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災變伊始 第138章 遠望
作者:羊肖      更新:2021-03-31 01:22      字數:2525
  第一節青杏

  後勤小院是那塔山基地中一等一的休閑去處。這裏地處偏僻、環境靜謐,少有行人經過。

  此刻小院的油桐樹下站了郎華和一個姑娘,一個正抓著青色的莫名果子“咯吱咯吱”啃著的清秀姑娘。

  “我早就想問了”,郎華轉過頭看向她,“不酸嗎?”

  聽到這裏,秦筱雯眨眨眼睛,“一點也不酸啊,怎麽這樣問?”

  “啊?我以為……唔。”郎華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對方抬手塞了半顆杏子到嘴巴裏。

  這……是剛被咬過的?這豈不是間接……不對,好酸!

  霎時間,一股酸中帶苦的味覺直衝頭腦,郎華感到舌頭兩側極其發澀,眼睛禁不住緊緊眯了起來。

  再睜眼,便見身前的秦筱雯雙眼彎如月牙,嘴角上翹笑起來,活像一隻小狐狸。

  “我騙你的咯。”小狐狸不打自招。

  “好啊”,郎華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道,“那我得給你點顏色看看。”

  “呀!救……”

  近在咫尺的狐狸仔,自然逃不過獵手的套索。

  轉眼間,秦筱雯便被“套索”緊緊套牢、箍住雙臂而動彈不得了。

  這條有力的“套索”不是別的,正是郎華少尉的一雙臂膀。

  她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隨後就慢慢放鬆下來,將身體的大多數重量安心依靠在這寬闊的臂彎中。

  身後的胸膛觸感溫熱、肌肉硬實得像一塊石頭,讓秦筱雯的臉頰禁不住映出一抹淺緋色。

  “到底為什麽呢?”郎華隨口追問著。

  “小時候在山裏老宅的時候,也沒太多人管我們,抓到摘到什麽就貪嘴進了肚子。”

  “哦?那都有些什麽呢?”郎華好奇著。

  大概是這人沒有自覺,但蘇子和話音飄落,秦筱雯作為“受害者”,卻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自耳後傳過來。

  酥酥癢癢的感覺,使人覺得頭皮微微發麻。秦筱雯輕輕扭動身體,片刻後又安靜下來。

  “有哪些?”她抬著眼睛回憶著,“有杏子、生有絨毛的大桃子、螞蚱,還有可愛的兔兔。”

  郎華頓時呆了一瞬:“那你們……還真是凶殘。”

  “哪有,這些可好吃了。尤其是烤兔兔……”秦筱雯咽著口水辯解道。

  郎華有些無語,隻道:“杏子也好吃?又青又小的。”

  “算是別有風味吧,我覺得。”她轉轉眼珠,偏頭道,“嘿嘿,我這麽能吃酸,說不定以後會很吃醋哦。”

  “沒用的”,郎華佯裝歎一口氣,“誰讓我的心裏隻有你呢。”

  “嘁。我不管,我肯定要看牢你。”

  郎華想了想道:“不過酸杏還是少吃得好,容易消化不良吧。”

  “哼哼。”秦筱雯不以為意。

  郎華見狀一笑,補充道:“杏酸腐蝕牙齒,牙齒會變壞的。而且……長不高哦。”

  “啊?那我不要了。”秦筱雯大吃一驚,慌忙捂住小嘴巴。

  “對了,想不想嚐嚐我的手藝?”郎華提議,“冰浸杏羹,冰糖調配的。煮好還可以冷藏,想吃的時候,就盛出裏麵的杏子和汁水。”

  “青杏做的?”秦筱雯問。

  “嗯。酸杏做成杏羹吃起來就不酸了。酸甜適口,原有的杏香也有保留。我想你會喜歡的。”

  她明顯心動了,若有所思道:“會是甜的嗎?”

  “當然甜啦。”

  郎華將嘴巴貼近對方的耳垂,溫和的氣息幾乎讓她癱軟在地。

  他說:“甜呀。就像你一樣,好甜好甜。”

  第二節月夜

  此時已經是災變曆七年,與三年前那個午後的距離早已超過了一千零一夜。

  但郎華依然對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細節都記得無比清晰。

  半年前,郎華便接到軍區指令即日啟程,馳援在淮北省東部戰區艱難鏖戰的戰友們。

  臨行之前過於倉促,與秦筱雯隻有短短的一次會麵。

  相隔時間太久,郎華身處戰局之中諸事纏身,整個腦袋都是亂的。

  他不是記不清秦筱雯那天穿了什麽衣服、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動作,他是在懷疑記憶中事無巨細、方方麵麵的真實性。

  自與秦筱雯分別那天算起已逾半年,郎華在淮北省協力連隊擊退傀儡大軍後,並未像保證的那樣回到那塔山這個寧靜之處。

  很快就要年底了,星盜者軍隊的這次撤退全無道理、十分突然,軍區猜測對方或許正醞釀著更大的動作。

  李義山連長也於前些日子找到他,在楊正華的授意下,將郎華委任為一名代理營長。於是郎華手下便帶了一群新招進來的“雜兵”操練,擔任了一個上尉虛銜。

  冬日陽光和煦,操練場上溫度適宜。郎華能看出那些新招進來的“雜兵”基本功紮實、身手也不錯,應該是有些傲氣的。

  可不知為什麽,隻要自己看過去,他們就立馬畏縮得像一隻隻兔子……

  這樣綿軟的脾性,郎華有時會憂愁——自己還能不能完成楊團長交給自己的練兵任務?

  但他也少有別的招數,隻好一次又一次地單方麵增加訓練強度,然後一言不發地盯著這些人一遍又一遍地操練。

  ……

  相比幾個月前臨行前的會麵,郎華反而對三年前的那個午後印象更深。不論是每一處細節,還是自己的和她的每一個情態。

  可他有時候又覺得,隻有眼前的戰場是最真實的。無論是當時懷抱中的溫潤觸感,還是那一抹發香、那些溫言細語,是否都有可能是一場鏡花水月呢?

  或許他隻是太累了,隻是大戰前夕心緒起伏、不夠安定。

  他聽說了,上個月秦家小姐不顧家族阻攔私逃出來,卻最終還是被家裏人捉了回去禁了足。

  他隻是一個拿槍的兵、隨處可見的中階能力者。

  他知道自己在生死間隙裏擠時間寫下的信件,永遠進不了秦家宅邸的大門;也知道試圖從高宅閨閣中傳出的口信,也永遠來不到他的耳邊。

  但他還是要寫、要想、要追求。

  因為他記得三年前的同樣一個月夜下,秦筱雯揪著他的衣袖說:“隻有阿郎你是拿我當秦曉雯來看,在他們眼裏,我隻是一件披著‘秦家嫡女’外衣的易碎瓷瓶。”

  他記得告白時有一輪鵝黃色的圓月,林間草地上自己手裏拿了好大一捧野花,對方很開心地笑了,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自己。

  陳心妍嘲笑約會後的自己魂不守舍,隻知道傻笑。但他知道背地裏是陳心妍在牽線搭橋,頂住了來自秦家老宅的部分壓力。

  他總是這樣。在某些不相關的情景中,郎華總是記得很多瑣碎的事情。

  包括有一次秦筱雯喝醉了酒,臉色緋紅又蹦又跳;包括在林邊兩個人多次喂過一隻橘黃色的小貓;包括他和秦筱雯兩個人私定終身後,張誠拍著他的肩膀說了句——“挺好的”。

  是啊,是挺好的。

  疏星高照、漫漫長夜。

  冷風中郎華上尉站直身體,望向位於西北方的某處深林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