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卿住的醫院就是上次複查的那家私立醫院，最上麵的兩層樓是VIP病房，視野開闊，環境優美，醫療設施更是齊全，關卿的病房側間就備有全套的複健儀器。

  但關卿的四肢還不能使力，如果訓練，全程幾乎都要靠別人的攙扶，很考驗照顧她的人的體力。塗美柔力氣太小，就算有成阿姨幫忙，她也很難堅持半個小時，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在了左鬱麟的身上。

  左鬱麟拉過關卿的左手搭在自己肩上，他的右手從後背虛虛扶住關卿的腰。

  溫熱的觸感傳到他的手上，他不自在地收攏手，將關卿的腰摟了個結實，她的腰纖細得好像他輕輕一捏就能捏斷，左鬱麟被這個想法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把關卿身上蘭花香吸得足足的，香味不濃，淺淺淡淡的，聞起來很舒服。

  左鬱麟心神恍惚，不知在想什麽，迷迷瞪瞪地朝儀器走去，突然身形不穩，連帶著關卿都虛晃了一下。

  塗美柔和成阿姨驚出一身冷汗，厲聲道：“你行不行啊！”

  “可以。”左鬱麟聲音悶悶的，他心虛地瞥了關卿一眼，像喝了幾斤白酒一樣，臉色紅得不像話。

  塗美柔假裝看不見，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才開口：“你小心點！關卿手上有傷，你親自塗的藥，你忘了麽？抓那麽緊幹嘛？”

  關卿昏迷之前，因為疼痛，雙手攥得太緊，四隻手指深深地戳破了掌心，左右手各留下了四個半月形的傷痕，因為傷口太深，纏了一圈紗布。

  左鬱麟心跳短暫地停了一拍，一臉期待地盯著關卿的臉。

  他拉的是關卿的手背，根本不會碰到掌心內的傷口，塗美柔是故意在關卿麵前提起這個，就是為了給他刷好感。

  他的眼光帶有灼人的溫度，關卿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朵根泛紅，故意不看他：“美柔，你冤枉鬱麟了，他很細致，刻意避開了傷口。”

  “算他識相。”塗美柔轉身調整儀器，也沒給左鬱麟一個眼神。

  左鬱麟一米八七的個子，以這樣的姿態正好可以將關卿的側麵一覽無餘，她的耳廓很小很薄，耳朵的線條圓滑，細嫩通透，乖乖巧巧的。左鬱麟親眼看著它充血泛紅，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巨大喜悅充斥他的心房，關卿終於對他的表現有了反應！

  塗美柔等了會兒，左鬱麟還沒把關卿扶上儀器，奇怪地回身，就見到左鬱麟嘴角咧到耳後，笑得跟個傻子一樣，她扶額，嗬斥：“快點！”

  跟個傻子結婚，會影響下一代麽？

  塗美柔後悔了，她竟然因為左鬱麟照顧了關卿一晚，就腦子進水，竟然把朋友賣給了個傻子！

  淦！

  關卿的身體還很虛弱，鍛煉完就沉沉地睡著了。

  一個黑衣黑褲，戴著口

  罩墨鏡的男人進了關卿的病房。嚇得塗美柔就要尖叫，在沙發辦公的左鬱麟也一臉警惕地盯著來人。

  “是我。”男人脫了偽裝，五官立體精致的臉，隻是他心情不好，臉色冷峻。

  “蔣先生，你這也太隆重了吧？”塗美柔可沒有客氣。

  蔣涵良走到病床邊，有陣子沒見關卿了，她看起來被照顧得很好，原本清瘦的臉龐長了些肉，臉部線條更加柔和，更漂亮了。他伸手捋捋關卿腦袋上翹起來的小呆毛，眼神留戀地將她的臉刻畫進他腦中。

  “姓蔣的，我還在這兒呢！”左鬱麟咬緊後槽牙，將他拉開，站在他的位置上擋住他的視線。

  蔣涵良走到遠離病床的沙發上坐下，壓低聲音，不想讓關卿聽到：“我看到熱搜就趕過來了。”

  “艸！”塗美柔咬牙切齒。

  昨天被塗美柔趕出去的顧客心裏不服，一出門就開始在網上造謠生事，本來關卿的熱度已經消了下來，他們怎麽說都起不了什麽風浪。可壞就壞在吊燈砸到了關雅婷，救護車和警車接連到訪，網上就有人造謠塗美柔故意殺人，三人成虎，現在網上掀起了督促警察捉拿殺人凶手塗美柔和幫凶關卿的熱潮。

  關卿沒醒之前，塗美柔和鍵盤俠通宵大戰，可惜鍵盤俠人多勢眾，她才說一句話，就被噴得體無完膚。

  “以你的經驗，你覺得這次是不是人為？”左鬱麟不解，左氏和塗家聯手壓熱搜，不但壓不下，反而越演越烈。

  蔣涵良搖頭：“不是。這次事關人命，觸及了所有人的底線，但凡是個有良知的人都不允許一個‘證據確鑿’的凶手，在他們眼皮下，逃脫法律的製裁。所以才群起而攻之。”

  “嗬，正義的化身啊！”塗美柔氣得七竅生煙，走到窗口旁，將窗子打開一條縫，初春夜裏的寒風鋪了滿麵。

  “監控呢？”蔣涵良問。

  左鬱麟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當天店裏的監控被人關了，現在警察在查。”

  “網上鬧得那麽凶，要是沒能拿出能證明塗小姐清白的證據呢？”

  “為了平息民怒，她必須要進局子一趟。”

  塗美柔打了個冷戰，她攏緊身上的風衣口，不受控製地關上了窗。玻璃窗映著她巴掌大的臉，大大的眼睛裏有淚水流動。

  她很委屈，明明她什麽都沒有做，怎麽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殺人凶手了呢？就因為她凶，就因為生氣，她就是罪人麽？

  那些人高舉正義的旗幟，罵她，罵關卿，罵她父母家人，他們的話是那麽刻薄惡毒肮髒，像一把把尖刀無情地捅向她……

  塗美柔拒絕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視線穿過玻璃，外麵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可晚上九點出沒醫院的人，來去匆匆，麵無

  表情就是最好的情況。

  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中，塗美柔隱約看到那些人看著她倒下，在電腦前發出桀桀的勝利的笑聲。

  左鬱麟和蔣涵良討論解決方案，接連否決十來個方案。

  “甜品店門前的樹上有個私人裝的監控。”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關卿模糊聽到一些，連猜帶蒙地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突然出聲，驚到了屋子裏的三人，他們無不擔憂地圍過來。

  關卿感受到他們的關心，暖融融的，不顧阻撓坐了起來：“兩個月前我就發現了那個監控，它正對著甜品店，應該能監視整個店麵。我之前以為是美柔裝的，就沒有說，但昨天那個監控的紅燈一直閃爍，看來裝監控的另有其人。如果找到裝監控的人，就一定能拿到昨天的視頻。”

  一下子說了那麽多話，關卿喉嚨裏像被衝進一顆多麵凸起的砂礫，借著她說話間的顫動，在喉嚨裏可勁兒翻滾，令她又癢又疼，最後發出震天的咳嗽。

  三人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還有一個不會照顧人的蔣涵良在旁邊急的團團轉，四個人的病房裏熱鬧得像個有20多人的會議室，還引來周圍病房的投訴，幾人再三保證後才把人勸走。

  左鬱麟連夜派人去取那個監控。

  不到一個小時，左鬱麟的助理就送了過來。監控被塗上了和樹幹一樣的顏色，很顯然它是被人刻意藏在大樹上的。

  塗美柔頭皮發麻，也許是被網暴嚇出了被害妄想症，她覺得像是被一條吐著信子的蛇盯著，它悄無聲息地出現，一直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張開血盆大口，將她吞噬。

  塗美柔失聲大叫：“他想幹嘛？”

  關卿緊緊抱住她，給她力量：“我們會把他揪出來的，他要是有惡意，我們立刻報警。沒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助理揉揉鼻子，怕刺激到塗美柔，就沒有說，監控藏得很隱蔽，要不是關卿經常坐在它對麵的位置，閑著沒事到處看，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它。

  左鬱麟對這種善惡不明的監視很厭惡，修長冷白的手快速翻轉，取出了卡槽裏的內存卡，二話不說打開了裏麵的內容。

  卡裏隻有昨天淩晨之後的視頻！！！

  也就是說，淩晨之後，有人去取走了原來的內存卡！！！

  為什麽？

  現在不光是塗美柔，所有人都後背發涼，是誰在算計什麽？

  “去查！”左鬱麟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我沒事。”塗美柔咧嘴笑起來，想要緩和氣氛，但是她越笑，關卿就越心疼。

  “鬱麟幫你查了，我，”關卿想要幫她，可是自己卻沒有什麽能力，想了好久，脫口而出，“我去求展霂，他黑道白道都有勢力，他一定

  能查出來的！”

  “嗯！我去趟廁所。”塗美柔這兩天受的刺激太大，她想要找個依靠，可是關卿才剛剛恢複，她不可以把自己的負麵情緒推給她。

  塗美柔打開水龍頭，把頭伸到水下，任水在她的臉上嘩嘩地衝刷。平時精心嗬護的黝黑濃密的卷發掉進水裏，她把頭發撩起來，沾滿水的手放下，卻帶出了更多的頭發，她越想把頭發理好，頭發就纏得越亂！越纏越亂！越亂越纏！像海藻般瘋狂地卷進水裏。

  “啊！”塗美柔放棄了！

  關卿讓左鬱麟把她推到廁所門外，耳朵趴在門上，靜靜地聽著裏麵的聲響。她很擔心塗美柔會和她一樣，把一切憋在心裏，最後逼出病來。聽到塗美柔的叫聲，她終於鬆了口氣，發泄出來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