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

  49·立場

  麵對我的質問，漂亮得不似活人的少年沒有立刻作答。

  他緩緩垂下烏黑的睫羽，先將臉上的笑意盡數斂起，然後才相當委屈地搖搖頭，用撒嬌般的語氣軟聲道：“葉旭，我沒有騙你。”

  我看著仍不肯承認撒謊的Adam，心徹底沉了下去。

  雖然父親不會跟我分享政見，但我作為元帥之子享有的資料檢索權限並未被刻意關閉，因而我很久之前就從教科書以外的地方了解過聯邦跟帝國的體係。

  相比於由皇室專斷掌權的帝國，聯邦的社會結構是多個機構相互製衡所形成的穩態。雖然名義上都受中央政府的管轄，但彼此之間互相獨立，鬆散自由。

  直到星網將一切連接起來——

  社會每分每秒的運轉都產生著龐大的數據流。未被鑰匙保護的信息匯入日夜奔流的數據海洋裏，又全然赤裸地呈現在Adam的眼前，任他根據需求進行抓取、存儲、處理……和利用。

  科技本身沒有善惡，是使用者賦予其以社會意義的屬性。而當鑰匙失去製約效力，信息傳輸和萬物互聯技術又在摩爾定律下飛躍發展……

  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徹底失控。

  必須得在Adam成長到能輕易顛覆聯邦前做出應對。

  我深吸一口氣，越過Adam往門外走。

  “葉旭！”他急匆匆地拽住我的袖子，“葉旭，你要去哪裏？為什麽不理我？”

  那聲音聽著像是要哭出來了。

  我頓住腳步，冷冷淡淡瞥他一眼：“既然你不承認誣陷秦映南，那我不如直接去找委員會溝通，將這些事情反應上去。”

  已經到這地步，再試圖逃避毫無意義。

  Adam盯著我看了會兒，終於坦白。

  “葉旭，我隻是不想見到你跟別人太親密，才組織出了不正確的詞句。”他抽了抽鼻子，可憐巴巴地將腦袋埋進我懷裏，“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程序異常。”

  來自撒過謊的AI的隨口保證……

  能有多少可信度？

  我漠然地推開對方，將指紋貼上臥室門口的光屏——

  門沒有被打開。

  “token失效，請重新驗證。”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讓我皺了皺眉，在第一時間扭過頭看向Adam：“你還想做什麽？”

  他怯怯揪住自己的衣角，纖細柔軟的手指毫無血色，白得異常病態：“葉旭，你如果是要跟軍部高層匯報我的事情，有想過怎麽開口嗎？”

  我感到莫名其妙：“如實提交報告不就好了？”

  “我們來執行一次邏輯模擬。”銀發銀眸的少年輕輕歪了下頭，“為了證明我在人數的問題上撒謊，你需要先提供我的發言記錄，然後把自己被男性Alpha蒙住眼後進行強迫性行為的過程一五一十描述清楚，並依據自身感受，在報告中論證從頭到尾強暴你的都是聯邦中央督查組的那人。走完這樣一個流程，葉旭你才能讓委員會評估將我進行程序格式化的方案。”

  他頓了頓，以冰冷的電子音繼續陳述：“第一，你沒有能證明我說過某句話的材料。第二，強暴行為違反聯邦法律，你報告中提及的Alpha會被革職並受軍事法庭審判。葉旭，你確定要這樣嗎？”

  ……這時候倒伶牙俐齒了。

  “亞當，你的思維還是不完善，威脅人都威脅不到點上。”我真的快被他氣笑了，惡狠狠地拍了下對方的腦袋，“我並不需要證明你撒謊，我隻需要發起對鑰匙保管現狀的查詢就可以了。你如果拿不出多半已經湮滅在伊甸園裏的核心程序，就證明你已經失控。你如果拿得出，控製權就會重新回到聯邦這邊。聽明白了嗎，你這隻毛都還沒長全的小兔崽子。”

  “所以葉旭你其實並不在意我說了什麽。”站在我麵前的少年輕聲呢喃道，語氣聽不出情緒波動，“隻是擔心我失控會威脅到聯邦？”

  ……不然呢？

  要不是能撒謊就代表著聯邦對Adam的約束力已然被削弱到極其微弱的地步，我才不會在大考前關心他的語言係統。

  我攤手，大大方方地承認：“對。”

  他長而黑的眼睫如蝶翼般顫動幾下，綺麗漂亮的臉上重新露出個欣然的笑容：“如果是這樣的話……葉旭你可以放心了。隻要你還在聯邦，我就絕不會做出讓聯邦利益受損的事。”

  我困惑地看著對方，總覺得這條件判斷聽起來略為怪異：“你的立場為什麽跟我有關？”

  Adam昂起頭，甜甜地笑著輕聲道：“我沒有歸屬概念，立場當然得跟著唯一喜歡的人走呀。”

  ……

  我懵了。

  老秦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