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野草似的野心
作者:稻草天師      更新:2020-03-31 16:01      字數:2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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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書房外,群臣仍舊跪了一地,汪順說完那句“聖上口諭,危機已經解除,眾卿不必驚慌,安心候旨便是!”之後,眾人頓時炸開了鍋。

  可是汪順卻是緩緩走到裕王身邊,小聲道:“王爺,聖上讓您進去呢。”

  裕王聞言豁然抬頭,隻見汪順仍是那張死人臉,根本看不出丁點信息。

  然而裕王心裏卻沒有半分失落,恰恰相反,此時的他心中激動萬分。

  徐銳和遼王的這場鬥法實際上是兩大政治集團的角力,賭注極有可能便是宏威皇帝屁股底下的那張寶座。

  宏威皇帝毫不理會宮外正愈演愈烈的民患,卻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將眾臣召進宮來等候,分明就是對這場對決已經失去了耐心,等著宣布最後的結果。

  眼下遼王雖然輸了商戰,但是卻在朝局方麵占優,徐銳戰勝遼王之後不得不麵對更大的問題。

  可是方才徐銳的奏疏遞進南書房後,汪順先是宣布了一道令人意外的口諭,接著又單獨讓自己去見皇帝,豈不是說宏威皇帝已經宣判了最後的結果?

  裕王因為出身不佳,從前一直躲在太子身後,太子出事以後他的光芒和實力也完全無法與遼王相提並論。

  此時此刻,正是裕王第一次走上台前,仿佛那張人人想坐的椅子已經觸手可及,這還是他頭一次如此接近權利,如何能不讓他激動萬分?

  裕王強行按下心中的激動,緩緩站起身跟著汪順朝南書房走去,他的身影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先前眾人都被那道口諭驚得猜測四起,並未注意汪順與裕王的對話,此時一見這等情景,頓時錯愕不已。

  恰在此時,遼王也剛好回過神來,一見裕王跟著汪順朝南書房走頓時跳了起來。

  “為什麽父皇隻見他?我也是父皇的兒子,我要見父皇!”

  一連串的打擊讓遼王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就連一旁的杜若都沒能及時拉住他。

  遼王這一聲喊,身後的群臣們連忙起哄,遼王集團頓時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氣勢著實逼人。

  裕王心中一沉,他沒有回頭,但心中對遼王的惡感卻在成倍上升。

  但最無助的是,裕王雖然已經將自己看做了勝利者,可是他卻悲哀地發現,即便有父皇的選擇,他的勢力依舊不足以與遼王抗衡。

  就算是垂死掙紮也能釋放驚人的力量,當遼王垂死掙紮的時候,即便父皇真的將皇位傳給他,他又能坐得穩麽?

  “王爺,聖上隻讓奴婢召裕王覲見。”

  正想著,汪順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對遼王淡淡地說了一句,對他身後那群情激憤的聲浪視而不見。

  遼王也算豁出去了,冷笑道:“父皇為何這般偏心,都是自己的兒子,為何隻見老四,卻不見我?”

  汪順深深望了遼王一眼道:“王爺忘了,聖上不僅是您的父皇,也是您的主上,您不僅是聖上的兒子,也是他的臣子。”

  說著,汪順掃視眾人一眼,冷笑道:“王爺煽動群臣替您說話,是想逼宮麽?”

  遼王聞言臉色一變,這逼宮的大帽子一旦真的扣上來,恐怕他便要與皇位徹底失之交臂了。

  想到這裏,遼王心裏又驚又怒,張口便要反駁。

  杜若見事情不妙,連忙一把將遼王拉住,重新跪了下來,然後拱手對汪順道:“王爺隻是對朝局動蕩心急如焚,絕無逼宮之意,還望公公能為王爺美言幾句,切莫讓聖上誤會。”

  汪順看了杜若一眼,抱拳拱了拱手,不再多言,再度轉身朝南書房走去。

  杜若鬆了口氣,扭頭望向遼王,原本是想斥責他不該如此衝動,可是見遼王一臉茫然,心中又爬上一絲擔憂。

  太子出事之後一切都太過順利,遼王在短時間內便掌握了大權,似乎皇位已經唾手可得。

  過於樂觀的局麵令遼王逐漸膨脹,產生嬌縱之心,這原本就十分危險,而緊接著他又被徐銳狠狠教訓了幾次,從山巔跌下穀底。

  如此大起大落對遼王本人和整個政治集團的傷害都是極大的。

  杜若看了看遼王,又看了看巍峨的南書房,心中不禁冒出一個念頭。

  如此折騰遼王會不會是聖上早就計劃好的?

  如果是,那麽他究竟想從中獲得什麽?

  對遼王的磨練?

  對其他皇子的考察?

  又或者他心中皇位的理想繼承人究竟是誰?

  杜若跪在南書房前陷入了沉思。

  與南書房外群臣頂著烈日口幹舌燥,愈發焦急不同,南書房裏到處都放著冰塊,整個房間十分涼爽,甚至讓人覺得有些陰冷。

  宏威皇帝靠在一張軟椅上,蓋著一床厚厚的錦被,望著身邊的一盆小花發愣。

  裕王跟著汪順緩緩走到宏威皇帝身後,不知是因為南書房太涼,還是被這裏陰冷的氣息所染,裕王忽然打了個寒顫。

  “老四來了?”

  宏威皇帝回過頭瞟了裕王一眼,淡淡問到。

  裕王看了看擺在宏威皇帝手邊的奏疏,連忙跪下道:“兒臣向父皇請安,不知父皇近日可好些了麽?”

  宏威皇帝擺擺手,示意裕王平身,身邊的小宦官立刻搬來一把椅子,讓裕王坐下。

  宏威皇帝最重等級,以往能坐在他麵前的僅有聊聊數人,除了黃庭之、寶慶王、洪廣利這幾位大佬以外,便隻有太子而已。

  裕王心中受寵若驚,進而狂喜不止,顫顫巍巍地做到椅子上,仿佛那便是真正的龍椅。

  這些年來裕王養氣的功夫大有長進,盡管內心激動萬分,但麵上還算鎮定。

  宏威皇帝將他的表現都看在眼裏,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洞穿他的內心,隻是收回目光,望著身邊的那盆小花。

  “春去秋來,萬物枯榮複蘇,周而複始,然後生命終有盡頭,朕於草木萬物亦無差別,就算留戀人間,也抵不過祖宗的呼喚啊。”

  宏威皇帝似是感慨般地說了一句。

  裕王連忙起身道:“父皇多慮了,您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如今不過是偶染小恙,用不得幾日便會恢複如初。”

  宏威皇帝淡淡一笑,擺擺手道:“你就不用寬慰朕了,朕的身體自己清楚,朕這一輩子東征西討,什麽風浪沒見過,要說戀棧不去那是冤枉朕了。

  不過朕是真的放心不下啊,眼下我大魏局麵一片大好,可在珠玉之下卻也暗藏危機,朕是害怕後人守不住祖宗的基業,白白浪費了朕這一生的心血,以及先祖們的努力。”

  裕王道:“父皇不必憂傷,父皇依舊身體康健,定能帶領大魏完成一統天下之千年夙願,何況就算事有不逮,太子寬仁,遼王鋒芒,雖都不及父皇雄才大略,但有父皇打下的身後根基,也足以鼎定天下,守住祖宗的基業!”

  “好一個太子仁厚,遼王鋒芒,你把欺君弑父的太子稱作仁厚,把擅權跋扈的遼王稱作鋒芒?”

  宏威皇帝聞言冷笑一聲,淡淡說到。

  裕王渾身一震,連忙跪了下來。

  不等裕王開口,宏威皇帝的目光便如刀子一般朝他刮去,眯著眼睛冷笑著道:“朕問你,你難道就不想當皇帝?不想當大魏這個至高無上的皇帝麽?”

  裕王聞言,身體又是一顫,他意識到這是個極為危險的問題,一旦回答不好,這一關恐怕便再也過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