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探究

  雨霽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廂房，李天佑和沈清伊在暖閣裏說話，薑嬤嬤跟在前頭服侍，薑嬤嬤臨了的那句話，讓雨霽心裏難受的緊。

  “暖閣裏，你先不用去伺候了，好好回去想一想，今兒個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薑嬤嬤頭一次，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曾經是太後慈惠宮裏的宮女啊，因為服侍的好，才會被太後指了，去昭陽宮服侍唐傲雪，後來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即便是她在輔國公府做姨娘時，夜裏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第二日起身，依舊可以笑臉迎人，後來她到了凝素宮服侍，沈清伊待她的好，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舒心，輔國公府覆滅後，心願已了，更是一門心思，全部都撲到了沈清伊身上，怎麽自己竟然會犯這樣的錯誤，她在宮中這麽多年了啊！若不是瞧著她能幹妥帖，沈清伊和薑嬤嬤怎麽會那麽倚重她，可她居然……

  雨霽自責不已，一點點回想，自己怎麽就那麽輕易的相信了可竹的話，明明那話語裏麵漏洞百出！

  即便可竹的腳程再慢，也不可能回到瑰麗閣的時候，後宮妃嬪和皇上都到了。那宴席又是怎麽開始的？整整三桌席麵，可竹乃是瑰麗閣的一等宮女，小廚房做那麽多的膳食，可竹怎麽會不知道？

  再者說，可竹乃是玲瓏公主身邊最得用的人，為什麽可竹回到瑰麗閣的時候，見到正廳那麽多人飲宴，她不上前去服侍？分明就是有鬼！

  既是看到了小廚房下藥，怎麽就不趕緊先將酒水攔下來，她是玲瓏公主身邊的一等宮女，最得玲瓏公主的信任，若是問上一兩句，難道小廚房的婆子們，還能隱瞞不成？可竹卻是沒有阻攔，沒有問詢，就舍近求遠的跑到了凝素宮裏來！

  雨霽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明明那麽多的漏洞啊，自己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怎麽就被可竹這個初進宮的黃毛丫頭給騙了！

  雨霽愈發覺得難過，起身吩咐簾外伺候的小宮女道：“你去正廳那邊瞧著，若是皇上回乾坤宮了，便來跟我回一聲！”

  小宮女有些不明所以，都這個時辰了，皇上自然是要在凝素宮用膳留宿了，怎麽雨霽姑姑倒要問皇上什麽時候走！

  小宮女在雨霽跟前服侍，本就是為了學規矩的，這個時候卻是不敢問，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抬腳就要奔著正廳去。雨霽卻自己掀了簾子，道：“不必了，我自己去瞧！”

  小宮女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低聲應諾！

  雨霽穿的有些單薄，被夜裏的風一吹，就有些寒意，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麽那麽輕易便相信了可竹，可不就是因為可竹衣衫單薄的緣故，自己怎麽當時就不肯多想一想，既然可竹聲稱是從六宮傳完話，才過來的，怎麽會穿的那麽少！

  雨霽一路自責的到了凝素宮的正廳，正巧薑嬤嬤撩了毛氈簾子出來，雨霽忙上前問道：“嬤嬤，皇上還在嗎？奴婢想要去跟娘娘請罪！”

  薑嬤嬤掃了雨霽一眼，沉吟半晌道：“你跟我進來吧！皇上剛走，娘娘自己在暖閣裏頭！”

  雨霽進了暖閣，“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好在暖閣裏鋪著珍珠粉色的雕花絨毯，否則這一跪，怕是就要淤青幾日！

  沈清伊素手撥弄著青花瓷碟裏的豆子，沒有說話。

  薑嬤嬤在一旁見了，直直問道：“知道今兒個自己錯在何處了？”

  雨霽連忙叩首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因為先前對瑰麗閣那邊就存了偏見，所以一見到可竹衣衫單薄的過來，便在心裏認定了，瑰麗閣那邊出了事！所以，明明可竹的話語裏，那麽多的漏洞，奴婢還是不管不顧的聽了進去，甚至著急忙慌的就將娘娘帶了過去，釀成大禍，讓瑰麗閣和昭陽宮那邊都順了意！”

  沈清伊本就沒有多怨怪雨霽，隻是想要借此事敲打她一番，先前雨霽為何能將事情都處理的妥妥當當，那是因為她站在一個外人的位置，旁觀者清，自然能分辨是非，可如今雨霽一門心思向著她，什麽事情都想到頭裏，瑰麗閣那邊流露出一點兒的意思，雨霽就替自己急得不成，這才出了差錯！

  “知道就好，下次若是再這麽莽莽撞撞的，本宮便送你去了素齋，蘇嬤嬤身邊正缺人打下手呢！”沈清伊佯怒道。

  一句話，卻將雨霽說的落了淚，沈清伊便是在她犯了這樣大的失誤下，也沒想著懲罰她，還想讓她去素齋享清福！

  “奴婢以此為鑒，下次再也不會了！”雨霽叩首道。

  “成了，起來吧！長了記性就成！”沈清伊一心軟，就要讓雨霽起身，薑嬤嬤卻橫眉冷目道：“才說你自己想明白了，方才那股子失魂落魄的勁兒是給誰看的，難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凝素宮的位置！”

  雨霽端正的起了身，用帕子抿了抿眼角，立刻換上了笑意盈盈的模樣，溫聲道：“娘娘，瑰麗閣那邊怕是還有事情沒有了，這麽鬧了一出，瑰麗閣和昭陽宮，可都沒有落下什麽好處呢！您可以從瑰麗閣那邊，因為此事，提的要求上，猜出唐修容和玲瓏公主的用意！”

  沈清伊點了點頭道：“薑嬤嬤也是這麽說的，這樣鬧了一出，本宮不占理，瑰麗閣那邊一定會借此事，提出要求，咱們且等著就是，見招拆招，玲瓏跟本宮用計，本宮便容不下她了，她這種執念的愛意，實在是不能留在宮裏！”

  薑嬤嬤卻有些擔憂道：“這件事情的根本還在皇上那裏，不知道皇上方才有沒有跟娘娘透露出什麽，哪怕是覺得玲瓏公主有些可憐都不成，若是有那麽一星兒半點的意思，娘娘您這邊應對起來，都是大麻煩！”

  沈清伊想到李天佑方才的話，也不瞞著薑嬤嬤和雨霽，直言道：“可竹的死法，與死士的死法相似，皇上起先覺得玲瓏有些問題，後來本宮跟皇上說，唐傲雪參與了這件事情，皇上的心思，怕是就放到了鎮國公府上，玲瓏此舉實在是惹了皇上的厭煩，但是內宮之事，皇上插手不易，本宮攬了這個差事，隻等著瑰麗閣那邊上鉤了！”

  正如沈清伊等人所料，瑰麗閣那邊很快就派了小宮女過來，唐傲雪原是要玲瓏自己親自過來的，這樣的話，可信度也高一些，可玲瓏因為可竹的事情，實在有些害怕，說什麽也不肯自己過來，又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便吩咐了一個小宮女過來。

  唐傲雪那邊知道之後，

  暗地裏有些恨鐵不成鋼，但想了想方才玲瓏嚇成那個模樣，又覺得玲瓏不去凝素宮也算是好事，最起碼不會被沈清伊瞧出什麽破綻來，萬一玲瓏懼怕之下，跟沈清伊透露了什麽，她此番謀算可就白折騰了！唐傲雪如今滿心裏都是期待，希望玲瓏這邊能爭氣些，又希望自家爹爹那邊別掉鏈子！

  卻說小宮女走後，沈清伊沉吟半晌，皺著眉頭問道：“薑嬤嬤，你覺得玲瓏這是什麽意思？”

  薑嬤嬤將手中的那盞茶遞到沈清伊跟前道：“老奴也有些想不明白，瞧著明麵上，玲瓏公主覺得丟了體麵，說是自己住的地方不好，想要欽天監給測算八字，另外擇了宮殿居住，這也無可厚非。瞧著玲瓏公主這意思，怕是想要讓欽天監給個說法，正一正身份，可是欽天監自從風監正走了之後，換了兩撥人，都是為娘娘馬首是瞻，公主此舉是占不到什麽便宜的！”

  雨霽在一旁給沈清伊捏著腿，抬首道：“娘娘，這法子顯見是唐修容給出的主意，小宮女傳話，有兩點可以做文章，一點是八字，一點是宮殿的住處，這欽天監算八字，一則玲瓏公主不會將自己的生辰更改，二則，欽天監是娘娘的人，出了不什麽大的紕漏，至於這宮殿……”雨霽頓了頓，道：“您說，是不是玲瓏公主想要搬到凝素宮來住？”

  薑嬤嬤也覺得雨霽分析的有理，點了點頭道：“雨霽說的是，玲瓏公主想要日日能見到皇上，來凝素宮是最好不過的了，可也要有個說法，這才會去欽天監批八字，不拘這八字上說什麽，玲瓏公主定然也能尋到個說頭，若是八字不好呢，就是求皇後娘娘庇佑，若是八字好呢，就是要娘娘沾一沾福氣，左不過是要住到凝素宮裏來，老奴估摸著，這便是玲瓏公主的打算，也是唐修容說服玲瓏公主聽話的計策。”

  沈清伊有些不解道：“那這對唐修容有什麽好處？玲瓏公主顯見是非要粘著皇上不可，唐修容再怎麽著，也是皇上的妃嬪，她應該不會讓玲瓏這樣的人，成為她的對手才是！”

  薑嬤嬤不屑的掃了一眼昭陽宮的方向道：“皇上如今根本就不去昭陽宮走動，昭陽宮離著乾坤宮那麽近，為著先前小泉子幫襯著那位算計皇上的事情，皇上如今根本就不從昭陽宮門口過，可見是厭惡到了什麽地步的，無論是來了個玲瓏公主，還是什麽旁的妃嬪，對她的意義都不大，左不過皇上是不肯踏入昭陽宮一步了！她自然可以毫無顧忌的往後宮裏麵拉人！”

  “依著嬤嬤所言，那唐傲雪幫襯著玲瓏，僅僅是為了給本宮添堵！”沈清伊順著薑嬤嬤的話茬道。

  可心裏又覺得唐傲雪應該不會輕易放過玲瓏這麽好的機會才是，玲瓏執念太深，如今已經給她添堵了，就算是讓玲瓏入宮為妃嬪，又如何，李天佑現在根本就不肯踏入旁人的宮裏，玲瓏成不成為妃嬪，對她的影響都不是很大，不過就是個名分的事情，給沈清伊添堵的根本就不是這個位置，而是玲瓏對李天佑的一片癡心！

  沈清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薑嬤嬤試探著道：“要不然您否了玲瓏公主的這個法子，不讓欽天監去算了八字，直接跟玲瓏公主去說道，若是公主想要住在凝素宮，您便允了她，一則也讓玲瓏公主承您個情兒，二則，玲瓏公主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總比在瑰麗閣要好的多，就像昨兒個那處宴席，若是在凝素宮，就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沈清伊搖了搖頭道：“玲瓏此舉並無任何不妥當之處，她如今心中對本宮怨念已深，本宮何苦再去惹了她，不過是給唐傲雪機會罷了，反正欽天監如今是本宮的人，倒也不怕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欽天監如今的監正是誰？”沈清伊覺得還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好，若是不讓玲瓏如意，怕是還會有別的波折，倒不如直接在她可控的範圍內折騰！

  薑嬤嬤回道：“是趙監正，年旬四十，人倒是個老實忠厚的。”

  沈清伊點了點頭道：“那就他吧！薑嬤嬤你親自去拿了玲瓏公主的八字過去，別經旁人的手，直接給了趙監正，讓他親自測算了，然後將結果先報來凝素宮，本宮瞧一瞧，然後再往外報！”

  薑嬤嬤覺得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差錯了，於是親去瑰麗閣走了一遭。按道理來說，瑰麗閣是個不錯的地方，原是睿薇公主的寢殿，先前皇上和太後對睿薇公主多番寵愛，再者睿薇長期居住在韓齊王朝，一年隻有兩個月左右歇息在宮裏，韓齊的習慣又是大紅大紫，絢爛多姿，所以瑰麗閣裝扮的異常奢華。

  玲瓏聽聞是來拿她的八字的，立刻雙手捧上一紙素箋，上麵方方正正的寫著生辰年月與時辰，仿佛是將自己的未來都交到了薑嬤嬤的手中，薑嬤嬤神情微冷，隻覺得這生辰八字定然是有問題的，薑嬤嬤一路行去，一門心思在想著，難道說玲瓏公主曾經在月涼國算過生辰八字？這八字中有什麽蹊蹺，能讓玲瓏公主這般慎重呢？

  薑嬤嬤愈發的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了趙監正一通！趙監正乃是親眼見到風監正是如何離開皇宮的，也是親眼見到先前的一任監正是如何討沈清伊歡心的，識時務者為俊傑，自然知道如何應對這件事情，於是趙監正慎之又慎的回複，他第二日就會給皇後沈清伊答複，而且在沈清伊點頭之前，絕不將玲瓏公主的八字透露給旁人知曉。薑嬤嬤這才放了心，回凝素宮繼續忙碌去了。

  然而事情並沒有沈清伊等人想象的順利，不過一夜的時間，流言便像是長了翅膀一樣，漫天飛舞……

  薑嬤嬤急匆匆的入殿，屏退眾人回稟道：“娘娘不好了，玲瓏公主要測算八字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傳了出去，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說，玲瓏公主的八字是助龍飛天的命數！”

  沈清伊手中的調羹一下子跌落在地，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演變成這個模樣！

  “助龍飛天？！”沈清伊起身冷笑道：“玲瓏還當真是聰慧了一把，有了這樣的命數，這京城的勳貴之子，又有哪一個還敢娶她，皇上便是不想要她，也要將她留在宮裏，當真是把好算盤！”

  薑嬤嬤有些自責，後悔不已道：“老奴早就知道唐修容沒安什麽好心，還隻想著隻要將事情小心再小心，就不會被人尋了機會，沒想到，還是被昭陽宮那邊算計了！”

  沈清伊轉動著指尖的雙環玉戒指，上麵的琉璃八麵珠子晃動的滿室流光溢彩，似是彰顯著沈清伊心中的驚濤駭浪，“唐傲雪這次可是當真下了本錢，一夜的功夫，就能夠傳遍京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這個唐傲雪難道就這麽想讓玲瓏留在宮裏嗎？”

  薑嬤嬤卻是皺了眉道：“娘娘，不能就這麽輕易縱容了此事，若是娘娘這次為了這件事妥協，讓玲瓏公主入了宮，那下一次，怕就不僅僅是助龍飛天了，而是母儀天下的命格了！”

  “本宮自然不會遂了她們的心意，她們想要做什麽，本宮偏不讓她們成事，想要用一張八字，便讓本宮屈服，那下次她們要讓軒哥兒讓位，依舊可以依樣畫葫蘆，本宮怎麽可能讓她們如意！”沈清伊的眸子裏閃著冷光，她這些日子的慈愛與溫厚，是為著給軒哥兒積福，日後軒哥兒登基為帝，不能有一個善妒，不識大體，不夠端莊賢淑的母後，所以為了軒哥兒，她也要努力讓自己成為眾妃表率，但這不代表，她會隨意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