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歸來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5167
  第211章 歸來

  玲瓏不由得雙手拉拽著手中的那隻手,隻有這隻手可以給予她溫暖,可是那隻手太大了,大到她必須用雙手才能勉強扣住。

  定宜長公主瞪圓了眼睛望著李天佑,甚至眨都不肯眨一下,隻讓李天佑給她一個答複,她已經沒有人可以懇求了,李天佑知道定宜長公主這句“拜托”,並不僅僅是將玲瓏帶回大理而已,因而他沒有作答,隻那樣平靜的盯著定宜長公主。

  定宜長公主卻是笑了,笑自己都這個年紀了,還是看不穿,李天佑已經不是幼時那個可以任人拿捏的小孩子了,於是艱難的吐出一句話:“先帝對不起我,如果不是我,月涼不會安分守己這麽多年,將近三十年了啊,難道我的三十年青春,還不值得你這一句話嗎?”

  李天佑默了默,感覺到手中少女的輕輕搖晃,那樣乞求的目光,“朕會將表妹帶回大理,將來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將她風光大嫁!”

  定宜長公主麵上的笑容消了下去,公主的婚事,最多的便是和親,她不願意玲瓏再如同她當年一般,離鄉棄祖,所以她要玲瓏代替她回到大理,繼續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定宜長公主依舊盯著李天佑看,在等他的一個承諾,“朕會在京城給她尋一門親事,時時過問,絕不會委屈了她!”

  定宜長公主不再堅持,即便她人在月涼,都聽聞李天佑獨寵中宮皇後沈氏,自己在臨終之際托孤,李天佑都不肯哄騙她,說明李天佑承諾過的,就一定會兌現,自己不能再強逼李天佑了,否則隻會適得其反,定宜長公主最後看了玲瓏一眼,自己能做的,已經都替她做了,但願玲瓏這輩子可以過得平安順遂,一生無憂!

  定宜長公主實在是不想閉眼,她看到了玲瓏眼底的落寞,可是她已經沒有辦法了,也許這一切都是命……

  “玲瓏?”

  清冽如甘醇的聲音響起,將玲瓏從記憶中拽了回來,李天佑已經離她有百步之遙了,正扭過身子,疑惑的喚著她的名字,陽光下,一身蜜合色交領直綴的男子劍眉微挑的模樣,含著冷冽的霸氣,秋日裏,有微風吹過,腰間墜著的寶藍色宮絛,迎風飛舞。

  玲瓏裂開嘴笑,綻放最明媚的笑容,高聲道:“天佑哥哥等等玲瓏!”說完便提起裙擺,跑了過去……

  玲瓏小跑著跟在李天佑身後,她發現她的天佑哥哥腳步越來越輕快,到後麵似乎都有些腳步生風了。母後說過,大理皇宮,規矩極嚴,走路是不允許裙擺飄蕩的,然後她就看到她的天佑哥哥的袍子已經飛了起來,可以隱約看到他的腿彎。

  到了一處宮門前,她的天佑哥哥竟然是跳著過的門檻,玲瓏有些不可思議,輕輕的抬起頭,上麵是赤青地的牌匾,上麵寫著“凝素宮”。

  凝素宮嗎?好素氣的名字,住在這裏麵的人,一定是像母後那般端莊賢淑的女子吧。母後說過,皇後都是那個樣子的,一般情況下,皇上都是不喜歡皇後的,那是妻子,皇上會給皇後絕對的尊重,而不是喜愛,母後說男人都是喜歡自己這般嬌俏可愛的人兒的。

  玲瓏微微紅了臉,天佑哥哥這一路上,都很照顧她,親自照料她的飲食,一路上,每一餐都是天佑哥哥陪著自己用的,天佑哥哥也是喜歡自己的吧!

  玲瓏笑著追著李天佑,在身後喊著“天佑哥哥,天佑哥哥,你等等我……”

  可真正追到內殿,卻見一個身量較高的女子,背對著她,身上穿著大紅色遍地金外裳,上麵繡了一隻金燦燦的鳳凰,華麗的外裳拖曳於地,玲瓏就看到那隻鳳凰,仰著高傲的頭,似是翱翔於天際一般。

  “怎麽了這是?見到朕不高興嗎?可是這段時間受了什麽委屈?”玲瓏見到了一個,跟自己平時認識的李天佑,不同的人,在母後麵前,天佑哥哥是尊敬的,在自己麵前,天佑哥哥是寵愛的,可現在是什麽樣兒的呢?明明是安慰那人的話,可天佑哥哥卻嘟囔著嘴,像是個委屈的孩子,什麽時候,天佑哥哥會有這般模樣。

  玲瓏還沒有細瞧,卻見那身穿鳳凰紅衣的女子扭過身來,似是剛剛用帕子拭了眼角的淚,眼眶還有些紅紅的,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吹彈可破的皮膚,一雙細長的眉眼,透著嫵媚風情,櫻桃小口輕輕抿著,隻微微以上揚,便是一個絕美的微笑。

  低沉的聲音,如清冽的小溪潺潺,高聲的詞句,清脆的如泉水叮咚,“臣妾哪裏能受什麽委屈,皇上快別說這樣的話,玲瓏公主還在一旁瞧著呢。”

  玲瓏微微一愣神,她怎麽知道自己是玲瓏公主的呢?

  還沒等玲瓏緩過神來,便見自己的天佑哥哥,微笑的對她說:“傻愣著做什麽,還不拜見你的皇嫂。”

  “皇嫂?”玲瓏有些奇怪,皇後不是都應該是莊嚴肅穆的,或者是慈眉善目的嗎?為什麽麵前的皇嫂卻是這般小女兒情態,明明皇嫂應該已經近三十的年紀了,為什麽還能那般明豔照人,將這滿殿的金玉珠翠都蓋了下去。

  那個被稱作是自己皇嫂的人,輕輕的將她拉到身邊坐了,撫著自己的手背,那雙手那樣溫柔綿軟,白白淨淨的指甲上,沒有染任何的丹蔻,泛著健康的粉紅色,玲瓏忍不住抽回了自己的手,與那雙手相比,自己的手連宮裏鬥雞的那隻大公雞的爪子都不如,玲瓏感到深深的自卑。

  玲瓏情不自禁的就將目光移向了天佑哥哥,她不想在這裏,她跟這位皇嫂的差距太大了,皇嫂是鳳凰,她則是那野地裏亂跑,醜陋不堪的山雞。

  玲瓏在自己的天佑哥哥麵上看到了一抹厲色,那是他生氣的先兆,她曾經在路上看到天佑哥哥對著一個五十餘歲的老頭,出現過這樣的神色,然後那老頭,便被天佑哥哥喝斥了。

  玲瓏情不自禁的就弱了聲調,喃喃道:“天佑哥哥……”

  李天佑正色道:“怎麽了?”那聲音中含著一種淡淡的疏離與怒氣。

  她身邊那明豔照人的皇嫂,鳳目流轉,斜睨了天佑哥哥一眼,道:“你把你那唬人的本事拿到朝堂上去,別在這兒嚇唬人,玲瓏還小。”

  隨即溫柔道:“玲瓏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有什麽事情,跟皇嫂說,皇嫂都幫你解決,別指望你表哥,他是個榆木疙瘩,不懂女人心思的!”

  玲瓏有些生氣,她憑什麽說自己的天佑哥哥是榆木疙瘩,天佑哥哥聰慧的緊,他可以在短短半年的時間裏,將月涼王國打敗,而自己卻沒有耗費多少兵力,她們一路回來的路上,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天佑哥哥歌功頌德。再者她憑什麽說自己年紀小,自己翻了年就十五了,一點兒也不小了……二皇兄都要將她嫁人了……

  玲瓏瞥到了天佑哥哥麵上的不滿,不敢再將手從皇嫂手中抽出來,隻低垂著頭,悶聲道:“皇嫂的手很軟,玲瓏的手很粗糙,玲瓏害怕……害怕將皇嫂的手擦破了……”

  玲瓏小心翼翼的撒著謊,果然看到天佑哥哥的麵色稍霽,嘴角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玲瓏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氣質高雅的皇嫂非但沒有因為她這句話鬆開她的手,反而緊緊握住道:“沒關係,這算什麽,當初本宮練騎射的時候,手上可是磨出不少繭子和血泡的,現在不是一樣養過來了?你放心,回頭你在宮裏好好住著,皇嫂往你那裏送羊奶,不出三年的功夫,你一定也可以將手養白嫩了,不止手,還有身上的皮膚,都可以養回來。”

  “謝謝皇嫂,玲瓏這就回到瑰麗閣等著,等著皇嫂將羊奶送過去。”玲瓏不安的起身,根本沒有行禮,匆匆的跑了出去,她看到自己的天佑哥哥,那樣含笑的望著皇嫂,眼底裏似是能滲出水來,那樣的深情……

  沈清伊輕輕的歎了口氣道:“皇上何必呢,不過就是個小姑娘,皇上從月涼王國救了她,她難免生出什麽小心思,又是一輩子在月涼那種蠻夷之地長大的,見到皇上這樣麵冠如玉的翩翩君子,自然會有些旖旎的情思,等到長大了,在大理皇宮的日子久了,自然心意就變了,皇上何苦這樣傷她?”

  李天佑卻不接沈清伊的話,唐子涵說的對,既是根本不可能,從最一開始就要掐斷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免得累己累人。

  李天佑笑眯眯的轉頭道:“你總算肯承認,朕是麵冠如玉的翩翩君子了?”

  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名俊朗男子,高高的鼻梁底下,微微有些單薄的唇,眼睛盯著城門,許久沒有離開。

  或許是那男子的眼神太過灼熱,又或許是那男子的模樣太過清俊,守在城門口的守衛,不自覺地開始打量麵前的人。

  有一個樣貌清秀的女子,看到城門守衛上下打量自家主子的模樣,在男子身邊低聲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

  坐騎上的男子微微低垂了頭,沒有人看到他眼底的那一絲濡濕,十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不過是垂眸的刹那,男子的麵容重新換上了堅毅,輕聲道:“入京之後,便喚我日天,別再少主少主的叫了,免得被人發覺異樣。”

  女子輕輕的點了點頭道:“韓穎明白。”

  主仆幾人入京,由韓穎帶著,七拐八拐的繞到了一處三進的宅院,那裏早有丫鬟婆子小廝等候著,仿佛當真是一個富商之子,入京趕考的模樣,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沒有人發覺這個宅院中的所有人,包括看門的小廝在內,全部會武!

  日天帶了人草草梳洗過後,直奔書房,那裏早有幾個“莊頭”在等著。

  書房周圍種著低矮的蘭花,整個院子裏,一棵樹都沒有,書房的房頂上灑滿了碎玻璃渣,間隔著插了淬了毒的銀針,隻要有人敢踏入房頂偷聽,立刻就會被紮的血流不止,中毒身亡。

  “京城中局勢如何?”日天低沉的聲音響起,似一縷颯爽秋風,令這些午後昏昏欲睡的人,精神為之一振。

  “回少爺,當初跟著輔國公府米爺入宮的人,有二十多名被皇上的暗衛押走,生死不明,也不知道有沒有透露出消息,那邊的一百來號人的家眷全部在輔國公府的那場大火中燒死了,無一生還!”一男子名喚興邁,上前回道。

  日天沉默片刻,繼續問道:“那邊損失了這一百來號人,難道就沒有任何動靜?”

  興邁低聲拱手回道:“屬下命人去查探過,那邊似乎不大在意那一百人的生死,倒是很關心在皇帝暗衛手中的人,如今正在想法子救人,但是皇上的暗衛很是隱秘,直至現在,他們連暗衛的落腳點都沒有查到。”

  “僅僅如此?”日天劍眉微皺,輕聲道:“我可不覺得那雷豫是個重兄弟情義的人!”

  隻這一句,興邁便明白了日天的意思,行禮恭敬道:“屬下這就命人去查!”

  興邁離開書房,餘下的幾人,開始回稟各自“莊子”上的事情……

  乾坤宮裏,唐子涵正在回稟:“這處三進的宅院乃是半年前開始修繕的,賣主說,是一個富商之子要進京趕考,因為京城裏的學習氣氛好,所以才會在京裏尋了一處僻靜的宅子。剛開始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直到發現那處宅子一棵樹都沒有,正院和書房的屋頂都撒了碎玻璃,這才發現不同尋常。”

  李天佑翻看著手中的折子,皺眉道:“宅子裏一棵樹都沒有,仆從們解釋是他們少爺不喜歡,又擔憂招來蚊蟲;那些屋頂的碎玻璃,仆從解釋是擔憂會被偷盜,防竊賊用的……”

  李天佑手指在禦案上輕輕敲擊著,眸子微眯,道:“可查到是哪家的少爺?富貴到什麽地步,能防備人防備得比皇宮還過!”

  唐子涵見乾坤宮無人,幹脆在李天佑禦案下的大理石台階上坐了,道:“已經命人去查過了,說是江南富商之子,那富商年近六十,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十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後,一直養在宅子裏沒有見過人,直到前些日子將養好了,才說要在富商臨死前,考個舉人回去。論家財,也確實算是江南數得著了的。”

  這麽說,這個人的身份沒有什麽問題,李天佑仍舊有些不放心,與唐子涵一道在台階上坐了,問道:“要麽這家少爺隻是尋常,要麽這便是一件極棘手的事情。”

  唐子涵點了點頭道:“微臣也這麽覺得,一路進京無人所查,富商之子的身份,嚴絲合縫,沒有任何不妥,一所三進的宅院裏,大到府裏的管事,小到看門的門子,所有人都武藝不凡,這些人一定來者不善!”

  聽完唐子涵的話,李天佑與唐子涵對視一眼,兩人眉頭緊皺,異口同聲道:“是那些人!”

  李天佑起身,在乾坤宮的大殿之中走來走去,道:“這些人進京,還這般大張旗鼓,難道說,真正的血玉在他們手上?”

  唐子涵的神色愈發陰鬱,若是血玉在他們手上,那三萬可以以一當十的精兵,萬一動起手來,他也不能保證是否能讓李天佑全身而退,最重要的是,如今事情未明,也不能輕易的從京外調軍回京,否則引發恐慌,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可若是什麽都不做,難道要等著人,殺到他們頭上嗎?

  “微臣會繼續探查!”唐子涵抿了抿唇道:“當下這種情勢,暗衛的人有些忙不過來,不知道皇上能否說服皇後娘娘,從素齋調些人手,素齋的人,微臣見過,雖然比不得暗衛,但是卻比皇宮裏的禁衛軍質素高上一大截。”

  李天佑擺了擺手道:“不可,素齋無論是財力,物力,人力,都是皇後的底牌,萬一……皇後也有個退路。”

  “可是素齋的財力比之國庫一般無二,人力更別提,素齋打探的消息,有時甚至比暗衛的消息還要迅速,這種關鍵時刻,暗衛出手,並不比素齋出手合適,素齋那邊畢竟是京城中的第一布料成衣坊,如今又加開了首飾珠寶鋪子,既然那些人自稱是江南富商之子,不可能不跟素齋打交道。這樣便是他們主動尋上素齋,要得到消息,自然容易的多。”唐子涵細細分析道。

  “朕意已決,素齋是一定不能動的,你再想旁的辦法,實在不成,再選一批人,細細培養!”李天佑皺眉道,即便他知道暗衛培養不易,沒有個十年八年是無法成功的!

  唐子涵皺著眉,低聲應是,心裏卻盤算起旁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