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威逼

  沈清伊糾結的緊，一方麵感歎玲瓏的執迷不悟，一方麵又可憐她寄人籬下，小心翼翼，但為著玲瓏計，她還是板著臉道：“你如今還在孝期，雖說宮裏守孝不似尋常人家那般嚴格，但你也不該穿了大紅的衣衫，讓前頭禦史知道了，要如何評論你？你正是議親的年紀，若是對你自己的母後都不孝順，又有哪家夫人敢娶你回去做兒媳！”

  “那就不要嫁好了。”玲瓏心中的話卡在喉嚨裏，到底沒敢說出聲兒來，生怕惹怒了沈清伊，低聲回道：“玲瓏年紀還小，暫時不想考慮婚嫁之事，況且正如皇後娘娘所言，母後過世不久，玲瓏如今議親，實為不孝！”

  沈清伊聽到“皇後娘娘”四個字，心底一冷，玲瓏如今連聲“皇嫂”也不肯叫了！

  沈清伊不動聲色道：“你且先坐下，本宮尋你來，也沒什麽旁的事情，不過是閑話家常而已。”

  玲瓏自然不會傻到當真以為沈清伊是與她閑話家常的，恭謹的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個邊角。

  沈清伊見狀，沒有說什麽，但心底裏到底不大舒坦，玲瓏終是與她疏遠了。

  “本宮昨兒個聽旁人講了一個笑話，覺得很有趣，說給你聽一聽。”沈清伊麵上含著笑意，隻希望玲瓏可以從這個故事中悟出什麽，若是再不能明理懂事，那也怪不得她了。

  薑嬤嬤在一旁看得直搖頭，若是說玲瓏公主對皇上的心意執念太過，自家娘娘對玲瓏公主又何嚐不是呢？便是皇後自己嫡親的妹妹，怕是也沒有這樣勸導過，偏偏玲瓏公主卻不肯承情！

  “皇後娘娘且說，玲瓏聽著。”玲瓏低眉順目的，隻希望自己的乖巧可以讓沈清伊放過她，就讓她留在宮裏，留在天佑哥哥身邊！

  沈清伊實在是不願看到玲瓏這般委屈求全的模樣，起身佯裝看高幾上的一盆臘梅，溫柔道：“說是有一個小兔子去釣魚，第一日整整釣了一日，連個小蝦米也沒有釣到，小兔子有些不高興，第二日又卯足了勁兒去釣魚，可是還是什麽都沒有釣到，小白兔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她那麽努力，可魚兒卻不肯上鉤。”

  玲瓏原是心不在焉的聽著，話聽到此處，也大概知道沈清伊是拿自己在比小白兔，而李天佑便是那魚兒，不由得來了興致，想要知道為什麽李天佑和沈清伊就是不肯讓她入宮，低聲問道：“那第三日呢？若是小白兔一直每日都去釣魚，總有一日可以釣上來的吧！”

  沈清伊背對著玲瓏，感念玲瓏執念之深，輕笑道：“第三日，小白兔才坐到了池塘邊，想要將魚餌放入湖中，一條鯉魚卻是從湖水裏跳了出來，大叫道‘若是你明日再用胡蘿卜來釣魚，我們就把你拖入湖水中淹死！’”

  玲瓏張大了嘴巴，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沈清伊依舊背對著她，想要給玲瓏留一些尊嚴，不讓自己看到她如今的模樣，輕輕笑著道：“玲瓏，你覺得這個故事好不好笑？小白兔用自己喜歡的胡蘿卜，硬塞給魚兒，還覺得自己付出了真心，卻沒有得到回報，這樣的小兔子，實在是傻得可愛！她難道不知道，即便是她將自己所有的胡蘿卜貢獻出來，魚兒也不會上鉤的，魚兒根本就是不吃胡蘿卜的!”

  玲瓏愣在那裏，難道說天佑哥哥是怎麽也不會喜歡她的嗎？

  玲瓏不肯相信，她“噗通”一聲跪在沈清伊麵前，拽著她的豆綠色挑線裙子，眼淚滾落道：“皇後娘娘，玲瓏不求旁的，隻要能在天佑哥哥身邊，能夠每日看上兩眼就足夠了，求皇後娘娘給玲瓏一條生路吧！”

  “生路？”沈清伊怒視著玲瓏，怎麽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怒火便怎麽也忍不住了，道：“本宮跟你說這些，難道是再逼著你沒有活路不成？你自己怎得不想一想，哪一條是生路，哪一條又是死路？你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依舊不肯回頭，你到底是想要怎麽著！”

  “皇後娘娘，我真的不想怎麽樣，也絕對沒有要跟您爭寵的意思，我隻是喜歡天佑哥哥，其他的人我都看不上，隻要您讓我留在宮裏，不論是什麽位份，哪怕是沒有位份的官女子也可以，我真的不在乎的！”玲瓏哀求道。她八字一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想要通過八字留在皇宮裏，已經是不可能的，若是沈清伊張口，天佑哥哥一定會答應的。

  沈清伊一下子坐到一旁的圈椅中，厲聲道：“你如今當然可以這麽說，可你自己看看你最近做下的事情，皇上不肯主動去見你，你便去重華門等著，重華門等不到，便去乾坤宮去尋，皇上是什麽人，他若僅僅是你的表哥，日日裏閑得無事，本宮一定不會攔你，可皇上是一國之君，哪能時時兒女情長，便是偏廂裏的太子和二皇子，也不是日日能見到他們的爹爹的。”

  “可你瞧瞧你自己，你與那小白兔有什麽區別，你隻顧忌著你自己的想法，皇上是否得空，你不管，皇上是否喜歡你，你也不管，你心裏滿腹委屈，隻覺得自己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真心，卻沒有換來同等的回報，卻從來沒有想過，那些真心是不是皇上需要的。你的感情對皇上來說，是負擔，皇上每日為了前朝的事情焦頭爛額，回到後宮，本是休息的地界，你卻讓皇上愈發憂心！”

  “你如今自然是說，不拘什麽位份名分的，隻要能看到皇上就夠了，你先前在月涼的時候是怎麽想的？皇上沒有出現的時候，你一定在想，隻要有個人救你脫離苦海就好；等到皇上救下了你，你便想著，若是能離開月涼便好；到了大理呢？皇上先前待你不是這個模樣的，皇上憐惜你沒有了父母兄弟，沒有了故鄉，所以隻要在後宮裏，便常常讓你陪侍在身邊；可後來呢？因為你的不知足，因為你的一步步奢求與貪心，讓皇上實在是忍不得，這才對你多有敷衍，可你奢求的更多了！”

  “所以，即便是本宮讓你入宮為妃又如何，皇上心裏沒有你，你非要讓皇上心裏裝下一個你，你若入宮，你求的便不僅僅是看上兩眼，而是皇上能日日將你捧在手心裏，皇上隻要回了後宮，就要去你的宮裏！”

  沈清伊說到最後，像是在說前世的自己，帶著憐憫的目光，望向跪地的玲瓏道：“你要的太多，你要明白，這個世上，並不是你想要什麽，什麽就是屬於你的，尤其是感情！”

  沈清伊說了那麽多，隻希望玲瓏可以從少年的崇拜情緒中解脫出來，她原還想說，李天佑的心中沒有她，她若入宮為妃，隻是害了她，讓她一生都活在痛苦中，可是沈清伊沒有說，因為她知道，玲瓏聽不懂這樣的話的，如今的玲瓏，怕是能留在皇宮裏，就是開心的，哪裏想得到日後的苦楚！

  玲瓏依舊哭哭啼啼的，她抹著眼淚，看向沈清伊道：“皇後娘娘，玲瓏求您了，您就答應了玲瓏這一次吧！玲瓏絕不會跟您爭寵的！”

  薑嬤嬤在一旁歎了一口氣，自家娘娘這麽苦口婆心，可玲瓏根本一句都沒有聽到心裏去。

  沈清伊終究是死了心，閉了閉雙眼，將心裏頭的那些憐憫，那些同情，盡數關在了心底，玲瓏這個樣子，若是再不給她一劑猛藥，她是不會清醒的了。

  沈清伊沉下心來，平靜的抿了兩口茶，再張口，便帶了一派雍容華貴的中宮之風，絲毫不理會玲瓏的眼淚，強硬的轉換了話題，溫聲道：“武功得了第一名的興邁，選中了你那副‘大漠孤煙直’的屏風，你知道了吧！”

  聽沈清伊提到這個，玲瓏以為沈清伊肯改口了，思及當初沈清伊所言的，誰的屏風被駐守月涼的人選中，李天佑就會在誰的宮中逗留三日，玲瓏一下子便止住了眼淚，眼巴巴的瞧著沈清伊。雖說如今駐守月涼的人選未定，但聽聞武功和兵法都得了前三甲的日天，拒絕去月涼駐守，那武功第一的興邁，是一定要去了的，沈清伊提起這個話頭，是不是說，李天佑會去她的瑰麗閣待上三日。

  還沒等玲瓏細細想下去，沈清伊已經張口道：“你的八字，先前欽天監算著，是助龍飛天的，因著這個命格，京城勳貴之子都不敢迎娶你了，這樣的事情，本宮也就沒有跟你提，後來隨著皇上從月涼歸降的將士聽聞了此事，紛紛作證，指責你說謊，說你給的八字有誤，助龍飛天的命格是沒有了，大理子民最是注重千金一諾，‘諾’可不僅僅是諾言，你撒下此等彌天大謊，這京城中怕是沒有人會迎娶你了。”

  玲瓏聽得有些迷糊，不知道沈清伊這話語裏的意思，是想說京城勳貴之子不敢娶她，所以她隻能嫁給皇上了嗎？玲瓏心裏有些期待，早知道這樣便可以讓天佑哥哥娶她，她應該早早的用這個法子的！

  沈清伊無視玲瓏微紅的臉頰，輕聲道：“如此一來，便隻能將你嫁到京城之外去了。月涼是你的故鄉，興邁又選了你的屏風，若是你願意，本宮便跟皇上打聲招呼，讓興邁去駐守月涼，你跟著一同嫁過去，總算沒離了故土！”

  沈清伊話音一落，玲瓏的臉頰由紅轉白，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沈清伊居然會違背李天佑的諾言，當下便道：“皇後娘娘不是說大理最重承諾嗎？天佑哥哥答應過母後的……”

  沈清伊打斷玲瓏的話道：“是啊，皇上是曾答應過定宜長公主，要將你嫁入京城勳貴人家，你不是不肯嗎？”

  玲瓏的臉繃著，不知道該如何張口，是啊，天佑哥哥是答應過，要將她嫁入京城勳貴人家，並不是迎娶她入宮為妃，可入宮為妃也是違背諾言，嫁給興邁也是違背諾言，為什麽不是嫁入宮中呢。

  “皇後娘娘，我……”玲瓏還想要再求沈清伊，沈清伊隻看到玲瓏的眼神，便知道她依舊執迷不悟，幹脆道：“要麽你就在這次中選的五個人裏選一個，本宮去求皇上，讓你選中的人，去駐守月涼，你隨著他返回月涼，要麽你便在皇上給你的勳貴之子名單中點上一個，本宮也強勢一次，不拘那府邸樂不樂意，都要給你賜了婚，你選一樣吧！”

  沈清伊眼見玲瓏還欲再求，拂了拂袖擺道：“罷了，本宮給你兩日的時間考慮，兩日後，你給本宮答複！”

  沈清伊說完便端茶送客。玲瓏想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薑嬤嬤便將她提拉了起來，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凝素宮的宮門外了！

  玲瓏的淚水止不住的滾落，如今已經是寒冬了，雖然稱不上是滴水結冰，但玲瓏的淚水顯然滾落的太快了，甚至從側麵能夠看到些許的白霧，宮道裏的宮人們，誰也不敢抬頭，更不敢上前去勸。

  跟隨玲瓏入凝素宮的宮女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憋了半晌，才道：“公主快別哭了，若是凍壞了臉，可就不好了！”

  玲瓏此刻哪裏還顧得上臉麵不臉麵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著，沈清伊給她的選擇隻有兩個，要麽就返回月涼，要麽就在京城中尋一戶人家嫁了，為什麽皇後就這麽容不下她，她不過是想要留在天佑哥哥身邊而已。

  可這話，即便是玲瓏身邊的宮女也是不信的，若說玲瓏公主僅僅是為了留在皇上身邊，那她現在就在後宮裏住著，她隻要暫時不嫁人就可以了，可事情正如皇後娘娘所言，玲瓏公主不知足，莫說她一個公主了，便是這後宮裏的嬪妃，也沒有一個人敢在重華門或是乾坤宮去堵皇上的！

  怎麽辦？怎麽辦？玲瓏有些慌了神，她不能嫁給京城裏的旁人，那她該有多難過，還可以時不時的見到天佑哥哥，可是她卻已經為人妻子？她也不能夠返回月涼，那樣她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再見到天佑哥哥了！

  對！唐修容，八字的事情就是她幫得忙，她一定有辦法，隻要唐修容能夠幫她留在宮裏，即便唐修容要她的命，她也給，還管什麽條件不條件的。

  玲瓏想到這裏，拔腿就往昭陽宮跑，可她沒有料到的是，昭陽宮大門緊閉，守宮門的宮人說，四皇子生病，唐修容閉門為四皇子抄錄佛經，不見任何人。玲瓏在門口叫嚷了半晌，又等了半晌，唐傲雪始終不肯出來。

  其實不是唐傲雪不想出來，她心底裏自是希望可以幫助玲瓏公主，給沈清伊添堵的，可是四皇子生病了，顯然是沈清伊給她的警告，如今鎮國公府的有些周轉不開，據說唐子涵支出了三萬兩銀子去包養怡紅院的頭牌……

  這個時候，唐傲雪自顧不暇，又如何敢招惹玲瓏公主的事情，惹的沈清伊對四皇子下手，四皇子可是她在宮中的倚仗！

  玲瓏無法，一路哭著回了瑰麗閣，一邊喃喃道：“沒有人幫我，我也一定要留在天佑哥哥身邊，我是一定要留在天佑哥哥身邊的！”

  玲瓏很平靜的過了一日，就在沈清伊都有些懷疑的時候，玲瓏親自到了凝素宮。

  “皇後娘娘的話，玲瓏思量了一日一夜，隻是還有些不死心，想要見天佑哥哥一麵，看看天佑哥哥是怎麽個意思。”玲瓏的話說的平靜無波，仿佛她是當真任命了，隻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後背上已經出了不少的汗，汗涔涔的，黏膩的有些不舒服。

  有了先前的事情，沈清伊心裏也有些不放心，擔憂玲瓏再做出什麽事情來，萬一玲瓏當真執念太深，給李天佑下藥，那事情便不可挽回了，於是推諉道：“皇上忙叨的很，月涼那邊的事情還沒個定數，武功和兵法都占了前三甲之位的日天，似乎有些不願離開大理，皇上少不得要跟他聊一聊，若是日天是在不願，還要從武功和兵法兩頭挑人，再看看都誰願意去，餘下留在大理的人還要安置在朝中，這麽多的事情，最近怕是抽不出時間來了，如今皇上用膳都是在乾坤宮！”

  玲瓏早就知道沈清伊不會輕易答應的，低聲帶著懇求道：“玲瓏不會耽誤天佑哥哥太多的時間，玲瓏隻是想要天佑哥哥一句話而已，用膳也不必了，隻要天佑哥哥去瑰麗閣跟玲瓏說兩句話便可。”

  沈清伊遲疑道：“這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