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柳家與你鴻程集團不過是商業上的競爭，何至於要滅我柳家！”柳刀澤倒在地上，體內髒腑移位一般，看著一臉冷漠的秋漸漸逼近，用僅存的一些氣力，嘶聲吼道。

  聲音中帶著憤怒，更多的，卻是悲涼，不甘，絕望。

  剛才電話中，韓夫人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柳家六人，包括從另外兩個家族抽調的兩人，一名三品，七名二品全軍覆滅，個個被廢。

  他知道，柳家完了，就算到此為止，柳家也再不是準一線家族，連二線都勉強。

  可接下來的事實告訴他，鴻程集團並不打算到此為止，他是柳家家主，秋要廢他，代表了鴻程集團要把事做絕，要滅他柳家。

  現代社會，太平年代，滅一個家族，自然不可能如古代那般將一家男女老少，多少多少口全部送去地下，所謂滅，就是將一個家族從高處打落塵埃。

  失去了武者，失去了金錢，柳家想從頭來過，再度東山再起，不是說沒有可能，但幾率真不是很高。

  現實不是小說，現實是非常殘酷的！

  曆史上，盛極一時，乃至百年，數百年的家族，敗落之後，能夠再造輝煌的又有幾個？

  秋的臉上不起一絲情緒的波瀾，到了三米之內，手腕一抖，鐵棍揮來，帶著一股破風之聲。

  “啪！”擊中柳刀澤的腹部，回音效果猶被鞭抽一般，柳刀澤貼著地麵，飛快地滑動了長長的一段，最後撞上牆角。

  丹田碎裂的劇痛，讓他雙眼一黑，陷入昏迷。

  ......

  青市，劉家。

  書房內，劉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麵前桌案上，一套功夫茶，一個手機。

  敲門聲響了幾下，劉盛東推門進來，苦笑道：“爸，我聽保姆說您在書房，那麽晚了，您怎麽還不去睡？”

  劉老爺子指了指對麵的座位，自顧品茶，待劉盛東坐下，才道：“是不是你蘭珠叫你來的？”

  老爺子口中的“蘭珠”，是劉盛東的妻子，劉昊，劉欣玥的母親。

  劉昊出院後，老爺子告訴他，幫他把婚事給退了，理由很簡單，洪辰對柳豔不感冒，劉欣玥對洪辰有意，他若和柳家大小姐結婚，劉欣玥和洪辰將沒有半點可能，甚至連朋友都沒得做。

  劉昊氣得差點吐血，天下間哪有如此荒唐的事兒，激憤之下，當場和老爺子衝撞了幾句，揚言要立刻去省城，結果，老爺子一怒之下，把他關了起來，沒收手機切斷了他與外界的聯係。

  這一個星期來，劉家上下幾乎人人找了老爺子說情，劉昊的母親更是天天哭求，可老爺子不為所動。

  劉昊是劉家長孫，未來的繼承人，從外市曆練回來大半年，在商業上一次像樣的建樹都沒有，又住院一個多月，現在再被關了禁閉，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廢了。

  此外，在劉家眾人看來，這一次老爺子對劉昊的處置太過偏激。

  劉盛東沒有隱瞞，點點頭，委婉道：“爸，昊兒頂撞了你，是他不對，但他那也是一時間衝動，小豔的他的未婚妻，他住院期間，小豔雖然隻來看過他一次，可兩人天天用雲信聯係，這好端端的，忽然您一聲不吭就替他做主把婚事給退了，他反應激烈一些，也算是情有可原。”

  劉老爺子慢慢喝了一口茶，接話道：“我不是沒給他理由，隻不過我的理由，不光他接受不了，連你們也接受不了，甚至覺得我老糊塗了...”

  “爸，您怎麽這麽說。”

  “實話實說，我們劉家雖然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但在青市，乃至全省總歸還算有點分量，也和大多數家族一樣，難免重男輕女，最近一陣子，我對欣玥的偏向，我對洪辰的看重，讓你們大家心裏頭都不舒服，甚至會擔心，我是不是被下了迷魂藥，準備招洪辰為婿，將劉家交給一個外姓人，對嗎？”

  有關繼承問題，從來就是一個大家族內部最敏感的話題，劉老爺子說的雲淡風輕，劉盛東聽得卻是冷汗直冒，老爺子看穿他的心思他不奇怪，但點穿了他的心思，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就好像皇帝知道太子的一些心思卻不會說，一旦宣之於口，太子就危險了...

  劉老爺子瞥他一眼，老眼略帶渾濁，卻似能看透人心，淡淡道：“別多想，我隻是把你們的心思說出來，沒什麽深意，我老了，精力不足，不是大不了的事兒，我就算看不過眼，也不懶得多一句嘴，但事關劉家的興衰，甚至存亡，那我就睜一眼閉一眼。”

  劉盛東神色一震，又是一陣冷汗，今晚老爺子的話一句比一句分量重，關乎家族興衰，生死存亡，誰來繼承就又顯得無足輕重了。

  劉老爺子沒有解釋，再度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來，就在這時，茶幾上的手機震響，是一條短信。

  劉老爺子立刻把茶杯放下，拿起手機，手指滑動了兩下，視線凝固在屏幕之上。

  劉盛東一下緊張了起來，老爺子向來沉穩有度，慢條斯理，此刻異樣的表現，讓他意識到，這條短信非常重要，他甚至猜測，老爺子那麽晚不睡，或許就是再等某個消息。

  他壓低了呼吸，小心地觀察老爺子的神色。

  劉老爺子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有半分鍾，忽然搖頭一歎，揮手道：“去，給蘭珠打電話，讓他馬上過來，再把一鳴兩口子也叫來。”

  “爸，什麽事兒？”

  “你們不是都來替昊兒求情，昊兒不是對我這個爺爺有怨氣嗎？等下我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劉盛東眼神一動，沒再多問，退出房間打電話去了。

  半小時後。

  孫蘭珠，劉一東夫婦到了客廳，劉老爺子在劉盛東的陪同下從書房走出來，沒有和他們打招呼，隻是抬手指向東邊，三人馬上跟了上來。

  眾人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口，劉老爺子從兜裏掏出鑰匙開鎖。

  親自保管鑰匙，沒有經過他，誰也不許見單獨見劉昊，劉老爺子還從來沒有這麽鐵心地對待一個劉家之人，由此可見，劉老爺子關劉昊禁閉的決心有多大。

  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天，孫蘭珠夜夜失眠，時常落淚，劉盛東心中不忍，卻不敢私放劉昊出來。

  門開了。

  一個二十平左右的小間，原本是客房，裝修的不算豪華，該有的家具倒是一應俱全。

  劉昊坐在床上，背依靠墊，雙眼望著天花板發愣，隻有亮了一盞床頭櫃的台燈。

  一個多星期形容“牢獄”的生活，讓劉昊清瘦了一些，聽到動靜，他扭頭看著劉老爺子等人，愣了三秒，蹦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爺爺，我不服！”

  “小昊！”孫蘭珠斥喝一聲，生怕兒子又激怒老爺子，劉老爺子卻是擺擺手：“我知道你心裏頭有怨氣，不光是你，你父母，你二叔二嬸，為了你，也是三番兩次地找我論理，今晚把你們都叫來，就是要和你們說說明白。

  話末，吩咐關門，劉老爺子自顧走到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劉昊從床上下來，劉老爺子按按手：“都坐。”

  於是，劉盛東三人挨著床沿坐了一排，劉一鳴夫婦則是坐了兩張椅子。

  劉老爺子開腔道：“這些天，我知道你們給欣玥打了好多電話，想讓她回來勸我，但她沒有聽你們的話，她是按照我的意思辦，你們不要怪她。”

  二嬸，汪惠芬忙道：“爸，怎麽會，欣玥是你的親孫女，大哥大嫂的女兒，我和一鳴的親侄女。”

  劉老爺子看向劉昊：“小昊呢？”

  劉昊苦聲道：“欣玥是我親妹妹，我怎麽會怪她，從小打大，我哪次不讓著欣玥，她要什麽，我什麽跟她搶過，就算上次宴會廳，她帶著你的聖旨當眾和我翻臉，搞得我灰頭土臉，我也隻恨洪辰，卻不會怨她。”

  劉昊對自己的妹妹，確實如他所說，非常疼愛。

  劉老爺子道：“那你對洪辰有意，你為什麽那麽怨恨洪辰？”

  “我...”

  “是不是想說洪辰配不上欣玥？”

  劉昊不吭聲，儼然默認，即便宴會廳那晚，得知洪辰是一品武者，還是一品巔峰，他依舊對洪辰沒有任何改觀。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配不配得上，而是一種敵對情緒。

  劉老爺子思維跳躍地道：“你和柳豔的婚事，當初是我們兩家長輩促成的，考慮的是家族利益，是不是這樣？”

  “沒錯，柳家要比我劉家強，柳豔又是柳家長女，她父親是柳家家主，她的相貌還不錯，性格也是特別麻煩的那種，所以這門婚事我並不反對。”

  聽他這麽說，劉老爺子暗鬆了一口氣，知道劉昊對柳豔就算有點感情，也不是多麽深刻。

  他接話道：“你和柳豔成親，最大目的是為劉家爭取一個強大助力，之前柳家是否有三品武者，我並不清楚，現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有，三品武者之外，還有七八個二品武者。”

  劉盛東等人不禁動容，劉昊被調動了情緒，一下子捏緊了拳頭，老爺子絕對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爺爺，你為什麽要退了這門婚事，借柳家之力，我有信心，我們劉家隻需一兩年，就能超越江家成為青市第一家族，周邊幾個市的業務，也能擴展一倍不止。”劉昊一臉懊惱，多好的機會啊。

  他是那種有野心的男子，不能說為人涼薄，但對男女之情的看重，肯定要拍在家族利益後頭，娶了柳豔，得柳家這一助力，他就能大展拳腳，甚至將劉家推向更高的山峰。

  劉盛東等人雖然沒說什麽，但還是不經意地流露出的遺憾，其實，對於柳豔這個媳婦，劉家上下都挺滿意，包括當初的老爺子。

  劉老爺子不動聲色地掃了眼他們的神色，最後落在劉昊身上，微微眯眼，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柳豔成親後，還會向洪辰施展報複，對不對？那晚在宴會廳，他當眾打你的臉，讓你顏麵盡失，這份恥辱，有機會的話，你一定會討回來，對不對？”

  兩個對不對，劉昊臉色微變兩次，顯然老爺子猜到了他的心思，可他卻不敢認，生怕被繼續關禁閉。

  劉老爺子又道：“如果不把你關起來，洪辰，欣玥，柳豔都在省城，你跑過去或許先找欣玥，在欣玥那裏碰了釘子，以你的性格定會去找洪辰麻煩，讓柳豔幫你，甚至會想辦法唆使柳家出手對付洪辰，對不對？”

  第三個對不對，劉昊臉色再變一次，依舊不語，劉老爺子板下臉，語氣變得嚴厲：“我最討厭說一套做一套，有一說一，有二說話，你要是個啞巴，那就繼續在這屋裏待著。”

  見老爺子發火了，劉昊一縮鼻子，糾結了下，一咬牙，道：“沒錯，爺爺，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看好他，一個林家的廢物女婿，就算他不是廢物，就算他是一品巔峰武者，也不至於因為他，就取消我和柳豔的婚事吧。”

  肚子裏的憋屈一出口，猶如開了砸門的洪水，一股腦兒傾斜出來：“那次在宴會廳，他當眾扇了我一耳光，這份恥辱我要是不討回來，我以後還有什麽臉麵在圈子裏混，爺爺，到底我是你孫子還是他是你孫子，你要這麽護著他？”

  “閉嘴，你這是什麽口氣，和誰說話呢。”劉盛東怒喝一聲，生怕劉昊情緒一失控，說出什麽大不敬的話來，會徹底激怒老爺子。

  孫蘭珠急忙打個圓場：“爸，昊兒年輕，容易激動，說話沒分寸，您別生氣，”

  劉老爺子搖了搖手：“把你們一起叫來，就是要說說清楚，心裏什麽想法就說什麽，什麽想法都憋在肚子裏，那就不是一家人了。”

  說罷，目光跳躍，在劉盛東臉上逐一掠過：“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洪辰幾次讓昊兒丟了臉麵，還扇過昊兒一個耳光，有機會的話，昊兒討回公道是應該的？”

  一頓聲：“我要知道你們內心的真實想法，不要說道理，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劉盛東等人互相交織了幾眼，劉一鳴先點頭，隨後其他人也一個個點頭了。

  劉老爺子見狀，長長歎了一口氣，大搖其頭：“幸虧啊，要是這段時間出遠門一趟，或者像大年前那樣，去醫院住上半個月，現在我們劉家就有滅頂之災了。”

  劉盛東等人悚然變色，沒頂之災？那麽嚴重。

  “爸，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這是欣玥發來的消息，你們自己看。”劉老爺子說著，將手機遞了過去。

  劉盛東掃了幾眼，駭然變色，孫蘭珠把頭伸過去，片刻後，臉色一白，劉昊也湊過去看，轟然一震，隻覺得頭皮發炸！

  再給劉一鳴夫婦看後，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有驚駭之色湧出來。

  鴻程集團與柳家爆發全麵衝突，柳家一名三品，八名二品，全部被廢，柳家完了！

  “不要懷疑真實性，今晚我一直就是在等欣玥的消息。”

  劉老爺子說著，指著劉昊道：“你要是和柳豔成親，今晚柳家必向我劉家借人，小歡，阿福的結局，不用我說了吧。”

  劉昊咽了咽喉嚨，無言以對。

  劉老爺子語氣嚴厲：“為了你的麵子，你去找洪辰麻煩，我若不阻止你，鴻程集團能滅柳家，有沒有能力滅我劉家？”

  劉昊心肝顫了顫，臉色數變之下，弱聲道：“爺爺，洪辰有什麽關係？”

  “混賬，你腦子進水啦！”劉老爺子雙眼一瞪，怒道：“當初不過是洪辰的家裏人因賭債和高利貸債務纏身，鴻程集團就借機發難，直接從王家手裏拿下了王者俱樂部，還有那晚宴會廳，洪辰被數個家族聯手針對，鴻程集團不光沒有拋棄他，反而還為了他大戰一場，結果王家敗落，陸家失去一半資產，你難道要我劉家步王家後塵嗎？”

  劉昊也是腦子亂七八糟，才問出了這種混賬問題，被老爺子一吼，隻覺得胸中被暴擊了一下，背脊冷汗嗖嗖，臉色煞白。

  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害怕！

  要不是老爺子果斷退婚，要不是老爺子把他鎖在房間裏一周，眼下劉家麵臨滅頂之災，還真不是一種假設。

  他雖然仇視洪辰，但不可否認，對於洪辰他心中還是忌憚的，蓋因後者是個隻要你招惹他，一旦被他翻盤，就會成為你噩夢的狠人。

  劉老爺子吸了吸氣，以從未有過的口吻道：“我現在隻問你一句，你是不是還放不下仇怨，要找洪辰報複？”

  “不，我發誓，絕不。”劉昊斷然搖頭，柳家都倒了，要是鴻程集團矛頭對準劉家，劉家將毫無抵抗之力。

  當一個比你弱的人打你臉，你會毫不猶豫地還回去，當一個和你差不多人打你臉，你會找機會還回去，當一個比你稍強的人打你臉，你會想辦法借力還回去，而當一個比你強很多，甚至可以弄死你的人打你臉，你就不會再有還回去的想法，甚至還會希望不打不相識，有機會能夠抱大腿！

  劉老爺子臉色緩和了一些：“你能夠徹底放下恩怨，我心裏頭一塊石頭也落地了，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劉昊嘴角滿是自嘲，舉起三個手指，再次發誓：“爺爺，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再招惹洪辰，有機會遇上，我主動向他道歉。”

  “好。”老爺子滿意了，又看了看劉盛東等人，道：“你們對洪辰心中的怨念，也該放下了吧，之前小昊和洪辰的恩怨，歸根到底，是小昊看不起人家，每一次都是主動招惹，人家是被動反擊，被打臉也是活該。”

  劉盛東等人心有餘悸地點頭，一個個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