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慈母心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5169
  第191章 慈母心

  兵部尚書又是為著什麽呢?是了,兵部尚書之女下嫁誠王府為側妃,他這是在為自己的女婿拖延時間,還是在為自己的女兒拖延時間?

  沈清伊扭轉頭,看向小安子,低聲詢問道:“這朝堂上,竟然已經劍拔弩張到這個境地了嗎?”

  小安子向外間掃了一眼,垂首道:“皇上這兩個月來,很不容易!”

  “很不容易!”隻四個字,便恰到好處的說明了朝堂上的局勢。沈清伊將手中一直捧著的溫熱****放下,直起身來,輕聲吩咐雨霽,為她整理儀表。皇上在前麵為她和兒子擋風遮雨,自己作為母親,怎麽能一直躲在身後拖後腿呢。

  李天佑的眼神冰冷的似乎能滲出霜色,口中的語氣卻有幾絲玩味的問詢:“既是位份已明,是早是晚,又有何關係呢!”

  “朕意已決,此時無需再議!五日後六司若是不能將冊立太子的儀式準備好,那便提頭來見!”李天佑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分回還餘地。

  “提頭來見”四個字,表明了李天佑的態度,若是有人再橫加阻攔,那便不用在朝廷裏待著了!

  花間的門扉大敞,鳳冠霞帔,大紅朝服,赤金頭麵,沈清伊端的是端莊大氣,母儀天下。端靜皇貴妃和鄧昭儀分居左右,薑嬤嬤,雨荷,雨霽圍繞在太子睿軒周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登上了李天佑的禦座上首。

  李天佑微笑以對,伸出一隻手,牽住了沈清伊的柔夷,沈清伊沒有說一句話,身後自然也不會有人開口,如今的沈清伊已經不是當初的二八少女,乾坤宮的正殿,不該是她踏足的,可她現在是太子的母後,太子不能走,不能說,那便由她來替代,不需說一句話,隻微笑的掃視著殿下的一眾朝臣,繈褓裏的嬰孩,突然間醒來,瞪圓了眼睛,瞧著麵前的人,展開笑顏……

  乾坤宮的爭議,就那樣停住了,五日的時間,六司忙的腳不沾地,端靜皇貴妃懷著身子,與鄧昭儀日日商量冊立太子後的事宜,凝素宮宮門大敞,接受六宮請安賀喜。

  冊立太子的前一日,沈清伊正疲累的窩在美人榻上,小口抿著手中的紅棗枸杞粥,明日的儀式至關重要,自己怎麽也要精神十足的過去,沈清伊這樣想著,又大口的用了半盞,吃飽了才有力氣,這是鄧昭儀的原話!一盞還沒有用完,薑嬤嬤竟是腳下生風的進殿道:“娘娘,太後和悅萱郡主來了!”

  沈清伊匆忙放下碗盞,起身接駕,人還沒到內堂的門口,便見悅萱郡主攙扶著太後到了跟前。

  “臣妾失儀,臣妾給母後請安。”沈清伊眼見太後抬手叫起,連忙起了身,在太後身側扶了,悅萱郡主安清瑤笑嗬嗬的去接雨霽手裏端著的托盤。

  “都是臣妾的不是,這幾日沒有去慈惠宮請安,倒累得母後親自過來。”沈清伊說完笑著看向薑嬤嬤道:“還不快些將軒哥兒抱過來,給太後瞧瞧!”

  沈清伊想著太後這麽著急忙慌的過來,應該是為著這幾日沒去慈惠宮的緣故,太後等了大半輩子,總算是盼著了孫子,愛得跟什麽似的,天氣好的情況下,沈清伊都會帶了睿軒去慈惠宮,讓太後瞅一瞅是胖了還是長長了。

  “先別忙!這麽晚了,皇太子肯定是睡了,外麵還飄著雪花兒呢,沒得凍著了太子,過會兒子哀家去偏廂也就是了!”太後緊張軒哥兒不比沈清伊少,想得常常比沈清伊還要多,生怕軒哥兒受一星半點兒的委屈。

  薑嬤嬤聽話聽音兒,知道太後這是有話要跟沈清伊說,雖說沈清伊不避諱著她們,可不代表太後不避諱著,很自覺地就帶著雨霽退下了。自打軒哥兒出生,雨荷便被撥到了軒哥兒身邊,成為了軒哥兒跟前的掌事姑姑,不為旁的,雨荷心細如發,為人沉穩,慣不多口舌,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會武功,萬一有個什麽也能護得住,到底貼身伺候著,比侍衛們要好的多。

  悅萱郡主安清瑤給太後端了盞茶,太後也不急著用,和聲對沈清伊道:“知道你這幾日忙活,哀家也沒過來,今兒個是突然間想起來件事兒,過來跟你說道說道,你且瞧著,可行不可行。”

  “瞧母後說的,您想到的,一定是可行的,您說,臣妾聽著便是。”沈清伊將小幾子上的茶摸了摸,熱熱的正好捂手,就塞進了太後的手心裏。

  太後端著茶盞,慈愛道:“那天兵部尚書的話,哀家聽說了,哼,他心裏的那點兒小心思,尋思旁人都不知道呢,想要他女兒的肚子裏爬出個誠王的長子來,也得瞧瞧他有沒有那個造化,沁雅公主在韓齊王朝長大,什麽下作的事情沒有瞧見過,對付他的女兒,根本就不必費什麽心思,先前是沁雅懶怠搭理她,一門心思全都撲在了誠王爺身上,如今寒了心,自是要好好的對待對待後院的兩個側妃,沁雅不能生,後院那兩個誰也甭想生!”

  沈清伊點了點頭,對沁雅的做法不置可否,對於誠王府的事情更是不多言,這事情算是她引起的,她沒那個臉麵說三道四的,但是私心裏卻是希望沁雅這麽做的,顧依然沒有子嗣,現在瞧不出來什麽,日後年頭長了,就像兵部尚書說的,若是顧依然二十年後,還沒有子嗣,縱然他再賢德,誰又能挺一個沒有子嗣的帝王出來呢。

  “哀家琢磨著,兵部尚書那幾句話頭,說哀家的軒哥兒不能說話,不能叩拜,不能接旨,哀家心裏生氣,可又尋不出個合適的人來,若是旁的府裏有那出息的小子,放到軒哥兒身邊當伴讀也成,偏偏如今沒個合適的人選。”太後氣得有些端不住手裏的茶盞,茶碗蓋子與茶盞邊緣磕磕絆絆的,叮鐺作響,太後幹脆放在小幾子上,不捧著了。

  沈清伊將手覆在太後的手心裏,太後的手心因著方才茶盞的溫熱,有些燥燥的暖意,猶如太後此刻的心情,“臣妾跟皇上說了,該有的禮節,一樣兒都不會錯過,軒哥兒不能言,不能動,還有臣妾呢,臣妾身為中宮之主,大理國第三代皇後,還沒有這個資格了,臣妾親自去替軒哥兒接旨叩拜,想來那些個人也不敢多說什麽!”

  太後搖了搖頭,道:“先前哀家也是這麽琢磨的,估摸著你跟皇上也是這個意思,可後來想想又有些不妥當,那些朝廷上的老臣們,你不知道,哀家可是知道的,當初先帝爺剛沒的時候,他們可沒少難為我們孤兒寡母的,哀家方才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想起了,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這才又更衣起來,往凝素宮來。”

  “母後念起了什麽事兒,著人宣了臣妾去就是了,這大冬日裏的,您的身子還沒有調養好……”太後抬手阻止了沈清伊的話,攥緊了沈清伊的手,道:“你這還沒出百日呢,不是一樣也要操勞起來?”

  “你也別怪皇上這麽強勢的將此事定下,將你們母子兩個推到風口浪尖上去,皇上是怕了,他不想當年我們母子兩個身上的事兒,有一日在你們母子身上重演,他要將路都給你們母子鋪好了,哀家懂他心裏的苦,當年他才八歲,就要麵對那起子壞了胚子的朝臣們,他心裏肯定是怕的,他窩在哀家手心裏的手直冒汗,可他仍強撐著自己,笑對哀家說,不要怕,他能護著哀家!”太後說著說著就要落淚,眼眶紅得如窗台上的那一抹胭紅色茶花。

  悅萱郡主遞過來一方素色錦帕,柔聲安慰道:“太後應該安慰,皇上是體諒著您呢,母子連心的,哪裏有什麽跨不過去的坎兒!”

  太後抿了抿眼角的淚,笑著道:“可不是嘛,瞧瞧哀家這沒出息的!越老越活回去了!”

  “正如清瑤說的,太後和皇上母子連心,臣妾和軒哥兒母子連心,皇上和臣妾夫妻同心,沒什麽跨不過去的坎兒!”沈清伊反攥住太後的手,笑得溫暖明媚。

  太後欣慰的點了點頭道:“哀家是想起來前朝的事情,心裏有些擔憂,皇上這次這麽強勢,難保不會引起反彈,哀家還是太子妃那會兒,太祖爺也強勢了一把,頭裏的準備工作做得盡善盡美,可一個諫臣在大典當日,愣是撞了柱子,想要借著這樣的由頭,千古揚名的人何其多,尤其是那些個七老八十的,心裏頭不知道多盼望這樣的機會,左右沒有幾年活頭了,能留個名兒,給自己的家族賺上滿門榮耀,如何能不有所作為。”

  沈清伊聽得一愣,開始細細思量起來……

  太後抿了口茶,潤了潤口,繼續道:“這次事情定的急,僅僅五天的功夫,朝臣們要四處祭告諸神,還要熟悉儀製,可讓人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有怨言的,當初在大殿上,堵皇上嘴那股子勁頭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哀家琢磨著,應該都是在等著明日呢。”

  沈清伊娥眉輕皺,手指尖有些輕微的顫抖,輕聲道:“母後的意思是,諫臣們可能會血濺當場?在軒哥兒的冊立大典上……”沈清伊有些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太後默了默道:“軒哥兒十月初一生人,這日子是鬼節,有說是大富大貴,飛龍在天的,自然也就有說些不好的,什麽克父克目的話,都能說的出來,鎮國公府和誠王府都突然沒了動靜,哀家擔心,明兒個的冊立大典,會出什麽幺蛾子,哀家思量來思量去,還是覺得哀家抱著軒哥兒去參加,更扛事兒些,可到底哀家也是父母走的早,隻輔國公一個兄弟,先帝爺也走得早,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哀家的命不大好,又怕衝撞了軒哥兒,所以來問問你的意思。”

  “母後說的什麽話,母後這是一門心思的為軒哥兒打算的,臣妾再不懂事,難道連這點兒都看不明白嗎?”沈清伊心裏暖暖的,感動的緊,太後因著生病,都許久不出慈惠宮的殿門了,現在竟然還為她和軒哥兒操著心……

  沈清伊抿了抿鬢間的碎發,揚聲道:“母後且安心在慈惠宮休養著,臣妾就不信,明兒個誰還敢當著臣妾的麵兒撞柱子了?臣妾現在就讓人將乾坤宮大殿上的柱子,全部用厚厚的錦被包裹上,臣妾倒要瞅瞅,他們明兒個撞柱子,撞不出個血色兒來,有什麽老臉在朝裏待著!”

  太後撇了撇嘴道:“現如今可不是賭氣的時候,沒了柱子,難保他們不會去撞欄杆,撞皇上的龍椅,你總不能將所有的東西都包裹起來,哀家去,是太後,她們敢打著這樣的主意,就別怪哀家明兒個一進殿,就將先帝爺的牌位抬出來,哀家倒要瞅瞅,誰敢當著先帝爺的牌位出幺蛾子!”

  沈清伊沒料到太後竟然要出這樣的大招,一時間破涕為笑道:“母後,您可真成!”抬先帝爺的牌位去,自己這個皇後確實是不夠瞧的了,倒不如讓太後去。

  誰知沈清伊和太後的笑容還沒有散去,張陽一溜小跑進了殿,沈清伊一愣,張陽從來不會做這樣出格的事情,薑嬤嬤等人都退下了,太後還在殿裏頭,他竟然不通報,這得出了多大的事情,能讓張陽這麽慌張!

  “太後,皇後娘娘,不好了,方才小公公過來傳話,明兒個皇太子的冊立大典辦不成了!”本是冬日裏,張陽跑的額頭全是汗。

  “怎麽回事?”沈清伊焦急的問道。

  太後皺著眉頭問道:“可是前朝出了什麽事情,有什麽阻攔?”

  張陽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急聲道:“小公公傳話傳的不清不楚的,奴才怕是誤傳,就自己跑了一趟乾坤宮,哪知道乾坤宮現在忙亂的緊,小公公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隻知道是皇上的旨意,說是取消了冊立大典,奴才好不容易逮住了安公公,這才知道,是……是……”

  張陽方才急昏了頭,現在才反應過來,當著太後的麵兒,有些不敢說了。

  太後發覺張陽小心翼翼的,偷瞧她的臉色,沉聲道:“有話直說!不用避諱著哀家!”

  張陽抿了抿唇,張口道:“聽聞是輔國公歿了!”

  “輔國公!”太後沒有喊出聲兒來,沈清伊卻是驚呼出聲,太後的親哥哥!

  太後亦是震驚,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了,沈清伊瞄了一眼太後的神色,“什麽叫做聽聞?便是這件事情還有誤傳的可能,沒做準呢?是不是?”

  太後聞聽這話,往前探了探身子,等著張陽的回話。

  張陽抬頭看了眼太後,實事求是道:“應該是作準了的,皇上那邊得了消息,就想要親自去輔國公府,被唐少將軍攔下了,現在這會兒功夫,唐少將軍跟著安公公一起過去了!”

  太後突然沉默了,輔國公是她這半輩子的支撐,便是輔國公世子犯下那樣大的錯處,想要毒死沈清伊,一國之後,太後和皇上都保住了輔國公的爵位,便是輔國公府身後的兒孫們有多麽的胡鬧,隻要有輔國公在,就可以保住他們的一條性命,可現如今……輔國公走的這麽突然……

  輔國公是李天佑的親舅舅,沒有輔國公和揚國公當年的相助,李天佑的皇位是坐不穩的,輔國公過世,軒哥兒的冊封大典,確實要延期了……雖說輔國公僅僅是個臣子,但沒理由在老人的魂魄還未離開的時候,這邊便喜氣洋洋,鑼鼓升天。

  沈清伊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太後,太後方才還在說,自己僅僅剩下輔國公一個親人了,可這會兒……

  “母後千萬要保重身子,輔國公去了,他的身後事還要您操心,您……”沈清伊說出了口,又覺得這話實在不中聽,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太後依舊沉默,沈清伊斟酌著開口道:“輔國公的身子,打頭年就不大好了,一直都稱病沒有上朝……”

  太後本有些渾濁的雙目,突然間亮了起來,緊緊盯著沈清伊道:“輔國公的身子一直都很強健,先前還在府裏練劍,隻恨現在是太平盛世,否則定然還要騎馬奔赴戰鬥前線,他稱病不上朝,是沒臉見皇帝,他覺得他底下的那一幫沒出息的東西們,丟盡了臉麵,他沒臉來見,自己親手捧出來的帝王!”

  沈清伊聽太後這麽說,心下覺得太後心中有些怨氣也好,這才能撐住身子,“所以輔國公死得蹊蹺,又是軒哥兒冊封的時日,原訂著輔國公還要來參加的,怎得好端端的,突然就沒了?輔國公府的那群人們,現在是怎麽個態度?輔國公老夫人,一人在府裏可還撐得住?太後怕是要親自查看查看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