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玥提出要洪辰一塊去，為洪辰作證人，洪辰沒讓，打來電話的林藥，這說明已經驚動林家，眼下情況不明，他不想讓劉欣玥牽連進去。

  匆匆出了飯店，洪辰叫了輛出租車，半小時左右，到了省二院。

  洪辰一邊急診樓的方向走，一邊給林藥打了電話。

  幾分鍾後，洪辰道了急診樓一層大廳，林藥也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林藥板著眉，抬眼一看洪辰，就道：“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剛做完手術二十分鍾，現在差不多一小時了，人醒了，不過情況不怎麽好，雙腿粉碎性骨折，脊髓骨嚴重損傷，還傷了幾處內髒，明後天還要安排第二次手術，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後續恢複會要很長的時間。”

  洪辰神色沒什麽波動，他不是懸壺濟世的菩薩，卻也不是性情涼薄的人，但對於沈慧芳，他是真的當一個陌生人看待，尤其是林藥電話裏已經明說，沈慧芳一口咬定是他開車撞的，這讓洪辰對沈慧芳病況，一點同情心也提不起來。

  他道：“沈慧芳死活跟我無關，我過來隻是不想被人冤枉，免得你們林家人誤會，和孔家之間產生不必要的隔閡矛盾。”

  前幾天晚上，因為林語心被他帶走，林家人已經給孔家去了電話，今天這事再發生，他要不能澄清的話，林家與孔家之間必然結怨。

  大家族之間為了利益，明爭暗鬥在所難免，但紅線是不能動到對方家族的人，尤其是暗地裏，還是非武者。

  就好比那晚，如果隻是朱家兩名武者被洪辰重傷，朱家主未必會登門問罪，但朱家少爺隻是外勁，被洪辰打了一頓，傷勢並不算重，朱家主就殺上門來了...

  林藥不置可否：“事發地點是時尚廣場後頭的小路，沒有攝像頭，當時也沒什麽目擊者。”

  不管是之前電話裏，還是此時麵對麵，林藥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情緒的摻雜，但洪辰知道，作為林家人，他肯定是偏向沈慧芳的，尤其自己和林語心已經離了婚。

  他也不多廢話，一抬手：“走吧，當麵對質不就完了，撒謊還能沒有漏洞。”

  林藥默然點頭，在前頭領路，進電梯，到了七層，出電梯後，腳步頓了下，低聲道：“林語心去了洛市，之前接了電話應該正往回趕，她父親，和她妹妹林語霏在，另外，我三叔代表林家過來，他的脾氣不太好，你有個心理準備。”

  洪辰應一聲。

  ......

  一間單人病房內，沈慧芳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兩條綁了石膏的腿露在外頭，上身蓋了一層棉被，被子下頭幾根管子延伸出來，連接著床頭櫃上的儀器。

  護士剛替他換了一次藥，她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血色，睜著眼，精氣神倒不是太過虛弱。

  病床邊上圍了不少人，一個個臉色不佳，林遠歸，林語霏自然也在。

  該說，手術後病人要多休息，就算陪床頂多一兩個家屬，之所以眾人留下沒走，那是因為“元凶”要來。

  林語心，林語霏與省城林家簽了協議，協議期間，林遠歸一家就是省城林家人，沈慧芳被車撞了，而且根據沈慧芳所言，還是惡性報複，林家上下都很震怒。

  動林家人，哪怕是支係，旁係，那也是挑釁林家。

  要是林家置若罔聞，今天是沈慧芳，明天或許就是林語心，後天就是林藥這樣的直係子弟...

  林家老三親自過來，足見林家的重視程度。

  一股沉重的氣氛在病房內凝集，久久不散。

  門開了，兩道身影閃現，眾人紛紛側目，當見到林藥身後的洪辰時，一個個臉上湧起怒色。

  片刻的沉寂，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長發女子搶先出聲：“你就是洪辰？”

  洪辰麵無表情地看看她：“是我。”

  長發女子拿手一指：“你這個殺人凶手！”

  洪辰一挑眉：“我殺誰了？”

  “你開車撞沈夫人...”

  “你親眼看見了？還是說你有證據？”

  “沈夫人說是你，難道還會有假。”

  “她說你就信？”

  看洪辰一副沒事人的輕鬆樣，眾人臉色更沉怒了幾分，長發女子剛要再度開口，被一名長披風的中年男子揮手製止，他眼神沉沉地看著洪辰，開腔道：“慧芳是我林家人，被你開車撞了，險些丟了性命，這件事你必須給個交代，否則我林家決不罷休。”

  “這是我三叔，林貴安。”

  林藥及時提醒了一聲，洪辰並不意外，這中年男子從骨子裏透出一股上位者氣質，儼然是這些人中當家做主的。

  目光一瞥落在林貴安身上，他道：“憑什麽認定是我開車撞的？”

  “慧芳被撞前看清了駕駛員的樣貌，確定就是你。”

  “她說你就信？”

  洪辰搖了搖頭，起步上前，一名黑衣男子迅速橫了兩步，擋住去路，漠聲道：“退後！”

  洪辰沒理他，隻看林貴安：“我來並不是認罪，而是洗脫嫌疑，我要和沈慧芳對質。”

  林貴安沉默了下，忽然扭頭看向病床上的沈慧芳，一指洪辰：“是不是他？”

  沈慧芳冷著眼角，瞄著洪辰一眼，點點頭。

  洪辰一連三問：“沈慧芳，我問你，你幾點被車撞的？在哪被撞的？撞你的是什麽車？”

  “慧芳剛動完手術，不能說話。”林貴安替沈慧芳擋了回去：“洪辰，不用狡辯了，慧芳不會冤枉你。”

  洪辰皺皺眉：“就因為沈慧芳的片麵之詞，你就信了。”

  林貴安微微點頭：“我再說一遍，慧芳不會冤枉你。”

  洪辰好笑道：“這麽說沈慧芳說什麽就是什麽，要是今晚省城某個角落死個人，沈慧芳說我是殺人凶手，那我就得抵命？”

  長發女子義正言辭道：“沈夫人不會冤枉你，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簡直是無厘頭啊！

  洪辰忽然沒了辯駁的興趣，他發現林家人根本無法溝通。

  “或許是沈慧芳出了車禍，被擾亂了心情。”洪辰心中這般想著，倒也不生氣，沉默了片刻，目光轉向林遠歸，眼神略微有些複雜。

  沈慧芳這個嶽母，洪辰是不認的，但林遠歸這個嶽父，洪辰卻是認得。

  “林先生，你的妻子不是我開車撞的。”猶豫了下，洪辰還是用上了林先生這個稱呼，畢竟他和林語心離婚了，再叫聲爸不合適。

  林遠歸看著洪辰，眼神同樣複雜，吸了吸氣：“真不是你？”

  “不是我。”

  林遠歸哦了一聲，就沉默了下來。

  洪辰知道，讓林遠歸說出相信自己的話來，那未免有些癡妄，畢竟受害者是他的妻子，能夠不執意咬定是他，已經是極點了。

  “語霏，你母親不是我開車撞的。”洪辰又找上了林語霏，後者的眼神與父親一樣複雜，甚至更甚，盯著洪辰半響，眼簾一垂，發出一聲輕微的“嗯”音。

  洪辰又目光一掃眾人，淡淡道：“沈慧芳不是我開車撞的，我問心無愧，如果你們非要認定是我，那...隨便吧。”

  說完，轉身就走。

  他來的目的是洗脫自己的嫌疑，不讓林家人誤會，從而與孔家之間生出嫌隙與矛盾，可林家人根本沒理可講，連當麵對質的機會都不給他，他也就不強求了。

  “站住！”林貴安出聲喝止，沉聲道：“不給個交代就想走，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

  洪辰回頭道：“那你想怎麽樣？”

  “既然來了，那就留下，等明後天，我會帶著你去孔家問罪！”

  林貴安語氣淡漠，帶著不容抗拒之意。

  洪辰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眯了眯眼：“看來你是知道我的身份，孔家長孫女婿，我本以為林藥給我打電話，是讓我來把事情說說清楚，現在我發現自己想錯了，這根本就是請君入甕。”

  說著，他嘴角多了一抹冷笑：“連當麵對質的機會都不給我，就把罪名按在了我的頭上，林家做事還真是霸道。”

  “要說霸道，哪比得上你這位孔家長孫女婿...”

  林貴安嘴角閃過一絲微嘲，擺手道：“多餘的廢話我不想說，是你自己乖乖留下，還是要我的人動手，你自己選吧。”

  洪辰嗬嗬笑了聲，扭頭看向林藥：“這就是你所謂的你三叔脾氣不太好？”

  林藥皺眉深皺，他也是察覺到了不對勁，遲疑了下：“三叔，事情真相還不確定...”

  林貴安不悅地打斷道：“小藥，你是哪邊的？慧芳是我林家人，我難道不信她的話，信一個外人？”

  林藥被噎了一道，麵帶苦澀，不吭聲了。

  洪辰沒有盯著林藥不放，抬手指指林貴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看來，你林家也是有意借機生事，要向我孔家發難了。”

  以洪辰的眼力，如何看不出來，沈慧芳傷得不輕，但並非沒有說話的力氣，林貴安卻不讓他與沈慧芳對質，還一口咬定他就是肇事司機，這倒也罷了，關鍵在於，進一步要留下他，還要找孔家問罪。

  這分明是想借著沈慧芳的意外，挑起與孔家之間爭端，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貴安悶哼一聲，理直氣壯道：“不是我林家要故意生事，而你開車撞了我林家之人，性質惡劣，孔家必須給我林家一個交代。”

  “你就自欺欺人吧。”洪辰沒了多廢話的興趣，邁開步子，這時，房門再度開起，一個精壯男子堵了門口。

  洪辰眼神一凝，這精壯男子乃是三品初段武者，果然是早有準備。

  林藥眼中一愕，他自然是認得精壯男子，那是林家內保隊隊長，在林家地位，比起大部分直係子弟都是不遑多讓，平日裏，僅聽命於老爺子，以及林家老大。

  事先，他根本不知道，三叔還帶了這位同來。

  洪辰緩緩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精壯男子，回頭問林貴安：“這是準備強行留下我嗎？”

  林貴安道：“選擇的機會給你了，你不願留下，那就怪不得我林家無理。”

  洪辰點點頭，緩聲道：“我無意和林家為敵，但如果林家非要自找麻煩的話，我也不會任人宰割，我有言在先，一旦動手，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一名三品武者，我想對於你林家來說，也是十分寶貴的，如果廢掉，不知道你林家能否承受得起。”

  說罷，眼神漸漸犀利起來，盯著林貴安的眼睛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確定要留下我？想好了再回答。”

  洪辰的語氣不重，聲音淡淡的，卻是透出一股無形鋒芒，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病房內溫度仿佛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林貴安眼角微跳了幾下，林家一共就兩名三品武者，平日裏從來不拋頭露麵，他今天帶來了一個，自然是因為從一些渠道了解到，洪辰是二品巔峰。

  二品與三品之間，那是有著一道鴻溝般的差距。

  正常情況下，一個三品初段，哪怕是突破不久，境界未穩，也足以對付三四名二品巔峰，一對一的話，三個回合之內，就能拿下！

  他不明白，三品武者已經站在麵前，洪辰哪來的底氣威脅他？

  虛張聲勢，對，一定是虛張聲勢！

  林貴安緘默了有一會兒，眼神漸漸堅定，就在他將要下令的前一刻，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什麽意思，我還不能進了，洪辰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