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這才注意到，被困在手術室的幾人衣衫得體，可算不上狼狽。

  “就是郎華之前網購的，那些個野外求生口糧什麽的。之前不是有一箱填錯了地址，寄到了你萍姨單位這裏嘛。後來你說自己來拿也忘了拿……正巧這回就給用上了。”

  郎華長“噢”一聲，表現出“是很巧”的樣子。

  至於是真的巧合還是別的，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過他確實是剛想起來。因為災變前他做過的準備太多，像在四處撒網，導致遍地生花。多到最後自己也記不清，有哪些角落還有些什麽了。

  楊曉曉疑惑地問：“屍體消失……郎華哥，黑屍也會吃黑屍嗎？”

  “不會的。起碼在當前這種階段還不會。”

  他補充道：“原理我幾句話講不清。但總之不僅黑屍不會吃黑屍，死者屍變後，其餘黑屍也會停止對他的進食。”

  “對啊。況且就算吃了，骨頭總要剩下的吧。”林茜判斷道。

  她抬頭和楊曉曉對視一眼：

  “難不成由人屍變而成的黑屍，連骨頭都咬的動了？”

  “不會吧，又不是大狼狗……居然還吃骨頭的。”楊曉曉皺皺小鼻子，心裏稍稍發毛。

  不過初期蛻變為黑屍的個體，依舊保持著原有的骨骼硬度。能咬碎骨頭的，隻是少數……

  “小華，怎麽辦？”楊本生說著，其餘人也都看向郎華，儼然將他當做了領頭人的意思。

  在這種環境下仍然氣質沉穩的青年，也難怪人們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他的年齡。

  人是群體動物，總會不自覺尋找出領頭者，來代替群體決策。

  “屍體消失在了何處，與我們無關”，郎華一語中的，“我們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一行人就要撤向一樓，卻見李麗萍欲言又止的樣子。

  “萍姨，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郎華道。

  “唉”，李麗萍猶豫著開口，“倒不是我，是小王她……”

  “王豔姐，你怎麽了？”林茜問。

  在交談中郎華和林茜知道了兩位護士的名字，王豔和小萌。

  小萌和林茜年紀相仿，幾年前曉曉體弱住院還照看過曉曉。曉曉也一直對她“小萌姐”、“小萌姐”的叫。

  另外一名年紀偏大、圓圓胖胖的護士，想來便是王豔了。

  隻見她躑躅著說道：“我……我男朋友他也在這家醫院上班。他的科室在四樓，你們可不可以也去搭救一下他。他可能也還活著……”

  說到最後王豔聲音越來越低，連她自己都不確定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同事活著，躲在樓裏的哪處地方。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李麗萍有些猶豫：“不過就像小王說的，也隻是‘可能’而已。”

  楊本生知道李麗萍心軟，不好回絕王豔。

  他便旁敲側擊道：“麗萍，小華來救我們冒了多大的風險你知道嗎？我知道你心善，可你也要為小華想一想啊。”

  “我……”李麗萍一下陷入兩難了，“唉，這個事可怎麽辦……”

  王豔本是看著樓內已經沒有了黑屍，才壯著膽子提出請求。她也知

  道這個請求是非分的，旁人沒有義務為她的什麽人冒險。所以現在楊本生一打岔，王豔心中五味雜陳，更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郎華擺手道：“楊叔，我知道萍姨不是那樣的人。這樣吧，現在樓內電力故障，說不定還危機四伏，真要想救人就想辦法先把照明恢複吧。”

  “變配電間的話，在哪裏？”郎華問向李麗萍。

  “這……這是新蓋的門診樓，我們診室剛搬過來幾個月……”李麗萍苦惱道。

  “配電室嗎？”

  王豔開口道：“這個我知道，就在一樓走廊盡頭。入夏後維修的時候，我去看過熱鬧。”

  “就在我們腳下？”

  “不，在走道另一頭。”王豔壯著膽子，“我……我帶你們去。”

  “不必了”，郎華擺手，我自己去就好。

  楊本生不無擔心地說：“還是我和你林叔陪你去吧。”

  林文金也點頭：“是啊，人多也有個照應。”

  “要不大家一起走吧。在這裏我渾身難受的很。”楊曉曉說著打了個寒顫，把身體又往楊清嬅的懷抱裏縮了一縮。

  林茜見狀向郎華建議：“一樓比之二樓安全些，還是大家一同下樓吧。隻有兩個人來看護其他人，一旦有問題恐怕應付不過來。”

  “是啊，還是小茜想的周全。我和老林走了，誰來看護著清嬅、曉曉還有小萌她們。”楊本生點頭。

  但他其實理解錯了。

  林茜其實指的是——突發情況如果發生，隻有她和楊曉曉，可能護不住在場的所有人。

  “那好吧。”

  郎華將包中的手槍拿出來，分給林文金和楊本生，轉頭同意道。

  在手槍出現的那一刻，王豔的眼神明顯有一瞬的熱切。

  考慮到安全問題，郎華沒有貿然打開手電。

  “大家跟緊我。”他說。

  幽暗的應急燈光，映在牆上有些慘白。

  再次穿過擁擠阻塞的走廊，漆黑狹窄的樓梯。眾人肩挨著肩、背靠著背緩緩移動著，五分鍾後才終於接近了目標。

  “門怎麽開著？”

  李麗萍小聲疑惑道：“難道當晚也在電力檢修嗎？”

  林文金了然：“值班員在災變後跑了吧，那種情況下門忘了關也算正常。”

  郎華示意眾人退開，點亮一隻強光手電，當先進入到配電室中。

  燈光照射到的地方，黃白色的鐵皮配電櫃和電容櫃陳列在牆壁一側，隻是上麵間或覆蓋了一些蜘蛛網，像是塵封很久的樣子。

  楊本生奇怪：“不說是新蓋的門診樓嗎？蛛網哪來的？”

  在郎華心頭，漸漸升起些不妙的感覺。像是記憶裏有什麽在提醒他……卻始終想不起來是什麽。

  楊本生向林文金問：“老林，機電不是你的老本行嗎？你來看看。”

  “讓我瞧瞧，跳閘線圈、斷路器輔助常開接點……這些都正常啊。”，林文金皺起眉頭，“真是奇了怪了。”

  “林叔”，郎華駐足在角落的一個配電櫃前，“你來看這裏。”

  “這不是電壓互感器嗎？”楊本生湊過頭來道，“怎麽上麵這麽多蛛網和……嗯，這是什麽？是粘

  液？”

  “對，是這個地方”，林文金把手電光對準那個區域，“電壓互感器的高壓熔絲保險熔斷了。”

  “把電壓互感器燒了？”郎華隨口答著，心裏卻思索著別的事。

  “差不多吧，準確的說叫做斷路。”林文金在一旁的電工工具間裏翻翻找找，忽然驚喜道：“有了。換上這個新的就好了。”

  林文金搖搖手中的黑色物件，向郎華說道：“把那邊的閘刀開關先分開。”

  見郎華立在原地出神，仿佛沒聽到的樣子。

  楊本生轉頭道一聲：“還是我來吧，小華他又不懂電。”隨即走向內牆側的配電盒處。

  俯身倒騰一陣，林文金道：“生哥兒，合閘。”

  “騰騰騰。”

  由於電力複原而恢複的照明燈光，如同舞台閃燈般，自變配電室向外一盞盞延伸而去。

  林文金拍拍郎華肩頭，哈哈一笑：“還皺什麽眉頭，大功告成了。”

  還未等林文金那個“了”字落地，門外乍然響起一聲尖叫。隨之而來的，還有活人跌墜在地的悶響。

  聽聲音，是楊清嬅！

  “不好！”郎華如夢初醒，正待衝出門去。

  但楊本生竟是比他動作還快一分！

  在聽到血親妹妹尖叫的那一刻，楊本生的身體居然比腦袋反應還快了半拍。帶著他徑直衝向了門口。

  “清嬅！”楊本生叫道。

  在林文金和郎華都來到走廊中時，見到的便是眼前這樣的一幕：

  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的楊清嬅。分明恐懼萬分，卻還勉力保持鎮定和戒備姿態的林茜和楊曉曉。以及眼睛瞪大、全身顫抖，以手掩口唯恐出聲的其他三人。

  最後還有自人們頭頂，一路蔓延到遠處的倒懸人影。

  密密麻麻、延綿不絕。

  “果然”，郎華瞳孔收縮，“竟是絲蛛異變體！”

  夜間黑霧擾動、陣風過境，走廊頂部密密麻麻的人影皆“轉”過身來，向眾人露出一張張表情各異的人臉！

  衣衫搖動，麵色慘白猙獰。

  這一刻就連楊曉曉她們，也禁不住發出一聲比剛才更高亢的尖叫。

  她們明白了，剛才一路上偶爾擦過臉頰的觸感是什麽了。

  根本不是什麽霧氣和錯覺，竟是這些“人”倒懸下來的頭發！

  “慌什麽！”

  郎華喝道：“都是死的！”

  楊本生忙不迭將楊清嬅扶起來。

  人們這才發現這些人臉雖然真切，卻都無一例外地幹癟枯槁，像是失去了全身的血液！

  是死屍，是被拴住腳踝懸掛起來的屍體叢林！

  郎華眼尖，瞧見這些幹屍中竟有一大半是屍變者的“屍體”。

  怪不得諾大的沙市人民醫院裏，竟然連一隻黑屍都沒有！

  怪不得人類殘屍和被殺死的黑屍，屍體全都消失不見！

  “絲蛛異變體”，這裏到底有多少？

  一隻，還是十隻？

  就像是回應郎華的疑問似的，密密麻麻的懸屍叢林中，竟鑽出來一隻明顯鮮活的人頭！

  而後是兩隻、三隻……最後竟有足足八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