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鎮國公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5035
  第170章 鎮國公

  陽春三月下揚州。沈清伊從未覺得這般舒心過。

  楊柳依依,說不盡的纏綿情意,水波淩淩,道不完的旖旎情思。

  “清伊,你說咱們的孩兒叫做什麽名字的好?”李天佑擁著沈清伊站在船頭,瞭望遠方。

  沈清伊將手輕輕覆在微微鼓起的腹部,微微笑道:“不拘喚作什麽,隻要平安就好。”

  聞聽此言,李天佑眉心微皺道:“你且放心,朕一定會讓他平平安安的。”

  沈清伊的骨節微微泛白,沒有多言,如今宮中的人裏,隻有唐傲雪一個是與她不對付的了,旁人應該沒有膽子動她的心思,即便是有,有鄧昭儀一個,也可以放倒她們一片了。

  夜幕深深,河兩岸都燃起了燭火,星星閃閃的,似蜿蜒的金龍一般。

  “朕要離開一會兒,會留唐子涵在這兒陪著你,你放心吧,不會有事。”李天佑的話語中透著淺淺的安慰。

  沈清伊知道李天佑此次明麵上是帶著她出宮遊玩,但內裏定然是有些朝廷事務的,見其這般鄭重其事,心中多了幾分擔憂,道:“臣妾無礙,還是讓唐少將軍陪著皇上吧,雨荷是功夫的,水性也好,不會有什麽問題。”

  李天佑搖了搖頭道:“朕會帶著一小隊人悄悄離開,你這裏才是最危險的,朕……拿你做幌子出宮,實為迫不得已,若是你這回出了什麽事情,朕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李天佑原想帶著鄧昭儀出宮的,鄧昭儀也有功夫,不會被人隨意取了性命,況且她如今也是“寵妃”,可又擔憂那些人不會上套,隻能涉險將沈清伊帶出宮來,看著沈清伊那歡快的模樣,便是他心底的陰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可他必須親自去處理這件事情,不得不隱蔽離開一會兒功夫。

  沈清伊點了點頭道:“皇上去吧,臣妾在這兒等著你,我一定會讓自己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李天佑瞧了身後的唐子涵一眼,正色道:“保護好皇後娘娘!”

  “微臣遵命!”唐子涵垂首恭敬道。

  “唐少將軍不必拘謹,不如坐下來,與本宮喝盞茶。”沈清伊坐在一旁的藤木小椅裏,仰起頭,招呼唐子涵道。

  唐子涵行禮如儀道:“微臣不敢!”

  沈清伊長出一口氣,聲音中多了一絲嬌俏,仿佛鄰家女孩般的親切自然:“本宮仰著頭與你說話很累,你這樣跟個門神一般的守著,如臨大敵的模樣,是要告訴外麵的人,皇上沒在船上嗎?”

  唐子涵這才有些不大情願的在沈清伊對麵坐了下來,耳根不自覺的就紅了,好在是夜裏,燃著燭火,隻當是被燭光映照的吧!

  沈清伊對唐子涵好奇的很,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他,小安子說,唐子涵自從一次出任務回來後,就變了個模樣,人不似先前一般嬉笑玩鬧,深沉的很,總是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就連皇上現在的變化,也是唐子涵一句“換位思考”給提的醒。

  沈清伊想得是,難道說唐子涵也是那次出任務重傷,重生歸來的嗎?否則為何與鎮國公府那麽疏離,還一副飽經滄桑的模樣。

  “喝茶。”沈清伊丹鳳眼笑成彎月狀,笑眯眯的瞧向唐子涵,讓唐子涵有一種被狐狸盯上了的感覺。

  唐子涵硬著頭皮用了一盞清茶,低著頭問道:“皇後娘娘有什麽要問的直言便是,不用這麽客氣。”

  雨荷在沈清伊身後,聞聽這話,把頭垂得愈發的低,自家娘娘太丟人了。

  “聽聞唐少將軍一年多以前受過重傷,之後便改了性子?”沈清伊決定從源頭問起。

  唐子涵心頭一驚,卻麵不改色道:“算是吧,一次重傷,險些沒了性命,自然覺得世事無常,要珍惜活著的每一日,將每一天都當做自己的最後一天來過,是以,才會被人認為是改了性子吧!”

  沈清伊抿茶不語,這話說得很有道理,經曆過生死的人,如何不會有所改變呢?

  沈清伊頓了頓,終是問出了口:“若是本宮所料不錯的話,這次皇上出宮,應該跟鎮國公府有關,你身為鎮國公府的庶子,難道……難道忍心瞧著鎮國公府似奉國公府一般的下場嗎?”

  沈清伊要奉國公府覆滅,是因為前世看明白了奉國公府的本質,一個是狠心的父親,一個是陰險的繼母,外加一個裝得楚楚可憐的妹妹,哪一個都不值得她相幫,可唐子涵呢,孝道大於天,就算他與鎮國公府沒什麽感情,到底鎮國公府也沒有對他做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為什麽唐子涵要這樣對待鎮國公府,除非……他也是重生的,他已經看到了鎮國公府是如何對待他這個庶子的。

  唐子涵盯著沈清伊,神色清明,言語冷靜道:“皇後娘娘尚可以為了大理國大義滅親,微臣不才,但也絕不會輸給一個弱女子,若是鎮國公府對大理不利,對皇上不忠,微臣也絕不會手軟,常言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們自己選擇的路,便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沈清伊沒再說話,隻沉默的盯著腳尖的東珠,是她想太多,重生這樣的事情,豈會頻繁出現呢。

  唐子涵見沈清伊不說話,心裏也鬆了一口氣,自己是穿越的,這樣的事情千萬不能被人發現啊,否則他這個大將軍怕是坐不住了啊,至於那個什麽鎮國公府,跟他有毛關係啊,都將本主攆出府了,還有什麽好關心的,該滅就滅吧,功高震主不知道嗎?更何況,鎮國公府本來就沒安好心,客氣什麽。

  沈清伊與唐子涵正各自思量的功夫,卻是小安子皺著眉頭進來,道:“鎮國公府求見皇上!”

  沈清伊與唐子涵皆是一愣,怎麽會?難道說鎮國公府已經發現李天佑不在船上了?

  小安子是被李天佑特意留在船上的,隻要他在外麵伺候著,就會讓旁人以為,是李天佑與沈清伊在裏麵,旁人不便打擾,沒想到鎮國公居然會這個時候來,還明目張膽的要求見皇上。

  唐子涵不敢耽擱,此事他不方便出麵,隻悄聲對沈清伊道:“皇上是去查鎮國公府偷運私鹽的事情,鎮國公這個時候來,怕是不妙!”

  沈清伊一下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時冷靜道:“這麽晚了,鎮國公有什麽事情,非要稟報不可,讓他明日再來回吧,就說本宮與皇上準備安置了!”

  小安子皺著眉,低聲道:“奴才已經這麽回過了,可鎮國公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稟報皇上,奴才見有些攔不住了,才進來稟報,娘娘趕緊想個法子吧!”

  沈清伊娥眉輕皺,看向唐子涵道:“看來鎮國公是一門心思的以為皇上不在船上,故意為之的了!”

  唐子涵四下打量了一番,瞥見四扇琉璃水墨山水屏風上搭的天青色常服,咬咬牙道:“皇後娘娘,怕是你我要早些準備了,鎮國公不見到皇上,是不會罷休的!”

  沈清伊順著唐子涵的眼神看過去,掙紮了一番,終是點了點頭道:“小安子,你讓鎮國公在外麵等一會兒,就說……就說本宮與皇上正在沐浴,現下更衣相見。”

  唐子涵現在也顧不得臉紅心跳了,迅速的脫去鎧甲,將李天佑的常服披在身上,與沈清伊一起向屏風後的架子床行去,唐子涵穿戴的差不多後,坐在床沿邊上,從袖管裏拿出一把匕首遞給沈清伊,悄聲道:“若是鎮國公……皇後娘娘不必心軟,一切以國家社稷為重,微臣覺得他應該在外麵埋伏了人,若是確定皇上不在,不知道會如何,娘娘小心為妙!”

  沈清伊咬牙接過,又將架子床的絳色紗幔放下,向外高聲道:“宣鎮國公!”

  鎮國公大步流星的進來,跪地請安,卻在小廳內沒見到人,隻聽得屏風後,沈清伊慵懶的聲音響起道:“這麽晚了,鎮國公有什麽事情,非要稟報皇上不可?”

  鎮國公聽到隻有沈清伊的聲音,已經將自己的猜測確定了八九分,隨後正色道:“老臣有重要的朝廷之事,要與皇上稟報,後宮不得幹政,皇後娘娘您看……”

  沈清伊的聲音有幾分淩厲道:“鎮國公的意思是,讓本宮更深露重的去外麵候著?鎮國公應該知道,本宮與皇上都歇下了,你這般不管不顧的,非要求見不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是故意惹怒皇上與本宮不成?”

  鎮國公有恃無恐,仗著沒有聽到李天佑的聲音,隻以為屏風後,一定僅僅是沈清伊一個人撐著,這樣也好,李天佑不在,自己若是能想辦法要了沈清伊的性命,也算不虛此行了,到時候沈清伊已死,李天佑就算再動怒又如何,還不是要乖乖的將唐傲雪封為皇後,至於輔國公府的米雨柔早已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輔國公府的沒落,是早晚的事兒了!

  “恕老臣不敬,這件事情,隻能跟皇上相商,皇後娘娘一介婦人,實難相告,皇後娘娘百般阻攔,難道皇上並不在船上不成?”鎮國公不準備再與沈清伊對峙下去,直言道!

  沈清伊有些心虛,還是強裝鎮定,眼見唐子涵衝她微微點了點頭,心下了然道:“鎮國公所言有理,既是如此,本宮便去船艙外賞賞月色,雨荷!”

  沈清伊由雨荷攙扶著走了出來,看到鎮國公後,不屑的掃了一眼,不悅道:“現在鎮國公有什麽事情,都可以直接回了。”

  沈清伊說完,便向船艙外走去,卻沒有注意到,鎮國公眼角的一絲喜意。

  鎮國公瞥見屏風後,有個影影綽綽的身影,不由得試探道:“皇上,老臣所要稟告之事與販賣私鹽有關……”若是屏風後的人,當真是李天佑,聽聞是私鹽的事情,一定會出麵聽他奏報,若是不出來,還在屏風後躲著,那就一定不是李天佑了!

  屏風後微微咳嗽了兩聲,隻蹦出一個字:“說!”因為有那兩聲咳嗽壓迫著,鎮國公也聽得不大真切,並不能確認是不是李天佑的聲音,但是這人卻是仍在屏風後躲著,就一定不是李天佑!

  鎮國公確認之後,向身後看了一眼,那小公公接收到鎮國公的眼神,低垂著頭,悄悄退了下去,並沒有被屏風後的人發現。

  鎮國公見那小公公已經退了出去,向前行了幾步,心內暗暗思量,隻要他一會兒揭穿李天佑不在船上,然後將沈清伊拖拽出來,就說沈清伊欲對皇上不利,打著清君側,斬妖後的名義,日後這大理國,便隻能是他當家做主了!

  鎮國公想到此處,高聲道:“請恕老臣僭越,茲事體大,老臣必須當麵與皇上陳情!”

  鎮國公說完,大力推倒屏風,琉璃質地的屏風應聲倒地,好好的一副水墨山水,被碎裂的琉璃弄得四分五裂,鎮國公麵上的笑容愈發得意,縱是如此,那紗幔後的人,還是紋絲未動,這人一定不是李天佑了!

  鎮國公一步步向前行去,仿佛是在邁向那至高無上的寶座,那寶座一早就該是他的了,他能容忍一個毛頭小子坐了這麽久,已經很給李氏顏麵了,從今晚後,這大理國該改姓唐了!

  下一秒,鎮國公將紗幔打起,笑容凝固在臉上,李天佑一臉肅穆的瞧著他,周身散發的寒氣將他禁錮在原地,動不得分毫!

  李天佑眯著雙眼,微微揚起頭,盯著鎮國公道:“鎮國公如今可不僅僅是僭越了,若是鎮國公不能說出什麽實在了不得的奏報,可莫要怪朕,不客氣!”聲音冰冷,透著重重殺意,明明是春日的夜晚,微風拂麵,鎮國公卻覺得雙腳如被灌了鉛一般沉重,怎麽都抬不起來!

  鎮國公傻在當場,他不是不在船上嗎?他不是與揚州販賣私鹽的大頭目七爺去談判了嗎?七爺與自己透過底,這次一定不會輕饒了他,若是有機會,一定會將他當場斃命,為什麽他此刻會坐在這裏,難道說七爺將自己出賣了,不對,不對,若是七爺將自己出賣,李天佑現在就不會這般與他說話,一定會直接命人拿了證據,要了他的性命,將他抄家滅族。

  不過須臾的功夫,鎮國公的心思已經轉了幾轉,再開口,先是強撐著自己退後了兩步,隨後張口道:“老臣剛剛得到消息,揚州販賣私鹽最大的頭目,人稱七爺,這會兒人正在醉花樓,老臣深夜求見,是希望皇上能夠撥一隊精兵給老臣,老臣好將這個七爺拿下!皇上也知道的,老臣這次隨駕下揚州,身邊隻帶了十名護衛,顯然是不夠的!”

  鎮國公這會兒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李天佑知不知道這個七爺的事情,也不管李天佑是不是已經將七爺收買,他這樣做可算是進可攻退可守,爆出一個揚州販賣私鹽的最大頭目,怎麽也算是極其重要的大事了,他深夜覲見,也不算僭越了!

  李天佑剛想說什麽,便聞聽船艙外,兵器相接之聲,鎮國公心下大驚,他來之前就已經跟那十名護衛打好招呼,方才又使眼色給他收買的小公公,這會兒怕是已經將沈清伊拿下了,可如今李天佑人在船艙裏,若是被李天佑知曉,自己對沈清伊不利,他豈不是要命喪當場!

  還沒容得鎮國公多想,卻是唐子涵從外從容進內,跪地稟報道:“皇上,鎮國公帶來的十名護衛垂涎皇後娘娘美色,意圖不軌,微臣已經就地法辦,如今十名屍首在甲板上一字排開,還請皇上吩咐,如何處置!”

  李天佑的麵色難看的緊,隻盯著鎮國公,眼底裏似是要冒出火來,竟敢對沈清伊不利,李天佑隻要想到若是他沒有及時趕回來,沈清伊會怎麽樣?他們的孩子會怎麽樣,他心頭的怒火就怎麽也息不滅,豈料李天佑還未開口,鎮國公便道:“都是老臣禦下不嚴,竟然讓他們膽大至此,請皇上下旨,將他們焚化成灰,一半倒入湖中喂魚,祭奠河神,一半倒入岸邊花草樹木之下,充作花肥!”

  這樣的處罰已經是極限了,李天佑身為一國之君,再懲罰臣下的屬下,也不過如此,若是再強究下去,隻會落得一個殘暴嗜血的名聲!他這次是微服出巡,若是動靜太大,怕是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