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二王之邀(上)
作者:稻草天師      更新:2020-03-12 11:13      字數:3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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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王爺和肅王爺來了?!”

  因為不清楚皇帝對楊渭元的態度,除了與楊渭元私交極好的門生故舊到場之外,兵部與五軍都督府的高官一個沒來。

  其餘五部堂官、內閣魁首、上得了台麵的勳親貴戚更是一個沒到,令這場祭奠黯然失色的同時,也為楊家的未來蒙上了一層陰影。

  此時二位王爺到場,無異於給楊家打了一劑強心針,立刻讓這場祭奠蓬蓽生輝,頗有撥開雲霧見晴天之感。

  裕王是宏威皇帝的第四個兒子,肅王爺則排行第六,這兩個人不僅地位尊貴,而且身份特殊,極有可能代表皇帝的意誌。

  賓客們第一個念頭便是聖上恐怕要對楊侯爺大加褒獎。

  涇陽一戰,全軍皆受牽連,唯獨北武衛人人授獎,又怎會缺了主帥楊渭元?

  一時間,滿堂賓客心思各異,正在垂淚痛斥徐銳的楊夫人也立刻停止了哭嚎。

  “是裕王爺和肅王爺來了?”

  楊夫人難以置信地問。

  “是啊夫人,的確是二位王爺!”

  周圍的賓客們肯定地說。

  “快快快,振兒快扶娘起來,準備迎接二位王爺!”

  楊夫人連忙擦幹臉上的淚痕,扶正頭上的朱釵,又仔細整理好弄亂的喪服,換上一副鄭重而悲壯的神色。

  “夫人,二位王爺一到,怕是帶著聖旨來的,大少爺要承爵咯。”

  有賓客上來湊趣,眼神裏帶著幾分豔羨和熱切,楊夫人繃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

  即便是楊渭元在世的時候,家裏出入的也大多是武將,像二位王爺這等貴人十幾年都不見得會登門一次,如何不讓她喜形於色?

  “哪裏,哪裏,還不是聖上隆恩,沒有忘記咱們孤兒寡母,倒讓妾身慚愧了。”

  楊夫人一邊同賓客們說著客氣話,一邊在楊懷振的攙扶下來到靈堂門口,將一眾賓客甩在身後,擺出一副楊家主母的派頭。

  一牆之隔的徐銳跪在雪中,身後是梁同芳等十幾位北武衛將領,他好像沒有聽見兩位王爺到來的消息,仍舊一動不動地跪著。

  將領們見他不動,也不好起身去迎二位王爺,便跟著他一同跪在雪中。

  好在大魏國的習俗是以死者為大,跪念哀思之時可免大禮,所以當二位王爺從眾將身邊經過時並沒有絲毫怪罪。

  “四哥,他們怎會跪在此處?”

  走進靈堂之前,一個鳳眼劍眉,身穿四爪龍紋袍的少年疑惑地問裕王,他便是十九歲的肅王趙榮。

  裕王趙恒掃了徐銳一眼,搖了搖頭:“軍中向來多慷慨悲歌之士,怕是以此寄托哀思吧。”

  說完,他的目光沒有在眾將身上停留,隻是揮了揮手,招呼肅王和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向靈堂。

  臨走時,肅王又忍不住朝跪在最前麵的徐銳看了一眼,見他頂風冒雪,雙目緊閉,身子卻跪得筆直,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老六,走了。”

  “啊,好!”

  聽見裕王叫他,肅王趙榮連忙答應一聲,收回目光,走進了靈堂。

  三人剛一進靈堂,楊夫人便帶著一眾賓客迎了出來。

  “妾身見過裕王爺、肅王爺!”

  “見過二位王爺!”

  一眾賓客七嘴八舌地行禮,有人跪,有人拜,亂哄哄的氣氛之中帶著濃濃的諂媚。

  肅王不喜歡這種場麵,隻是朝眾人點頭算是還禮,裕王卻對官場的逢迎司空見慣,抱著雙拳,對每一個人微笑還禮。

  “大家不必多禮,楊侯爺為國盡忠,本王來送他一程也是應有之事,諸位請起,快快請起!”

  賓客之中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平日裏自然是見不到兩位王爺的,沒想到裕王竟然這般平易近人,頓時如沐春風,對楊家的未來更加看好。

  “夫人呐,裕王如此客氣,看來聖上真是記掛著楊家呐。”

  有人壓低聲音在楊夫人耳邊恭維。

  “夫君為國盡忠,聖上自然不會虧待了咱家,你說是不是?”

  楊夫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得意的模樣就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趁著二位王爺向楊渭元上香的空檔,楊夫人壓低聲音對身邊的楊振業說道:“一會兒二位王爺若是宣旨讓你襲爵,你便留二位王爺用飯,定要借此機會攀上這兩顆大樹,知道麽?”

  楊懷振為難道:“娘,二位王爺如此尊貴,孩兒請得動他們嗎?”

  楊夫人眼珠一橫,怒道:“沒用的東西,你怕什麽?等你襲爵之後便是國侯,身份地位雖不如王爺,卻也是我大魏數得著的勳貴,再說他們來祭拜你爹自然是皇帝授意,你隻要說得誠懇些,娘再敲敲邊鼓,他們怎好拒絕?”

  楊懷振撇撇嘴道:“好吧,到時候娘可得多幫孩兒說話,免得孩兒下不來台。”

  二位王爺和同來的年輕人按照禮製先後為楊渭元上香祭奠,然後與家屬相互答謝,等複雜的禮儀結束之後,眾人已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肅王趙榮和那年輕人四處張望,目光在幾位家屬身上掃來掃去,似在找著什麽,裕王趙恒則安慰楊夫人節哀順變。

  見二位王爺遲遲不宣旨,眾賓客都等得有些心急。

  最著急的自然還是楊夫人,她幾次想要把話題引到聖旨上,卻見裕王談性正濃,不好打斷,她哪知道,裕王也在想著怎麽把話題引到他關心的問題上來。

  “四哥,究竟哪個是徐銳啊?”

  肅王尋了一圈也沒發現與徐銳相似的人,不禁在裕王耳邊小聲問到。

  裕王眉頭一皺,正思索著該如何體麵地打聽徐銳的消息,一旁的楊夫人見裕王停下話頭,終於找到了時機,連忙暗示道:“王爺此番可是帶著公務?”

  “公務?”

  裕王微微一愣,詫異道:“什麽公務?沒有呀。”

  楊夫人笑容一窒,心中咯噔一下,仍不甘心地問道:“王爺,夫君殉國已經有些時日了,我們孤兒寡母悲痛欲絕,日子過得苦啊,不知聖上對犬子襲爵之事可有安排?”

  “哦,原來你說此事。”

  裕王恍然,習慣性地微笑起來,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楊夫人和楊懷振見他笑了,以為此事已經有了著落,提著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半。

  然而,沒想到裕王的下一句話立刻讓他們如墜冰窟。

  隻見裕王抱拳朝天拱了拱手道:“楊侯爺為國盡忠,父皇自然感懷,但爵位之事關乎國運,輕慢不得,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有所安排,你們安心等著便是。”

  “什麽?!”

  裕王的話雖說得客氣,可卻是一句標準的官腔,意思就是現在還沒有安排,在場之人誰聽不出來?頓時一片嘩然。

  “二位王爺此番來府難道隻是為了祭拜我家老爺,就沒有別的了?”

  楊夫人心神大亂之下口不擇言,話一出口便見裕王漲紅了臉,頓時大為後悔,連忙向楊懷振遞了個眼色,讓他出來圓場。

  楊懷振以為母親讓他邀請裕王留下用飯,連忙道:“二位王爺,府中準備了素膳,還請二位王爺吃完再走吧。”

  話還沒說完,就讓人家吃完再走,這不是等於把人往外趕麽?

  楊夫人一聽這話,差點氣得暈倒,隻盼二位王爺不要不真被自家蠢兒子氣走才好。

  “這……”

  裕王一臉為難,有心拒絕,又不好開口。

  其實他之所以臉紅,是因為來楊家的確不是單純為了祭拜,剛剛他以為被楊夫人說中了心思,才覺得有些慚愧。

  此時加上楊懷振的話,他更是又尷尬又慚愧,心中的話便更加難以啟齒,張了張嘴還是沒好意思說出真正的目的。

  見他欲言又止,不僅楊家母子,在場的一眾賓客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肅王是個急性子,不像裕王這般麵麵俱到,一見場麵有些尷尬,立刻朝楊夫人拱了拱手說道:“此次過府叨擾除了祭拜楊侯爺之外,的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

  一聽王爺竟然有求於自家,楊夫人頓時大喜道:“王爺客氣,楊家小門小戶,承蒙王爺看得起,若有什麽可以效勞的地方定義不容辭。”

  肅王看了裕王一眼,抱拳道:“多謝夫人,實不相瞞,今日我兄弟二人來此,除了祭奠楊侯爺之外,還想見見徐銳!”

  “什麽,見徐銳?!”

  沒想到二位王爺竟然是專門來找徐銳的,在場賓客頓時“嗡”的一聲炸開了鍋,楊夫人和楊振業臉上更是精彩紛呈。

  肅王不明所以,問道:“聽說徐銳乃是楊侯爺義子,為何不在靈堂?”

  “這個……”

  楊夫人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門口跪著的那位便是徐銳!”

  肅王微微一愣,想起跪在雪中的那個身影,頓時渾身一震,二話不說,立刻轉身跑出靈堂。

  “六弟,六弟!”

  裕王招呼他兩聲,見他頭也不回,連忙朝眾人告了聲罪,然後也追著肅王去了。

  熱鬧的靈堂沒了主角,瞬間安靜下來,楊家立刻從眾星捧月的雲端跌落穀底,淪為笑柄。

  “夫人,看來您得花點心思,高抬貴手,饒過徐銳了吧?”

  有人在楊夫人耳邊小聲勸諫,也不知道是真心為楊家好,還是存著看熱鬧的意思。

  “閉嘴!”

  楊夫人突然歇斯底裏地怒吼一聲,嚇得說話那人又羞又惱,一跺腳,拂袖而去。

  錯愕的賓客們難以置信地朝楊家母子望來,楊夫人隻覺每一道目光都是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臉上。

  她黑著臉,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牙齒挫得“咯吱”作響。

  好半天,她才猛地跺腳,指著靈堂外說:“去,看看那小畜生能玩出什麽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