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重要

  88·所謂重要

  我在臥室裏耽擱的時間太久。

  等來到虛掩著的書房門口，裏麵已經連個人影都沒。還是彎下腰問了問在我腳邊打轉的迷你機器人，才知道頗有閑情逸致的那倆居然轉移陣地去了空中花園。

  那地方常年封閉，鮮少開放。

  依我父親的說法是因為裏頭栽著的古地球植物都極為名貴珍稀，而我哥跟我既不懂欣賞又不了解花的習性，避免暴殄天物，還是少踏足為妙。

  我哥把父親的話總結了一下，提煉出的核心思想就是我倆不如植物重要。

  雖然後來他看我情緒過於低落，把“我倆”的表述修改為他一人，但年幼的我仍把這事記了很久，並拒絕幫他代寫作業。

  其實我哥說的應該是對的。

  隻是我不願把內心的難過表現出來，所以換了種幼稚的方式遷怒到他身上。

  ……

  我打消了等秦映南和父親主動下來的念頭，轉而用力握住藤蔓纏繞而成的扶手，沉默著挺直脊背拾級而上。

  每走一步，似乎就能離過去那個怯弱的自己遠一點。

  本以為他倆聊完正事會換點輕鬆的話題，然而越接近花園中央，就越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山雨欲來的壓抑感盤亙心頭，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我皺眉，借著高大繁茂的琴葉榕遮掩身形，不解地望向對峙著的那兩人。

  他倆的表情都不怎麽好看，彼此之間的距離也超過了半米，顯出相當的疏離感。

  這是要做什麽？

  我察覺到這時候不適宜打擾，正準備轉身離開，就忽然聽到了這樣一段話——

  “我放棄了將小旭改造為Omega的計劃。作為對等的補償，你應當每天都給小旭提供達到臨界點的信息素，直至他無法負荷。”

  ……

  ？！

  我驚愕地頓住腳步，睜大了眼看向聲源。

  說出這話那人鬢發微白，目光裏滿是久居上位所磨礪出的凜冽銳意，僅是麵無表情站在那裏，便顯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我嘴唇微顫，一時叫不出父親兩個字。

  “可你最近的所作所為和我們約定的相去甚遠。不僅導致進度落後於預期，昨晚還派手下對Adam正在成型的人格部分進行了不計後果的破壞，目前損失仍在評估中。”身著元帥製服的那人將視線落在手邊的一株鳶尾花上，神色漠然，“如果你打算終止合作可以直說，我會挑選更合適的Alpha來完成‘播種’。畢竟，你本來也不是我為小旭挑選的最優人選。”

  ……約定？播種？

  我看向另一道頎長人影，渾身有點發冷。

  所以那些熱切而強勢的擁抱與占有，那些讓我意亂情迷神誌昏聵的纏綿，那些認真而青澀的無措告白……

  有多少是為了所謂的“播種”？

  “該終止的不是我們之間的合作，而是Iris計劃本身。”秦映南皺了下劍眉，卻並沒有否認我父親說的話，“我已經獲得了那串代碼侵害聯邦利益的確鑿證據，這與研究所當初承諾的不一樣。”

  “不過是一小部分無足輕重的人的死亡罷了，把殘骸扔進銀河，星屑都激不起半粒。你們督查組執行任務的時候，特殊豁免權用得少嗎？”

  “我組從未濫用職權，也不覺得誰的死亡是無足輕重的。”

  “嗬，隨你怎麽說漂亮話，反正戰爭中死去的人日以萬計，而要為執行計劃犧牲的人……不過是死亡人數的一個零頭。”那人望向玻璃幕牆外繁華喧囂的星際都市，語氣平靜，“繼續推進Iris計劃才能讓聯邦利益最大化。孰輕孰重，你應該清楚。”

  雖然還有些東西沒弄清楚，但聽到現在，如果再按我哥的方式來簡單總結一下，應該就是“我輕，聯邦重”。

  ……

  越想越來氣。

  如果需要我做出什麽犧牲，開誠布公地講不行嗎，非要遮遮掩掩把我當個傻子蒙在鼓裏戲耍？而且想把我改造成Omega是什麽破主意，我絕不願成為被保護者。

  我咬牙切齒地活動了下手腕，決定把臥室裏那人的身份問題暫且擱置一邊，先跟秦映南好好聊聊。

  我可能很難再信任我的父親了，但我仍願意把信任交付給秦映南試試。

  當然……

  如果他接著騙我，我就把那畜生踹了！

  （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