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事發

  唐傲雪將敬慧夫人的酒盞，向前推了推道：“夫人好酒，現在不趕緊嚐一嚐這三十年的陳釀嗎？”

  敬慧夫人正逗弄著四皇子，聞言淡淡的掃了席麵一眼道：“怎麽？唐修容不一同用嗎？到底是唐修容的東西，本夫人怎好獨享？”

  唐傲雪強壓製住自己的不耐煩，笑著道：“敬慧夫人說的這是哪裏話，原這酒就是嬪妾特意帶了，給夫人賠罪的，夫人用了，才是原諒了嬪妾，才是給了嬪妾顏麵。”

  唐傲雪生怕敬慧夫人逼她一同飲用，連忙將先前準備好的說辭搬出來道：“再說了，嬪妾生產還不足百日，哪裏就能飲酒了？若是逼迫著用了，豈不是敗壞了身子？”

  敬慧夫人無聲冷笑，唐傲雪也不是笨的什麽都不知道，還知道拿自己不足百日來說嘴。

  “你瞧瞧，倒是本夫人的不是了，原想著獨獨樂不如眾人樂，卻忘記了唐修容身子不便，那便罷了，本夫人自己用了便是了！”敬慧夫人笑得明媚，眉眼彎彎的模樣，似是高興的緊。

  唐傲雪在桌下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隻要這一杯酒下肚，敬慧夫人就不能這麽明媚的對她笑了，然後她會將這一切推給糯香，糯香知道自己小產，又是她與鎮國公府的傳話人，如今四皇子已經出了月子，身子漸漸好轉，沒有了糯香，太醫們也可以保住四皇子了，那糯香這個人就不能留了！

  她不會給糯香反戈的機會，待敬慧夫人飲下毒酒暴斃之際，她就要讓明月和明珠兩個，強灌了糯香毒酒！這樣便毫無痕跡了！縱然沈清伊和米雨柔懷疑自己毒害敬慧夫人又能怎麽樣，她可是抱著四皇子來的，若是她當真是來做壞事的，怎麽會抱著自己的兒子來，難道不怕天打雷劈？嗬嗬，唐傲雪心中想的實在美好，隻等著敬慧夫人飲酒了。

  豈料敬慧夫人端起了酒盞，又放下，用竹著在酒杯裏沾了沾，就要往四皇子的嘴裏送，唐傲雪大驚不已，立即起身道：“敬慧夫人，你在做什麽！”

  敬慧夫人笑著道：“不過就是沾一滴而已，無礙的，四皇子可是個男子漢，喝酒是早晚的事情，不過是一滴，又不會怎麽樣！”

  唐傲雪連連擺手，指著站在敬慧夫人身後的乳娘便道：“你是做什麽吃的，還不快將四皇子抱走！”唐傲雪怎麽也沒想到敬慧夫人竟然會突發奇想，要將酒水給四皇子嚐上一滴，那酒水裏摻的是鶴頂紅，四皇子一個不足百日的嬰孩用了，哪裏還能活，縱然四皇子不過是個野孩子，可那也是她的倚仗，若是死了，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敬慧夫人有些疑惑，瞧著唐傲雪的眼神充滿審視道：“唐修容為何如此激動，不過就是一滴酒水罷了！”

  唐傲雪眼睛轉了轉，笑得有些勉強道：“嬪妾誕育四皇子不易，自是眼珠子一般的疼著，這太醫都說過的，周歲之內的孩子，最好不要用帶味道的東西，這酒又是辛辣之物，嬪妾心疼四皇子，所以有些心急了，還請敬慧夫人看在嬪妾愛子心切的份上，莫要跟嬪妾計較！”

  敬慧夫人玩味的瞧著唐傲雪，這出戲她已經做累了，便拂袖幹脆道：“說起來，還沒有讓人試毒，若是四皇子有個好歹，本夫人還真是擔當不起。”

  唐傲雪神色一變，額頭上便有細密的汗珠下來，自她小產之後，身子愈發不如從前了，時不時就要出虛汗，可唐傲雪卻覺得自己如今身上所出的汗，冷涔涔的，讓她從心底裏生出寒意。

  “敬慧夫人說笑了，這酒水是嬪妾帶過來，難道嬪妾還會傷害自己千辛萬苦得到的孩子不成。”唐傲雪手心都是汗，緊緊的攥著，猶生出滑膩之感！

  敬慧夫人卻是沒有答她，隻淡淡道：“若是本夫人尋人來試毒，倒是傷了唐修容的顏麵，也傷了我們姐妹情份，這樣吧，不如本夫人讓身邊的丁香試驗一下？”

  話是疑問句，語氣卻是那樣堅定，讓唐傲雪沒有說不的勇氣，心裏麵百轉千回，若是丁香試毒，發現有毒，那自己毒害敬慧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那個時候再推脫到糯香身上，還可行嗎？自己先前想好的這個法子，無非是想著敬慧夫人身死，然後紫璃宮沒有能主事之人，她仗著從二品的位份，快刀斬亂麻的將事情處理了，等到沈清伊和米雨柔趕到的時候，她早已將所有的真相都掩蓋住了，可現在……若是敬慧夫人不死，那她想要拿人頂罪，可怎麽是好？

  唐傲雪想了又想，紫藤花架下，隻聞得淡淡的花香，四皇子又睡著了，敬慧夫人似是在等她回話，溫柔的注視著乳娘懷裏的孩子，神態安靜美好。

  唐傲雪咬了咬唇，這酒水裏有鶴頂紅之事，隻有糯香知道，明月，明珠兩個是不知道的。

  唐傲雪將目光移向明月，明珠兩個，明月人如其名，麵龐如滿月，明珠則皮膚黝黑，但卻是個俏麗的……

  “瞧敬慧夫人說的，哪能讓夫人身邊的人冒險，說起來，這酒水還是讓明月去取回來的，嬪妾也沒有讓人試毒，就著急忙慌的帶了過來，是嬪妾的不是，萬一夫人喝出個好歹來，就是嬪妾的罪過了。”唐傲雪說完，掃向明月道：“這酒既是你取回來的，便由你去試驗試驗吧！”

  一言一出，糯香有些不可思議的瞧向唐傲雪，她那樣信任明月，居然在這樣的關頭……唐傲雪明明知道……糯香已經不願意再想下去了，沉默的端著手中的托盤，不言不語。

  明月不疑有他，直接上前，一臉憤然的端了敬慧夫人跟前的酒盅，用完之後，還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酒盅……

  然後便“噗通”一聲，癱軟在地！糯香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明月也是個不懂事的，唐傲雪還要敬畏著敬慧夫人的身份，她一個小宮女居然敢在敬慧夫人麵前張揚！吃點虧是應該的！

  敬慧夫人猛的起身，直視唐傲雪道：“唐修容，你居然在送給本夫人的酒水中下毒！好大的膽子！”

  “怎麽會這樣？！”唐傲雪大驚失色的站起身來，連忙道：“敬慧夫人，你相信嬪妾，這與嬪妾無關，當真不是嬪妾下的毒啊，嬪妾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到敬慧夫人說話，唐傲雪便直指一旁花容失色的明珠道：“一定是你，是你下的毒是不是？”

  唐傲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先前你與明月爭來鬥去的，本修容隻當是沒看見，念著你們倆個不過是個宮女，在主子麵前爭寵，也不過是因為上進罷了，沒想到，你居然利用這樣的機會陷害明月，明月方才分明不疑有他，否則，若當真是她下的毒，她如何會那樣幹脆的喝下！”

  “你的心思實在太歹毒了些，今兒個若不是敬慧夫人想到要驗毒，你豈不是就生生的害死了四皇子？本修容費勁千辛萬苦才將四皇子生下來，如何會讓你這等奴婢糟踐！”唐傲雪說著，便伸手奪過糯香手中的白瓷酒壺，捏著明珠的下巴，硬生生灌了下去，敬慧夫人和糯香都愣在當場，唐傲雪好狠毒的心腸……

  明珠很快也倒了下去，唐傲雪流流滿麵的跪在敬慧夫人腳下，拽著她的秋香色十二幅羅裙，道：“嬪妾叩謝敬慧夫人的大恩大德，今兒個若是四皇子活不成，嬪妾也不活了！”

  敬慧夫人盯著腳下的唐傲雪，微微有些愣神，心中冷笑，不愧是鎮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明明毒害的是她，現在卻硬生生的將毒害之人改成了四皇子，是了，在外人看來，四皇子是唐傲雪親子，虎毒不食子，唐傲雪自然不會毒殺自己的親兒，這樣任誰也不會說到唐傲雪身上！

  就連出身暗衛的敬慧夫人，都不得不佩服唐傲雪的手段，就跟別提在一邊的糯香了！

  敬慧夫人默了默，輕描淡寫的落座，將身邊服侍的宮人都打發了，隻餘下丁香，而唐傲雪帶過來的人，明月明珠已經癱軟在地，隻餘糯香和乳娘兩個。

  “唐修容起來吧！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這樣哭哭啼啼的，本夫人實在是不習慣！”敬慧夫人落座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唐傲雪低頭沉思，再抬首，麵上依舊掛著淚水，想要說出口的“嬪妾不懂得敬慧夫人在說什麽？”，在見到敬慧夫人的麵色後，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那是一種了然與譏諷，話到嘴邊，唐傲雪張口的話，變成了：“敬慧夫人求什麽？”

  是的，敬慧夫人一定有所求，否則她絕不會以這樣的姿態在自己麵前坐著，她隻要將自己帶到凝素宮，不管自己有沒有毒殺敬慧夫人，沈清伊和米雨柔都不會輕饒了她，如今鎮國公隨著皇帝出征，她連個依靠都沒有，這個時候被皇後處置，她一定會沒了性命！

  敬慧夫人微微揚手，唐傲雪就很自覺的起了身，一副姿態嫻雅的模樣坐在了敬慧夫人身側。

  敬慧夫人沒有多言，隻將目光移向一旁乳娘懷裏的奶娃娃，乳娘下意識的就往糯香身後躲了躲！

  敬慧夫人冷笑道：“這兩個倒是忠心護主的，唐修容倒是為四皇子挑了兩個不錯的人選。”

  唐傲雪如今哪裏還不懂得敬慧夫人的意思，敬慧夫人最喜歡孩子，先前是皇後發了話，要將董小媛的三皇子交給敬慧夫人撫育，發生了米繼叛亂一事，三皇子身故，敬慧夫人又成了孤家寡人，如今李天佑已經不大在六宮中走動，而是一心一意的在凝素宮陪著皇後，宮中怕是很難再有皇嗣出現，即便是有，也一定是從沈清伊那個狐媚子的肚子裏爬出來，皇上那麽衝著沈清伊，如何會將沈清伊的孩子交給旁人撫育，所以敬慧夫人將算盤打到了她的跟前！

  唐傲雪有些氣結道：“四皇子是嬪妾的命根子，想來敬慧夫人是知道的，沒有了四皇子，嬪妾便什麽都沒有了，嬪妾無論如何是不會將四皇子給敬慧夫人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大不了鬧到皇後跟前，最不濟，四皇子也是要跟在嬪妾身邊的，最多是抄寫幾卷佛經罷了！”

  “唐修容也不必強撐，若是告到凝素宮或是沁竹宮門前，你和四皇子有沒有命活，還是另一回事，唐修容又何必往自己臉上貼金呢！”敬慧夫人好整以暇的盯著自己透明色的指甲，冷笑道：“凝素宮有太子，偏偏皇後卻是繼室，低著你姐姐一節兒，你若是將四皇子過繼到先皇後名下，那可就有足夠的資本跟太子抗衡了；而沁竹宮那邊兒女雙全，偏偏是仰仗著凝素宮過活的，她們哪一個希望你和四皇子存活於世的？”

  唐傲雪冷哼道：“本修容的爹爹乃是鎮國公，便是沈清伊和米雨柔想要動我，也要掂量掂量我的份量，若是我爹爹與皇上凱旋歸來，發現我與四皇子被皇後毒害，沈清伊也決計落不了好，莫說是她的皇後之位，怕是她的大皇子的太子之位，都堪憂。沈清伊怎麽敢輕易動我？就更別提沁竹宮的米雨柔了，如今輔國公府的人，盡數消失不見，她唯一的倚仗便是太後了，可太後又還能有幾年活頭呢，她敢對付我，就別怪我爹爹對付她身後的一兒一女！”

  敬慧夫人冷笑，嘲諷的看著唐傲雪道：“唐修容還真是看得起自己，若是皇後娘娘告知鎮國公和唐少將軍，是唐修容將四皇子毒死，你日後也不能再孕育皇嗣，徹底的將鎮國公府的後路給截了，你覺得鎮國公府還會保住你嗎？方才可就是差一點點啊！”

  唐傲雪冷冰冰的瞪著敬慧夫人，敬慧夫人毫不客氣的瞪了回去道：“若是唐修容將四皇子在本夫人這裏撫育，本夫人可以保證四皇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而且皇後娘娘和端靜皇貴妃，對本夫人多有看重，本夫人也會在二人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一麵是到皇後跟前，拚個魚死網破，一麵是唐修容與四皇子平安順遂，不過就是分宮而居，唐修容想來是知道如何抉擇的！”敬慧夫人溫柔的笑著道。

  紫璃宮的事情，結果毫無疑問，敬慧夫人以唐傲雪身子不適為由，將四皇子接到紫璃宮撫育，唐傲雪則在昭陽宮中靜養。

  敬慧夫人帶著糯香到凝素宮的時候，糯香先“蹦蹦蹦”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來回話：“奴婢糯香謝過皇後娘娘的大恩大德，皇後娘娘日後若是有任何差遣，糯香一定會盡力為之。”

  沈清伊笑了笑道：“你這丫頭傻得很，謝本宮做什麽，你的妹妹是雨蓮和百草小生救下的，便是你妹妹的身份與戶籍都是雨蓮幫著跑衙門弄妥當的，救了你的人是敬慧夫人，這一切都跟本宮沒有任何幹係，你這三個響頭可是白磕了。”

  沈清伊的語氣裏透著親昵，糯香沒有料到，竟然宮裏的娘娘還有這般好說話的，而且還是這六宮之主，不禁更加誠惶誠恐回道：“因著皇後娘娘在宮中運籌帷幄，奴婢和妹妹的性命才得以保全，不用過那般苦日子。總之奴婢與丁丫兒有如今的日子，都是皇後娘娘賞的恩典，奴婢……奴婢沒什麽可以報答皇後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