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機鈴聲和擴音器的音量全部加滿後，瘦猴帶著這件小玩意潛行過去，將它扔在了一輛廂式貨車的頂部。他很幸運，一路上有驚無險，沒有引起黑屍的注意。

  待瘦猴歸隊後，五個人排成一隊開始匍匐著向西麵的小路緩慢靠近。他們輕手輕腳地翻過欄杆，越過一截枯黃的綠化帶，期間隻用眼神和手勢交流。

  等到幾個人繞到一座路牌後，距離西麵的小路隻有三十米時，張誠在手機上提前設置的音樂也響了起來。

  高昂的器樂擊打聲驟然響起，如果有人無意間聽到可能會嚇一大跳。但黑屍顯然要遲鈍地多，它們機械地扭過腦袋，看向那輛白色的小貨車，下一刻嘴中便發出一陣嘶吼。

  “吼——”“嗬嗬嗬……”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黑屍向噪音的發源地圍攏過去。它們蹣跚著腳步，像是末世前看熱鬧的人群，將小小的貨車車廂很快圍得密不透風。

  說不定能行！

  瘦猴和大壯對視一眼，眼中露出同樣的喜悅。

  沒過多久，附近的絕大多數黑屍都被吸引了過來。收費站前響徹著勁爆的dj舞曲，密密麻麻的黑屍像是迪廳裏追捧唱片騎士的氣氛組，伴隨著音樂張牙舞爪、擁擠蹦跳，宣泄著“興奮”的情緒。

  “社會很單純，複雜的是人~”

  “如果讓你重新來過，你會不會愛我~”

  “嘟嘟嘟嘟嘟嘟嗒，嘟嘟嘟嘟嘟嘟嗒，e on……”

  “bgbg，bgbg，嘟嘟嘟……”

  “don"t ant no short di，don"t ant no short di，don"t，don"t， don"t，don"t，don"t，don"t，don"t ant，don"t ant，don"t ant，do……”

  “and they turake it ，oh，oh！everybody take it off！oh，oh，ht no！take it off！ no！take it ht no！take it off。”

  陳亮聽得目瞪口呆，扭過頭來看向張誠，滿臉的不可思議。

  瘦猴也不知該用什麽話形容此刻的感受，隻能強笑著說道：“張誠兄弟，沒想到你還是蠻……狂野的嘛。”

  “我隨便找的。”張誠硬著頭皮解釋道。

  李義山道：“別鬧了，前麵有點不對，準備b計劃。”

  其他人隨即按照他的示意向前麵望去。

  應該說，手機鈴聲搭配擴音器的效果很好。多數黑屍已經被吸引過去，限於擴音器的位置較高，所以始終沒有被誰搶到。上百隻黑屍圍繞在廂式貨車旁情緒激烈，烏泱泱地像是超市打折日搶購商品的大爺大媽們。

  如果貨車的司機現在活著坐在車裏，或許會被這一幕嚇壞吧。不過駕駛室中同樣也是一隻麵目全非的黑屍，所以他同樣激動地加入了這場狂歡，雙手拍打著車窗玻璃，腦袋像車頂用力撞擊，如同犯毒癮時自殘的癮君子，表情要多猙獰就有多猙獰。

  不過，或許是西麵距離擴音器的位置較遠。他們準備突破的小路上仍然有十幾隻黑屍在遊蕩。

  “準備好了嗎？”李義山問。

  其他人紛紛點頭。

  “跟緊我，不要落隊了。”

  話音剛落，他便將上好發條的鬧鍾扔了出去。圓圓的廚房鬧鈴在空中劃過一段優美的拋物線，落地便響起“叮鈴鈴”的聲音。這聲音雖然不大，卻暫時吸引了那十幾隻黑屍的注意。

  “衝！”

  “噠噠噠。”跑打一半，槍聲驟然響起。

  李義山一馬當先，舉起突擊步槍直接掃到了兩隻黑屍。陳亮緊隨其後，與他互相拱衛，將更多的黑屍一個接一個地擊倒。

  瘦猴在隊伍中央保護張誠，同時也警惕著可能出現的特殊黑屍，一行人沿著小路向前急行軍。

  “吼呃——”

  “不好，被發現了。”

  貨車旁的黑屍不再眷戀鈴聲，轉而向這幾個鮮活的人餌跑來。

  “大壯！”

  “連長你就瞧好吧！”

  落在隊尾的大壯嘿嘿一笑，倒轉身體將火神炮的槍口對準了追上來的屍群。“哢嗒”一聲脆響，七支槍管輪番轉動，像一隻暴躁的巨獸般噴吐出橙黃色的槍焰。

  刹那間，白色的硝煙包裹住大壯後退的身影，子彈擊破空氣的“噗噗”聲接連成片，數秒間就射出百十發子彈。沙塵紛飛，枯草地上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土坑。跑在最前麵的黑屍首當其衝被截斷小腿，像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了下去。

  一排倒下，第二第三排也被絆倒，狹窄的小路上很快摔倒了一摞黑屍。與此同時，無數子彈還在爭先恐後地鑽入其中，將眾多人形肢體打得支離破碎，濺起一排排血肉浪花。

  巨大的後坐力造成了強烈的震動，大壯因此渾身肌肉繃緊，粗壯的脖頸上青筋畢露。但令人意外的是，這個漢子站的筆直、牢固，如山般巋然不動，讓張誠不禁有些吃驚。

  “傻大個，省著點！走了！”前方的黑屍已被掃清，瘦猴招呼一聲，跟在李義山後扶著張誠衝出小路。

  “嘿嘿，俺來了。”

  大壯也緊隨其後，大步跨過幾具死於步槍的黑屍，扛著火神炮趕了上去。

  等到來到了安全的地帶，幾個人才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

  回顧這場遭遇戰，他們能絲毫不傷衝出重圍，可是多虧了張誠的計劃。

  “張院士，你的腦子真是絕了，不愧是個文化人。”大壯拍著胸膛煞有其事道，“俺這次是真的服了你了。”

  “隻是幾個小主意。”張誠隨意笑笑，並不居功。

  可瘦猴卻以為是他不好意思，於是幹脆攬過他的肩膀打趣道：“張誠兄弟跟我們就不要謙虛了哈哈。”

  “就是就是。”大壯也隨聲附和。

  就在這時，陳亮卻指著遠處驚叫道：“那裏怎麽有煙？”

  人們順著他的指向望過去，隻見一股黑灰色的濃煙自一座山頭升起，看樣子火勢不小。不過，那裏可是他們正要去的地方啊！

  李義山沉聲道：“走，去看看！”

  幾個人相視一眼，紛紛檢查裝備，默不作聲地提速奔跑起來。

  第二節

  膠融核心爭奪戰結束四個小時後，進化者隊伍在傍晚時分返回了風尾山。

  狼崖城基地門前，所有人在肅穆中列成方隊，能力者在前，普通進化者在後。受傷者以及戰死者被安放於樹枝製作的擔架上，有的人沒有留下遺體，隻有一些衣物和隨身物品被象征性地蓋在白布下。

  膠融核心到手後，能力者們的實力幾乎翻了一倍，隻花了十五分鍾就結束了戰鬥。

  後來清掃戰場時發現，除去先前被穿山甲、骨刺黑屍擊殺的五個人外，在黑獸蒼鷹引起混亂後，三處戰場上又有十七人死亡，三十多人受傷。對比總人數，普通進化者傷亡率大概是18，能力者更是無一人減員，戰損率比起郎華所知的前世任何一場膠融核心爭奪戰都要少得多。

  此行最大的收獲自然是二綠三紅五顆膠融核心，以及大大小小的屍獸、黑獸晶核總計一千三百餘顆。

  屍獸暫且不提，這些黑獸可是全身是寶，不僅晶核能製作進化藥劑，血肉更是補充能量、促進進化的大補之物。相比貧瘠的末世環境，進化生物體內的能量品質則相當高級，拿來做菜可算是一種奢侈了。

  城門前，林文金正向郎華匯報著此行的收獲。

  看到郎華在查看那些破碎的黑獸屍體，他便不由得感歎道：“隻是可惜那隻三階的暗金穿山甲，那一身麟甲一看就是做防禦衣的好材料。”

  “會有的，這些都會有的。”郎華笑一笑並不在意。

  他轉而吩咐道：“將這些材料都送到後山的研究院去，我想陳院長會很喜歡這些實驗品的。”

  “明白了。”

  郎華慢慢走到那些擔架旁，蹲下身去查看每一個人的傷勢，在每一個死者前久久駐足，仿佛要記住他們每個人的樣子。人們非常安靜，看著郎華的舉動不禁鼻頭發酸，眼中騰起的水霧漸漸朦朧了視線。雖然這兩個月來他們已經見過了許多的生死離別，但為時半月的訓練也積累了不少情分。麵對這些倒在衝鋒路上的戰友，他們有一瞬間想到了自己。

  這時候，小黑子過來匯報道：“副城主，人都到齊了。”

  郎華起身看向城門，隻見留守基地的成員都來了，運送物資的隊員也回到了這裏，便不再耽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登上城頭。

  “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我是你們的副城主郎華。”

  “狼崖城的兄弟姐妹們，你們用勇氣證明了自己，這一戰你們是最大的功臣。”

  “末世降臨，人類將麵對諸多坎坷、遭遇諸多磨難，但我們卻從未想過放棄。”

  “事實證明，隻有最勇敢的人才能在這個末日世界中存活下去。”

  “從今以後，狼崖城也會實行獎罰製度，有過者絕不姑息，有功者也絕不埋沒。”

  “恭喜大家，這一戰活下來的勇士將會是我狼崖城的第一批公民，享受最好的福利待遇。”

  “戰死者也將在風尾山公墓進行安葬，死者家屬每年享受烈士津貼。”

  “狼崖城永遠不會忘記這些身先士卒的英雄，也不會忘記為了人類文明的偉大複興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各位。”

  郎華的語氣逐漸激昂，聽得台下眾人也不約而同地抬頭挺胸。放眼望去，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最堅毅的神情，眼中都是對未來的信心和渴望。

  一路逃出沙市，他們失去了親人、朋友、愛人，丟掉了財富、地位乃至身為人類的尊嚴。而那塔山這一戰，卻以極其微小的代價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這讓他們對於郎華幾乎崇拜。

  他們也想要終有一天能夠收複家園。他們有理由相信這個男人值得依靠，值得成為他們所有人的領袖。

  看著他們，郎華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雙眼睛，帶有磁性的聲音在林前空地間不斷回響。

  “自‘降臨日’後社會秩序崩塌，文明危亡在即。從災難中幸存下來的每個人，都被迫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是選擇沉迷享樂、醉成夢死，在腐臭的泥沼中自甘墮落？還是在其他人腐爛生蛆的時候，執著地選擇披星戴月、櫛風沐雨，在充滿荊棘的道路上砥礪前行？”

  “這個問題，我想在場的各位，心中都已經有了答案。”

  “能夠認識大家，我很高興。我很高興還能在災難中看到如此的多的好兒女。在你們的眼睛中我能看到希望，能看到我們未來勝利的可能。”

  “我有一個願望，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文明重建、山河猶在，希望我們的後代能夠不再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不再害怕哪一天就會在睡夢中突然死去。”

  “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和支持。是因為有你們，我才敢於自不量力，說出這種讓人貽笑大方的狂言。”

  台下人們不約而同地哄笑起來。

  “首領大人，太謙虛啦！”

  “副城主，我們跟著你幹！”

  “對，幹翻這個狗日的末世！”

  “小哥哥，你好帥啊，我要給你生猴子~”

  ……

  郎華抬手示意，人們很快安靜下來。

  下一刻他收斂笑容，繼續說道：“在絕望中搏出一個希望，我知道這並不容易。但我仍然願意為此付出鮮血、熱情以及生命。”

  “我相信人定勝天。而人活一生，夢想是要有的，希望也是要有的。”

  “在此，我僅以一名人類幸存者的身份立下誓言。”

  “我，郎華，立誓成為人類反抗軍的一員，決心為種族的存亡、文明的複興持續奔走在生死前線。”

  “我向先祖發誓，人族利益即為我之利益，人族仇敵即為我之仇敵。”

  “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矢誌不渝，至死方休。”

  郎華舉起手中長刀，向著在場的所有人高喊：

  “願人族之名，薪火相傳，永續不朽！”

  而不負眾望地，城牆下也傳回了洪亮的響聲。那聲音如同龍吟虎嘯，響徹在叢林上方，似乎能穿透空間的阻隔傳向大氣層上方的空間狹縫裏。

  “我們立誓成為人類反抗軍的一員，人族利益即為我之利益，人族仇敵即為我之仇敵。”

  “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矢誌不渝，至死方休。”

  “願人族之名，薪火相傳，永續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