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殺人的刀(一)
作者:稻草天師      更新:2020-03-12 11:13      字數:3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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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入夜,客棧。

  “銳哥還在裏麵?”

  徐銳的房門前,三狗擔憂地問徐方。

  徐方歎了口氣:“自從回來便把自己關在房裏,水米未進,侯爺……哎,算了。對了,今日前鋒營不用當值麽,你怎麽跑到這裏?”

  三狗搖了搖頭:“不知道,將軍說銳哥尋我,我便來了。”

  徐方一愣:“即是少爺找你,那便等等吧,現在正好是吃飯的時候,我看他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等少爺忙完再說。”

  三狗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皮,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說道:“好吧,正好給銳哥也帶一碗吃食,他身子弱,總不吃飯怎麽成?”

  二人去樓下吃飯的時候,徐銳正鼓搗著兩個香囊,正是火燒嶺東那晚從藥鋪裏弄來的寶貝。

  當時梅闖見他把兩種廉價的藥材當做寶貝,笑話他得了失心瘋,其實他們都不知道這兩樣東西的意義。

  地霜其實就是硝石,而那兩塊散發著異味的黃色石頭正是硫磺!

  硝石和硫磺是製造黑火藥的主要原料,徐銳對黑火藥這個熱兵器的鼻祖了若指掌,隻要將這硝石和硫磺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再配上各種形態的碳,便能製造出這個大殺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徐銳想要報仇,就必須有自己的殺招。

  為了掩蓋自己也是暗棋的秘密,徐銳無法直接戳破王滿的身份,要做掉這麽個一流高手,就隻能拿出壓箱底的東西。

  何況在他看來,害死楊渭元的凶手遠不止王滿一個,有些人必須死,但礙於他們的身份,卻又不能挑明,隻能多動動腦筋。

  他先把油燈放到房梁上,套上一個罩子,以免有火星意外濺出,然後借著微弱的燈光先將硫磺塊碾成細細的粉末,接著便開始配比硝石和硫磺。

  這一套程序在另一個世界訓練時做過無數遍,對他來說早已駕輕就熟,甚至能夠精確把握最細微的分量配比對威力造成的影響。

  等將硝石和硫磺配比完成之後,他又將碾碎的木炭加入進去,木炭也可以換成草木灰或蜂蜜,隻要是任何形式的碳都行。

  因為時間有限,他選擇了效率適中,卻容易獲得的木炭,攪拌均再經過一番處理之後,便成了細顆粒狀的兩堆黑火藥。

  緊接著,徐銳拿出兩個一掌多長,半掌多寬的大竹筒,先將竹筒四壁削去大半,隻留下不到五毫米的薄薄一層。

  然後用紙鏟小心翼翼地倒入一層黑火藥,將鐵釘、鐵片緊貼竹筒內壁,插在火藥周圍,之後再繼續到火藥,插鐵釘,如此循環往複,直至火藥將竹筒填滿。

  最後插入引線,再用碎木屑混合的膠水封住口子,兩枚最原始的手雷便製作完成。

  為了彌補黑火藥爆炸威力不足,他選擇了手雷的破片殺傷原理,被爆炸粉碎後的碎竹片以及埋在裏麵的鐵釘和鐵片才是這個武器的最大殺招。

  做完這一切,徐銳將兩枚土手雷藏進櫃子裏,用布包好,然後仔細將自己和房間都清理了一翻,這才從房梁上取下油燈,坐到桌邊為自己泡了一壺清茶。

  溫潤的茶湯入喉,苦澀的滋味令他渾身一震,接著味蕾上開始回甘,徐銳伸了個懶腰,發出一陣舒爽的呻吟。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烏鴉的嘶鳴,那聲音不大,卻讓徐銳微微一愣,連忙收起慵懶,正色道:“你回來了?”

  “是,奴婢回來了,一切順利。”

  房梁上傳來影俾的聲音,卻看不到人影。

  “順利就好,現在陪我等人吧。”

  “等人?”

  “嗯,今晚有個人一定會來找我。”

  “是誰?”

  “一個該死的人……”

  影俾似乎有些明白那人是誰,不再發問,屋裏立刻陷入了沉默。

  “對了,跟我講講一流高手究竟是什麽樣的?”

  徐銳喝了口茶,突然問到。

  影俾道:“天下有六大武聖,每一個都是深不可測的萬人敵,在他們之下的便是一流高手。”

  萬人敵?

  徐銳心中冷笑,所謂的武學宗師,包括那些格鬥冠軍,真要以命相搏,十有不如一個身強力壯的特種兵,萬人敵什麽的多半是以訛傳訛,被人神化之後的結果。

  “所謂的武功又是什麽?”

  徐銳又問。

  影俾道:“武功便是一種煉體之術,又分內修、外修和輕功身法,其中的每一種又有若幹門類,不知少主問的是哪一類?”

  “還有這麽多門道?”

  徐銳搖搖頭,在他看來所謂的武功或許和另一個世界的格鬥差不太多,就是一種搏擊的技術而已,再厲害的武功還能厲害得過火器?

  想到這裏,他瞬間對武功什麽的失去了興趣。

  “少主,您等到的人已經來了。”

  這時,影俾突然沉聲說了一句,徐銳微微一愣,臉色瞬間嚴肅起來。

  大約幾息之後,緊閉的窗門突然打開,王滿裹著寒風碎雪,從夜色之中飛身而入。

  他方一站定,還沒來得及打量周圍,徐銳便頭也不抬,指著對麵的椅子道:“坐吧。”

  王滿一愣,眯著眼睛打量一圈,這才皺著眉頭坐了下來。

  “你早知道我會來?”

  徐銳笑而不答,將一杯茶推到他的麵前。

  王滿看著茶杯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伸手去接。

  徐銳笑道:“王將軍不必如此小心,隻是一杯茶而已,徐某不像你們,沒有下毒的習慣,何況你武功蓋世,就算中了毒也能在死之前殺我幾次,不是麽?”

  王滿心中一凜,如果說上次見麵,徐銳就像柔弱的羔羊,任人宰割,那麽這一次他就像出鞘的利劍,處處透著寒芒,是虛張聲勢,還是原形畢露?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他沉下臉色,冷笑道:“這算什麽,給我一個下馬威?”

  徐銳搖了搖頭:“王將軍多慮了,徐某隻是想培養一下我們之間不太足夠的信任而已。”

  “信任?”

  “王將軍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眼下錦衣衛雖然不能拿我怎樣,但他們即使隻為了脫罪,也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不僅是我,王將軍您不也一樣嗎?錦衣衛開始查你了吧?”

  王滿臉色一沉,冷哼道:“我若出事,你也跑不了!”

  徐銳笑道:“當然,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螞蚱,想要渡過此劫就必須合作。”

  “合作?”

  “合作!我有一計可以脫身,但我一個人完成不了,需要你配合我。”

  說著,徐銳掏出一張紙條遞給王滿道:“現在外麵都是錦衣衛的耳目,我不方便跟你細說,時間地點在這裏,明日我會甩開監視與你見麵詳談。”

  王滿接過紙條,麵露狐疑之色,沒有開口。

  徐銳笑道:“怎麽,不信我,還是不敢去?”

  王滿冷笑道:“激將法對我沒用,你花招太多,要是信你王某恐怕死無葬身之地。”

  徐銳搖了搖頭,笑道:“時間地點都在你手裏,若不放心大可以提前派人偵查,要有埋伏你不現身便是,難道還怕我在這裏耍花樣麽?”

  王滿聞言微微蹙眉,似是有些意動,又有些掙紮,半晌才抬起頭來,死死盯著徐銳的眼睛問道:“你不恨我?”

  徐銳坦然道:“恨,當然恨,若不是你害我,怎會如此麻煩,我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

  王滿見他麵無表情,語氣淡淡,但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不禁後背微微一涼。

  “既然這麽恨我,為何還要合作?”

  徐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王將軍難道以為徐某這般天真?在這個世界上,情緒總是最沒價值的東西。”

  “哦?那在徐佐領看來,什麽才算有價值?”

  “當然是生存!活不下去,一切都是浮雲。”

  王滿沒有說話,兩隻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徐銳,仿佛想從他的表情和動作印證這番話的真假。

  但徐銳從始至終一直麵無表情,一番話更是說得平平淡淡,毫無起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

  王滿失望地收回目光,冷冷道:“好,那便明日相見,記住了,你要敢玩花樣,我死之前必先將你碎屍萬段!”

  說完,他身形一動,飛入夜色之中,頃刻間與滿天飛雪融為一體。

  徐銳來到窗邊站定,佇立良久,突然冷笑一聲,關上了窗戶。

  與此同時,縣丞府中,一個錦衣衛小旗正在滔滔不絕地向韓百行稟報著剛剛探聽到的消息。

  “徐銳傷心過度,回去之後便沒出過房門,也未見過任何人……”

  韓百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那小旗連忙退了出去,屋裏隻剩下他與李鄺二人。

  李鄺坐在桌邊,麵無表情地閉目養神,也不知道究竟睡著沒有。

  韓百行心煩意亂,一口喝掉杯中烈酒,已有了幾分醉意。

  “李鄺,一晚上你都不說話,我知道你在等著看老子的笑話,老子豈會讓你如意?!”

  李鄺睜開眼睛瞟了他一眼,冷笑道:“蠢豬,你我都是錦衣衛的一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以為你被淩遲,我便能逃得過腰斬?!”

  韓百行頹然坐下,慘然道:“是,我蠢,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李鄺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勸道:“立刻交出兵權,先保大軍不失,再做打算。”

  “什麽?絕對不行!”

  韓百行一拍桌子,大怒道:“楊渭元遇刺,我等已是死罪,現在又得罪了劉異和那閹狗,回到京城必為錦衣衛招來大禍,我寧願大軍葬送在此,也不會給他們回去進讒言的機會!”

  李鄺氣得臉色鐵青,憤恨道:“難道你真的要為一己之私,害死所有人才甘心?”

  韓百行痛苦地捂住腦袋:“我也不想,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徐銳必是南朝暗棋,盯緊他,隻要盯緊他就還有希望拿到憑證!”

  李鄺忍無可忍道:“就算他真是南朝暗棋,以他的能耐能讓你拿到憑證?我看你已經瘋了,簡直不可理喻!”

  說完,李鄺拍案而起,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韓百行撲在桌上,口中喃喃自語:“他是奸細,他真的是奸細……”

  說著說著,房裏傳來一陣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