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後院一遊
作者:白衣慕卿相      更新:2020-09-05 11:16      字數:4395
  誠然,賈政也知曉“自己”變化頗大,但是他認為這些變化,對於賈家來說,都是利大於弊的。

  然而,他忘記了一點,每個人著眼的角度不同。

  賈赦雖然羨慕賈政得賈史氏喜歡,但那不過是家務事,對於政局以及賈家未來的發展來說,他自然也是希望賈政能夠如他爹遺囑所言,乖乖的出仕,不給他拖後腿,還幻想沒準日後還能發達起來,他們兄弟也算能夠守望相助,就像曾經榮寧開府老太爺們一般,兄弟兩跟別人爭奪八公位置,一出手就是兩!就是兩!

  血緣是政治上最好的同盟!

  而對於賈史氏來說,她是偏疼與自己撫養長大的幼子不假,可那也不是無條件的疼愛。是建立在幼子會讀書能比仇敵婆婆養出的老大更有能力的基礎上,是建立在幼子需要她幫忙,而她能以此來壓榨老大,形成一種另類平衡,達成她在賈家說一不二老封君的地位上。

  現在好嘛,這原本一直仰仗她的老二居然翅膀硬起來的了,這還得了?若是賈代善還在,那還可以勉強笑一笑。這賈政有能耐了,她教出來的。

  可賈代善不在了,不在了,賈政這努力給誰看呢?

  她希望賈政成材,但是不要太成材了。否則,她就算拿爵位吊著賈政,賈政不稀罕了,那麽她就會逐漸喪失在兒子們跟前說話的分量;而且,賈政能耐了,這王氏就會跟著抖起威風來。這是她最不願見到的一麵。

  每個人都是從媳婦熬過來的,她太懂那種心理了。而男人哪裏知曉這裏麵的花花腸子,沒準見婆媳笑語晏晏,還覺得婆媳間相處的好呢!

  故而,為了防止賈政太過能耐,也是為了找出賈政忽然間埋頭紮根公務的緣由,賈史氏想借助“拐子”嚇嚇王夫人,讓王夫人配合她讓賈政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

  但是哪裏知道會莫名其妙的牽扯到皇太孫。

  跪在蒲團前求佛祖保佑的賈史氏每每一想到這緣由,沒覺得自己鬼迷心竅,反而有些想不通為何會發生這般巧合的事情reads;。若其中沒有牽扯到皇太孫,事情就不會鬧這般大,誰也不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南無阿彌陀佛……”賈史氏緩緩的念著佛經,讓自己盡量不去想若是被發覺了端倪該如何處置。

  但還沒靜下來心來念叨幾句,忽地門外傳來歡呼的炫耀聲:“你看,這就是我經常玩的地方之一,大吧。”

  頓時,賈史氏身子一僵,側眸看向在一旁伺候的賴嬤嬤。急切問道:“我剛才聽到璉兒的聲音了?”

  “對!是璉哥兒的聲響。”賴嬤嬤也是激動不已。

  “快,扶著我去看看!”賈史氏起身,麵色透著亮光道。賈璉平安無事,就意味著皇太孫也平安歸來了,那麽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等賴嬤嬤扶著顫顫巍巍的賈史氏三步並作兩步打開佛堂的大門,就見快要走出垂花門的賈璉,忙提高音量喚道:“璉哥兒!”

  “老太太。”賈璉往外衝的腳步一頓,回眸看了似一眨眼就要撲過來的賈史氏,行禮之後,開心拉過司徒承乾介紹:“老太太,這是我新認識的壞哥哥,呃……”賈璉扭頭看司徒承乾,“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司徒承乾張張口,看著算不打不相識的賈璉,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他想告之自己的姓名,可是除卻皇祖父,還有四叔,其他人都得尊稱他為太孫。

  而且,司徒承乾掃了掃眼前神色帶了份異常欣喜之色的賈史氏,隻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別扭。賈璉也許不知道,但是他一見錦衣衛蠱惑著賈璉回後院,也顧不得自己有些困的上下眼皮粘合在一起,也若好奇無知的跟了過來。

  因為這錦衣衛想拿賈璉當試金石,繞一圈後院,試探一下眾人的神色。

  他雖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發覺了,也是覺得有些驚奇。原來宮外的孩子也會遭受傾軋啊。

  那這樣,這賈璉跟個小白兔一樣的無知到底是怎麽樣養出來的?

  聽到賈璉的問話,賈史氏也看到了立在一旁的司徒承乾,一掃對方的麵容,隻覺得心跳加快。

  忍著自己快要咧開到嘴角的笑容,賈史氏當即板著臉訓誡了一句賈璉沒大沒小,便柔和對司徒承乾道:“太孫殿下有幸光臨寒舍,實乃我賈家的榮幸也。”

  像,太像了。她曾伴隨賈代善進宮赴宴會,有幸見過一回年幼的廢太子。雖其年幼,可那俊美的姿容,還有那風華無雙的氣度,足以讓人畢生難忘。

  眼前這孩子與他如出一轍。

  更巧的是這年齡,如今站在賈家的後院中……賈史氏覺得自己不能在想下去了。

  “賈太君,您認錯人了。我乃修國公府的遠房侄子。”司徒承乾彎彎腰,行了個後輩裏,拒絕承認自己的身份。

  現在對外宣稱失蹤隻有賈璉與一個無辜的路人。

  聞言,賈史氏訕訕的一笑,道:“老身醒的。”說完,又忙不迭的喚人,想要招待司徒承乾。

  對此,還沒等司徒承乾拒絕,賈璉便一馬當先,義無反顧的拒絕了:“不行,我還要帶他看璉兒住的地方呢。”

  “好……好。”賈史氏克製著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又揉著賈璉說了幾句,命人喚來賴大家的,引著司徒承乾等人前往。

  賈璉住在東廂房reads;。

  這廂房裏原本住著賈珠,賈璉,與元春。如今賈珠因去國子監學習,而搬了出去。而元春,本也想搬動,但因教養嬤嬤還沒有尋到,便拖延了一會,沒想到今日還有這機遇。

  去賈璉的住處玩,就意味著能遇到元春。如今還沒有七歲,就算傳出去也不會有什麽事情。

  賴嬤嬤見賈史氏這般開心的模樣,心中咯噔一聲。為了避免日後賈史氏借此發難,小心翼翼的提醒著:“老太太,您先前讓二太太帶著哥兒姐兒回他們的院子裏去了。”

  賈史氏:“…………”

  “老太太,哎……快來人啊!”賴嬤嬤看著兩眼一翻,往後仰倒的賈史氏,一邊攙扶一邊拉開了嗓子喊道。

  頓時聞言的婆子丫鬟亂成一團,有機靈的趕忙去請賈政等人。

  彼時,賈政領著打探的命令,看著王夫人說起元春疑似被拐的時刻,緊緊抱著元春不撒手,滿臉的驚慌失色與怒氣,道:“若是讓我知道誰敢動元春一根汗毛,我定殺了她!”

  賈政定定的看了王夫人好一會兒,手緩緩的敲擊著桌麵。他旁敲側擊許久,可以肯定一點,這王夫人並未對賈璉下手,至於他提及賈璉平安回來,那一閃而逝的黯然之色。

  他雖然不讚同,也也算理解。

  不過就也得給王夫人敲敲警鍾,免得日後走錯路。

  賈政也伸手拍拍元春有些顫抖的後背,輕聲歎道:“這是自然。孩子都是父母的掌心肉,若是出了事,誰都心疼。”

  王夫人聞言,想起自己先前說了什麽,又看看破天荒出聲附和她的話,反而沒覺得粗鄙的賈政,心中一驚,目光透著驚愕之色。

  她已經對賈政不太抱有希望。就算眼下賈政似乎改變了,變得很能耐了。

  同床共枕將近十年了,她對賈政的信任已經一點一點的磨滅為無了。眼下,她有更好的路子,不用去期待賈政。她隻有把元春養大送進宮裏,隻要珠兒進士及第,她就能誥命在身。

  作一個老封君有多麽的爽快!看看賈史氏那個老虔婆就心中有數。

  所以,賈政現在的能耐對她來說是個負擔,沉重的負擔。因賈政當庭指責忠順王爺,導致了她過年歸寧回家都沒得父母兄嫂的好臉色,唯恐她這個出嫁女牽累到蒸蒸日上的王家。

  王夫人垂眸斂去自己的所思,手緊緊的拉著元春的手,道:“老爺說的不錯。”

  頓了頓,將自己先前的猜測緩緩道來,王夫人覺得賈史氏絕對不會出手害元春。畢竟元春的富貴青雲路是她率先提出來的。一個人不可能傻到砍掉自己的搖錢樹。

  但是作為天然的仇敵,王夫人覺得自己可以略提及幾句後院爭鬥。

  “老爺,所以我也有所疑惑,畢竟元春說過這個婆子她看起來有點兒眼熟,才會放鬆警惕跟著離開的。”元春可是養在那老虔婆院子裏,她見有點眼熟的婆子,自然是賈史氏院子裏的人。

  看著低眉順眼的王夫人,賈政又看了看提及往事就一陣後怕的元春,沒多說什麽,隻扣著掌心的嫩葉,悄聲玩茶盞裏掐了些。希望元春能夠清心凝神下來。

  “好了,元春乖,現在一切都沒事了,所有的壞人都抓到了。”

  “那璉兒呢?”元春眼眶紅腫著:“我……我當時就是好像聽到璉兒的呼喚,回頭查看的時候……時候,看見那婆子有些不對勁,心中一慌開始跑的。”

  隨著回憶,元春想起坐在護衛肩膀上一臉開心的賈璉,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老爺……您先前不是命令好了護衛都陪著我們,不許分開的,為何他們就忽然不聽你的命令了呢?”

  賈政聞言,笑著遞過剛泡的茶葉,歎道:“因為他們不聽話reads;。”

  他也聽聞過賈璉身旁護衛的證詞,他們失職是一回事。但是他們也沒說錯一點,賈璉遇上皇太孫後,基本就是被皇太孫給牽著鼻子走。

  正思忖間,賈政聽著門外得意洋洋的話語,眼角餘光飛快的掃了眼王夫人。

  王夫人麵色唰白了一下,緊緊的捏拳。

  門外,賈璉正開心的拍門,邊對司徒承乾道:“我二嬸嬸過年可做了不少漂亮衣裳給我拉,你這個不好看,這個蚯蚓醜不垃圾的,我讓嬸嬸給你拿一件我的衣裳。”

  司徒承乾看了看自己暗繡著五爪金龍的衣裳,默默的掃了掃賈璉身上的大紅胖娃娃抱鯉魚,“謝謝,我不需要。”

  “要的。那個……那個……”賈璉指指在一旁忽悠的錦衣衛,道:“這漂亮叔叔說了,我們有苦一起吃過了,就是好朋友了。而且……”賈璉眯著眼開心著:“送給你以後,我又有好多好多新衣服啦。”

  司徒承乾還沒想好自己該說什麽,忽然聽到吱啞一聲,門開了,然後便感覺背後被猛地一拉,不禁腳步往後趔趄了幾下才堪堪站穩,不由扭頭怒瞪賈璉。

  賈璉一見開門的是賈政,急急後怕的躲到司徒承乾後麵,探著腦袋,哀怨著:“二……二叔,您怎麽在二嬸嬸這裏?”他從來沒有在二嬸嬸這裏碰見過二叔。

  如今還稍稍有點討厭的二叔,欠著他出去玩的二叔。

  聽著賈璉分外埋怨的口吻,賈政掃過一旁立著的錦衣衛們提防的眼神,嘴角勾笑一聲,戲虐道:“來教你《三字經》啊。”

  “哇!”賈璉腦海下意識浮現出他見賈珠被打手心的一幕幕,嚇得一個屁股蹲,手捂著臉哭開了:“我不要這個二叔……我要那個二叔……不要打珠大哥哥手板……”

  賈政瞬間黑線,前任賈政留給賈璉陰影有這麽大嗎?這賈璉可是連失蹤都是粗神經的沒感覺到啊。

  他剛才就想試探錦衣衛對他的態度啊。

  聽聞賈璉的哭聲,屋內的王夫人拉了拉元春,低聲吩咐了幾句,才自己急急忙走了出來,摟著低聲安慰著:“璉兒,乖,你二叔跟你說著玩呢,他不會考校功課的,想想他現在還會帶你出去玩啊,是不是?”

  賈璉熟稔的窩在王夫人懷裏抹眼淚:“好像對哦。”

  “你阿……”王夫人失笑的看著破涕為笑的賈璉,嘴角露著絲苦笑。

  對啊,她又想到了一點,現在賈政就算能耐了,可她兒子卻是被嚇怕了。

  三歲啟蒙,頭懸梁錐刺股,結果連個國子監名額都靠施舍。

  在某些時候,她很感謝賈璉。賈璉三歲時也送入家學,靠著賈璉厭學,怕打,又哭個不停,她的珠兒壓力才稍稍輕了些。

  因為賈璉會向那老虔婆告狀,說夫子,說賈政要打手心版。而他的珠兒卻是乖乖巧巧,老老實實的一個人。

  這世上欺負忠厚之輩,她這個當娘的不給兒子謀劃一二,日後誰又記得他?

  想起內疚的一夜都睡不著的孩子,王夫人隻覺得心若萬箭穿心般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