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75·不

  秦映南沒回答我。

  這人麵無表情地站在原處，一言不發地用那雙比黑夜更為深邃冷寂的眼眸盯著我看，瞳孔深處蘊著晦澀不明的情緒。

  換個人被他這麽凝視，多半要被看得後腦發麻。但我完全不覺得緊張，反倒覺得秦映南這副故作冷淡漠然、實則在心裏自個兒生著悶氣的模樣有點……

  微妙的反差萌。

  畢竟那隻從語音中衍生出的光團子已經徹徹底底地出賣了他。

  光團子是研究所開發的娛樂向功能，目前正在小範圍灰度測試，正式名稱太過拗口我記不得。鑒於測試期間可能會出現程序異常，再加上膨脹得比人還高大的情況聞所未聞，也難怪秦映南會掏出槍。

  但光團子是他發送語音時內心情緒的具象化，又怎麽可能會傷害我？

  我撫摸著光團子手感極佳的柔軟肚皮，沒忍住輕輕彈了下。

  光團子委屈地吱了聲，暖黃光點組成的兩隻小短手晃動著抱緊我的小臂，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肚皮主動往我手上蹭，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懇請我別對它惡作劇。

  我微微一怔，心都快化了。

  從小父親就不允許我飼養任何寵物，現在乍一遇到會撒嬌的小家夥，哪怕我知曉其本質隻是一串代碼，並且再過不久便會消散，手上的力道也不禁溫柔下來。

  秦映南黑著臉看我，又眼神銳利地瞪了好一會兒光團子。沉默半晌後，這人神色不太自然地垂下眼，喉結微動，毫無起伏地回了個“嗯”字。

  終於說了實話。

  我抱著光團子眨了眨眼，開始認真反思自己哪裏做錯了。

  秦映南嘖了聲。

  他煩躁地扯開自己襯衣的第一顆扣子，邁開裹在筆挺軍褲裏的長腿走到我麵前，隨後相當不愉地低頭看我。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自他薄唇間吐出，帶著極為強烈的壓迫感：“我承認了。”

  ……所以呢？

  還在回憶做了哪些事的我任對方將我圈進臂彎裏，慢半拍地昂起頭看他。

  這人臉色更難看了些，英挺的劍眉一沉：“為什麽不親我？”

  ……

  這是在向我索吻嗎？

  我懵了幾秒，不太敢相信這居然是秦映南那個死悶騷說出來的話。

  他見我還在發愣，語氣愈發冰冷：“你幾個小時前還說讓我多陪陪你，結果自己抱著資料坐下後就再沒抬起頭，午飯時間過了也沒想著來找我。我看你其實有習題冊陪著就夠了，根本不需要我——”

  眼見說得越來越離譜，我當機立斷地往對方俊美的臉龐上親了口，唇瓣輕輕蹭過淩厲分明的輪廓線條：“……需要的。”

  質問頓時偃旗息鼓。

  暴走邊緣的信息素也陡然溫順下來。

  我再一次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深感愧疚之餘，心裏不免還生出幾分被堅定選擇著的安心感。

  從小到大，我從未被誰如此直白、熱烈又赤誠地喜歡過。

  母親難產死亡，父親因母親離世的緣故不喜歡我。我哥性格惡劣，不作弄我就已經算好的，什麽兄友弟恭我壓根兒沒感受過。

  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不在乎親情友情愛情，拒絕Adam時也相當幹脆。

  但是……

  原來我隻是單純的雙標。

  秦映南摸了摸被我親過的地方，冷哼一聲扭過頭去，耳朵尖泛了點可疑的紅：“過會兒我會在客廳裏跟顧筠他們過一下調查進度。你如果想參加，就去把睡衣換掉。”

  我點點頭回到臥室，發現被我解鎖後扔在床上的通訊器閃著許多未讀消息。

  我掃了眼，看到條來自我父親的留言：“回家。”

  剛好轉的情緒再次跌入穀底。

  我按了按太陽穴，用指腹摩挲了會兒冰冷的屏幕，然後在殘存的海鹽味信息素的安撫下鼓起勇氣，回了句比父親更為簡短的話：“不。”

  我不會再是任父親操控的木偶。

  從這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