也是真蠢，還上了心了，在那裏像個猴子似的討價還價，今天我總算是明白了，什麽叫綠葉襯紅花，裝逼還需傻逼襯。”

  洪辰被他逗樂了：“手能裝回去不假，但切下來不疼嗎？血流了多少，你又不是沒看見，你以為我想啊，我心裏頭有上中下三策，剛才的形勢，我也是迫於無奈，這才行了下策。”

  江濤不服氣地道：“那你上中兩策是什麽？”

  “上策，一哥主動化敵為友，中策，就算做不了朋友，卻也不用付出，握個手，事情掀過。”

  “去死！人家好歹省城圈子裏一哥，人家不要臉的嗎？”

  “所以啊，麵子要麽不給，要麽就給足。”

  江濤哼哼一聲，掏出煙盒，也不發給洪辰，自己點起一根，悶悶的抽著，洪辰見狀，勾勾手指頭：“把煙丟過來。”

  江濤忽然道：“洪辰，主動裝逼不是你的風格啊，我想不明白，剛才你那麽做，究竟是什麽目的？”

  兩人認識也就半年時光，但對彼此的脾性算是頗為了解，洪辰做事膽大狠絕，卻都是被動的，在江濤的印象中，如剛才的情形，態度端正些，賠點錢就能了事，卻選擇主動顯山露水，還是頭一次。

  反常必有妖！

  洪辰愣了下，江濤又道：“前天剛在夢花海鬧，昨天壁球館再鬧，今天再鬧這一出，別人看來你是行事張揚，猖狂無忌，但我卻知道，你肯定是謀定後動，你不方便說，我不會逼你，但你要提前讓我有個心理準備，至少讓我知道方向，這樣我也好配合你。”

  話題有些沉重，氣氛有些沉悶。

  洪辰收了氣嘻哈的表情，抓過煙盒，點起一根，燒到一半的時候，訕笑了一下：“還記得第一天來省城，那晚在夢花海酒吧裏說的嗎？我呢，不想把你拖下水，就想讓你在岸上，萬一我要淹死了，還能有個人拉我一把。”

  說罷，話鋒一轉：“當然，我的意思不是指那晚的事兒，我和孔妙涵協議婚姻，那晚的事兒就算是畫句號了，就是這麽個意思。”

  江濤瞅瞅他：“可我現在連什麽事兒都不清楚。”

  洪辰嗯了一聲：“對你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真正的目標是周家，當時我說的是孔家和周家有仇，其實是和周家有仇的是我，這你知道，不死不休的仇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具體原因現在不方便透露，以後你會知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江濤眸光閃了閃，臉色也是凝重了起來：“周家在X省僅次於謝家，葉家，可不是當初青市的王家，陸家...”

  洪辰點頭道：“正因為如此，我一直在等待蓄力等待，當初我入贅孔家，就是想要借孔家的名頭搞風搞雨，隻是沒想到，孔家本身就是強敵環視，現在外患又徹底爆發了，我不得不立刻采取行動。”

  江濤插話道：“你指的行動，就是前天夢花海，讓孔家那小子去招惹周立文？”

  洪辰沒有否認：“沒錯，麵對準一線家族圍攻，還不能讓孔家入絕境，孔家還會幻想著拉盟友，聯姻，讓出部分利益來度過這一劫，隻有讓孔家和周家結仇，還是解不開的仇，才能徹底把孔家逼到懸崖邊，背崖一戰。”

  又繼續道：“昨晚發生的事算個意外，若是還沒有對周家揮出第一劍，昨天我隻會斷薛家少爺一手，斷吳家小姐一臂，弄瞎常家那女人一雙眼，算是殺雞儆猴吧，有仇衝我來，別動我身邊的人，這是我的底線，就算輪到謝家少爺，我一樣會下手，而且絕不後悔。”

  “至於廢掉一個三品中段，一個三品高段，我不是沒權衡過利弊，算他們兩個倒黴，首先，我已經傷了三個家族子女，再廢他們兩個，不過是結仇更深一些，其次，既然已經對周家揮劍，我就有必要秀一下肌肉，給孔家信心，也讓周家多幾分顧忌。”

  他停頓了一下，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再次道：“再說今晚，也就是最晚的延續，既然結下恩怨，能解開自然最好，一哥背後是謝家，若是沒必要，我也不想與之為敵，不過，剛才我斷一隻手，並不純粹是給足一哥麵子，還有讓薛家徹底熄心的意思，否則，賠上點醫藥費，事情暫時了了，薛家心裏的疙瘩肯定還在，保不定又要出幺蛾子，我可是知道，你江家和薛家有不少生意上的來往，真要徹底撕破臉，我想也非你所願吧。”

  說到這裏，似笑非笑地看著江濤，江濤和他對視了片刻，終於讀懂了那眼神的意味，不爽地哼了聲，憋出一句：“你的意思是，你斷一手，還有為我著想的成分在內，我還應該對你心懷感激咯。”

  洪辰嗬嗬一笑，大度地擺擺手：“我們是兄弟，說感激就見外了。”

  江濤啐了一口：“呸！”然後沉默下來，麵露若思。

  很快，菜肴流水階般送了上來，江濤心不在焉地吃了幾筷子，說道：“每次你搞風搞雨，鴻程集團都會在背後支持你，這次也不例外吧？”

  洪辰正大快朵頤，含糊地嗯了一聲。

  江濤沉吟道：“當初鴻程集團在青市成立，高家又是青市本地家族，搞風搞雨才沒有成為眾矢之的，就算這樣，也差點被三大一線聯手針對，現在是省城，鴻程集團完全是空降性質的外來戶，上一次吞並柳家產業，要不是柳家主動招惹，而且有意吞下鴻程集團，這才遭受反噬，省城四大一線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甚至不排除聯手將鴻程集團拿下，你要知道，地方排外的力量，比想象中要強得多。” 說著，挖了一勺子佛跳牆，又把勺子放下，緩聲道：“同樣的，我江家也麵臨這個問題，我跟你說過，在省城隻要我江家不插手家族之間的利益爭鬥，就算是謝家也會給幾分麵子，可一旦插手了，那立刻就會被針對，而且是以謝家為首，謝家是省城第一家族，對規矩看得最重，誰破壞規矩，就相當於挑釁謝家。”

  “是以，你拉孔家為助力，頂著孔家的名頭，這個做法是對的，鴻程集團隻能藏在背後，我江家也是一樣。”

  吐了口氣，旋即話鋒一轉：“不過，我江家可以適當地打一下查邊球，給你更大的助力。”

  埋頭苦吃的洪辰抬了抬眼皮，江濤一臉苦笑地看著他：“你和鴻程集團關係密切，我江家又是鴻程集團省城分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你另一個身份是洪神醫，我江家又是保健堂的第二大股東，利益死死捆綁，你要有個閃失，我江家也要傷筋動骨。”

  洪辰笑了笑，點頭：“好吧。”

  江濤思維跳躍地問道：“接下來，有什麽行動？我看看怎麽配合你。”

  洪辰撓了撓眉心，倒是沒有隱瞞：“今天下午，我接到妙涵的電話，孔家內部已經達成一致，兩天後，要對陳家宣戰，你知道的，上一次婚宴上，就是陳家領頭對孔家宣戰的，一報還一報，孔家已經想辦法將其他那些覬覦的家族都拖延住了，現在最有可能的變數就兩家，一個是林家，一個是喬家，尤其是喬家，據說和陳家的利益捆綁很深。”

  江濤琢磨了一下，眼中閃過決斷之色：“林家我想辦法說動胡家出麵牽製，至於喬家，我來牽製，你行動前通知我，我和我江家一名四品武者去喬家的物流公司總部拜訪，至少能保證喬家那些三品武者安安分分，不去馳援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