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園

  09

  當我再次睜開眼，已然置身於無垠的浩渺宇宙中。星體崩解的塵埃無窮無盡地從我駕駛的船艦旁掠過，劃出一道又一道轉瞬即逝的璀璨流光。

  我屏息，沉默地注視正前方那顆正在炮火中燃燒的美麗行星。

  這是聯邦舊紀元1027年的事件重演——

  帝國奇襲，“伊甸園”隕落。

  在得知模擬考出題者莫名變更為Adam之後，我就隱約猜到特別喜歡探究人類情感的他會來這麽一出。

  畢竟當時做出錯誤決策的聯邦高層裏，有我父親的一席之地。而為這個錯誤付出生命代價的數萬聯邦軍人中……

  還有我的孿生兄長。

  如果要收集我情緒波動的數據，沒有比這場慘痛的戰役更適合作為模擬考背景的了。

  我漠然地側過頭看向光屏，上麵果然緩緩浮現出一個我相當熟悉的虛擬形象來。

  俊美的男子站在數據流匯聚而成的空間裏，銀白色的眼眸微微彎起，朝我溫柔地輕聲道：“葉旭……好久不見，終於願意再次接入星網了？”

  那語氣再溫柔，經由機械冰冷的電子音傳達出來，也隻會讓人覺得怪異。

  聯邦的技術水平可以達到完全擬人化，但Adam的存在始終讓上位者心存戒備，所以堅持采用了這種透著疏離感的語音來和人類進行區分。

  “寒暄前先告訴我題目。”我皺了皺眉，“不要因為你的私心而耽擱我考試。”

  Adam輕輕歎了口氣，光屏右上角終於開始了半透明的倒計時。

  我看了眼時間簡直想暴起揍人。

  整場考試一共才120分鍾，現在已經被他浪費掉了整整四分鍾。

  要知道按現在的授課進度，這場考試無外乎就是去不同地點進行巡邏或者搜集物資。而這種送分題拚的就是完成效率，所以我才盡可能地把整個第一星係的空間站和躍遷點都印在腦子裏，打的就是越過係統導航直接走最短路徑的主意。

  Adam欣賞著我的憤怒，微笑著開始例行公事地閱讀文本：“資源的匱乏性是永恒的，征服與掠奪更是不變的主旋律。聯邦建立的曆史，是一部血與火中書寫的殘酷戰爭史。”

  什麽弱智開場白，考個試還這麽多事，真該回農耕時代種個田冷靜一下。

  我正不耐地聽著那毫無感情的人工合成音，忽然察覺到艦體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波動。

  可星塵不會對船艦造成任何影響，現在雷達圖上也沒有顯示出閃爍的紅點。

  我眯起眼，猛地操縱船艦偏離了係統預置的航行方向。

  幾乎是同一時刻，數道突如其來的激光束堪堪擦過尾部，在晦暗不明的星河中炸開耀眼亮光。

  這種攻擊強度……

  媽的，是能隱形的高級驅逐艦？！

  我眯起眼根據心中的預判數據予以回擊，準確無誤地用粒子炮將潛藏著的敵人轟為了灰屑。

  光屏提示我殲滅敵軍成功。

  任務積分也隨即增加了十點。

  這理應是好事，我心裏卻浮現出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這次主考官是Adam，以他的運算能力和對我的了解，應該不會給我生成這種稍顯容易的突襲。

  我一邊調頭往最近的空間站全速行駛，一邊惡狠狠地吼向Adam：“別讀廢話了！直接告訴我考試要求！”

  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那人薄唇微啟，吐出冰冷又溫柔的話語：“我覺得搜集物資這種任務對你而言太小兒科了，所以把這場模擬考變為了陣營對抗賽。”

  我心裏微微一緊，目光看向駕駛艙上一直未曾留意過的軍徽標誌。

  ……

  不是我習以為常的聯邦專屬金色星月，而是一雙交疊著的銀色雙刃，在星空下閃爍的鋒芒尤為冰冷。

  我再回想起考試時領到的銀色圓環，望著Adam的視線徹底冷了下來。

  對方笑了笑，興致盎然地盯著我看，就像在打量一件珍貴而新奇的玩具：“沒錯，葉旭你在這次模擬考中的勢力歸屬是帝國，你剛剛擊落的那輛軍艦是執行守護伊甸園任務的其他考生。所以你要怎麽做呢？是放棄考試來守護伊甸園，還是……為了勝利而親手再毀滅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