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設計

  豈料秋菊越是急，白貴人越是出了事兒，還沒踏出迎絲閣的門檻，因那門檻較高，竟然一下子沒有邁過去，愣是又磕了一下腳踝，當時便紅腫了起來，秋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扭身吩咐跟前的小宮女，讓她出去看看，至於看什麽，卻沒有細說，那宮女似是極明白的，立馬便跑了出去。

  可還沒等那小宮女跑遠，白貴人就‘咦’了一聲道：“這侍衛不是不許進昭陽宮的宮門口的嗎？那怎麽竟然翻牆進來一個侍衛？蕊心，快去，將那侍衛拿下，這般不守規矩，若是衝撞了秋小主，便是有多少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蕊心聽了這話就要喊人，卻是秋菊阻了道：“別喊，別喊，那人不是旁人，原與我是舊識，是我……是我喚他過來，打聽一些家鄉的事情。”秋菊的臉紅得就要滴血，可為了那侍衛，竟強撐著自己，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心虛。

  白貴人有些擔憂，讓蕊心將自己攙扶起來道：“秋菊妹妹，不是我要說你，你如今是小主了，可跟先前做宮女的時候不一樣了，這宮嬪最忌諱與侍衛牽扯上關係，宮規裏是明令禁止的，你居然還將侍衛喚到自己宮裏來，你日後可要小心些，千萬別讓貴嬪娘娘知道這件事，否則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秋菊連連稱是，道：“這個我心裏有數的，下次再也不會了，我這就將人打發了，還請白姐姐千萬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白貴人點了點頭，秋菊連忙讓身邊的小宮女傳話，那侍衛本就是翻牆而入的，原本都會有人接應，這迎絲閣這會兒應該也沒有外人才對，沒想到竟然會有旁人在場，他翻牆過來，就愣在那兒，冷汗直流，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會兒見有人讓他趕緊走，立刻腳底抹油，撒丫子跑了。

  秋菊見人跑出了迎絲閣的大門口，這才鬆了一口氣道：“謝過白姐姐了！”

  白貴人皺著眉頭，聲音中帶了幾許嚴肅道：“你現在謝我，還為時過早，誰也說不好這件事會不會傳揚出去。”

  秋菊一愣，忙拽了白貴人的袖子道：“白姐姐不是答應我，不會說出去的嗎？”

  白貴人反手握住秋菊冰涼的手指，拉了秋菊在一邊坐了，道：“這昭陽宮是什麽地方，那是貴嬪娘娘的宮殿，這四周圍的侍衛，都是咱們貴嬪娘娘的哥哥，如今深得皇上信任的唐少將軍安排的，若是方才那侍衛翻牆而入的時候，你我便將他命人製服了，帶到貴嬪娘娘跟前，說他翻到你的迎絲閣，妄圖偷盜，讓貴嬪娘娘處置了，這事兒便再也不會威脅到你！”

  “那怎麽能成？貴嬪娘娘一定會要了他的性命的！”秋菊高聲反對道，眼見白貴人用奇怪的眼神瞧著她，她連忙緩和了語氣道：“到底是老鄉，就算是幫不上什麽忙，總也不能害人吧！”

  白貴人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的秉性良善，一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所以方才才沒有提出這個法子，隻讓你將人打發了。隻不過這樣就埋下了隱患，就算他也珍惜與你這份同鄉情意，不會與旁人說這件事情，但這青天白日的，當真沒有別的人看到他嗎？就算沒有人看到，與他一同值守的人，一定會知曉的，這麽多的人，誰能保證一句閑言碎語不會傳出去呢？”

  白貴人每說一句，秋菊的眉頭便皺緊一分，說到最後，秋菊已經愁得快要死掉了，怯怯的問道：“若是……若是被人知道了，會怎麽樣？我隻是要問他幾句家鄉的事情而已，當真沒有旁的事情。”

  白貴人拉著秋菊的手，憐惜道：“哎呦，我的傻妹子，這貴嬪娘娘緊著瞧你不順眼，處處尋著你的把柄，你可倒好，竟是將上好的把柄送到人家手裏，姐姐當然相信你是清白的，可貴嬪娘娘卻不這樣想，到時候，隻消似對待我一般，讓鎮國公府拿捏住那侍衛的家人，再威逼利誘一番，他定然會改口，說是到迎絲閣，是來與你幽會的，這樣大的帽子扣下來，你們倆個都活不成！我勸妹妹這段日子還是安穩些，千萬別再跟那侍衛往來了，先過了這段日子再說。若是那侍衛先前隱蔽工作做得好，事情沒有人傳到貴嬪娘娘那裏，也就罷了，若是當真被貴嬪娘娘知曉了，你記得先與迎絲閣的宮人們通好氣，千萬咬死了，你不認識那侍衛，是那侍衛今兒個過來偷盜財物的，你發了善心，將人放過了，沒想到他竟然反誣你。記住了嗎？”

  秋菊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早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回去的路上，蕊心悄聲問白貴人道：“小主要將這件事情告知貴嬪娘娘嗎？”

  白貴人冷笑一聲，細細瞧著自己指尖的鳳仙花汁，似是有地方染色不均，道：“本小主好容易得到的這麽好的消息，如何會便宜了唐傲雪？你且瞧著吧！”

  白貴人笑嗬嗬的進了迎絲閣，笑著道：“秋菊妹妹，你在哪兒躲懶呢，快過來瞧瞧，我給你帶什麽了？”

  秋菊撩了珠簾，整理了整理儀容道：“讓白姐姐瞧笑話了，昨兒個貴嬪娘娘叫春桃我們兩個去說了好一會子話，她自己睡不著，偏拉拽上我們，幾個人又沒什麽話可說，愣是大眼瞪小眼的到了子時，方才將我們放了回來，剛剛給皇後娘娘請了安回來，就去睡了個回籠覺。”

  白貴人溫柔笑道：“我都聽說了，方才在凝素宮請安的時候，就見你與春桃妹妹懨懨的，越想心裏越不舒服，所以便將我那裏的好東西拿來了，你快來瞅瞅。”

  距離那日的事情，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唐傲雪始終沒有找她麻煩，可見這件事情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敢再那麽明目張膽的見那侍衛，經過上次一事，秋菊與白貴人的關係倒是好了不少，白貴人三天兩頭的往她這兒送東西，因著她小產，太後，皇後，端靜皇貴妃，都賞了東西，白貴人也不藏私，有什麽好的都跟她分享，弄得這些日子，秋菊跟白貴人的關係，已經越過昔日的好姐妹春桃了。

  “是什麽東西，值得你這麽咋咋呼呼的，從來都是個小家碧玉，柔柔弱弱的模樣，不怪貴嬪娘娘說你，原來都是裝的不成。”秋菊上前說笑道。

  白貴人親昵的嗔了秋菊一眼道：“我有好東西惦念著你，你倒來說嘴。”

  秋菊近前一瞧，竟是一個透明的琉璃雕海棠紋的小水甕，兩個巴掌大小，內裏放著鮮紅欲滴的櫻桃，顆顆晶瑩如紅瑪瑙一般，看著顏色便喜人的很：“這是新鮮的櫻桃？不是早就過了季兒了嗎？”

  白貴人嗬嗬一笑道：“這是當時新鮮的時候，我刻意留下的，用蜜汁醃製了，如今這兩日正好啟封，特意拿來給你嚐嚐，我攏共就兩小甕，便給你端來一個，你可莫要聲張了去，回頭春桃她們再尋我要，可是沒有的。”

  秋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縫，連連點頭，白貴人遞了個象牙著給她，道：“快嚐嚐，酸酸甜甜，可不是一般的好吃，這還是我娘親教給我的法子呢，旁人家，便是想醃製，也做不了這麽好。白白糟蹋了食材。我想著你與春桃在櫻桃正熟的時候，還沒有晉封，應該是沒吃著，這才巴巴的給你拿了來的。”

  白貴人一邊說著，一邊瞧秋菊不一會兒功夫就下去了十來個，連一刻鍾都沒有，就盡數裝進了肚子裏去，攏共也沒多少個，秋菊連剩都沒剩下。

  白貴人又與秋菊說笑了一會兒，“你針線活好，回頭幫我參謀個花樣子吧，內務府送來的衣衫，不是料子不好，就是那花樣子不好看，明明是挺好的料子，非要縫製了俗豔的花朵，白白糟踐了好衣裳，偏偏我人微言輕的，也說不得什麽，隻能幹看著，現在有了你，可好了，回頭讓蕊心將那花樣拆了，你幫我繡上幾朵別致的花樣，可好？”

  “這有什麽難的，白姐姐回頭將衣裳拿過來便是，左不過也是閑著沒事做！”秋菊答應的痛快，她沒到昭陽宮之前，在針線局待過一陣子，這樣的活計容易的緊。

  白貴人正欲再說，卻見秋菊突然間，臉色難看起來，用帕子掩住口鼻，急匆匆的向後堂奔去，白貴人也隨後跟了過去，蕊心卻捕捉到了白貴人眼底的一抹笑意。

  秋菊吐了半晌，方才緩過神來，白貴人在一旁笑吟吟的打趣道：“秋妹妹不會是懷了身子吧，難不成是在害喜？”

  白貴人的話嚇得秋菊半晌沒說話，頹唐的窩在圈椅裏，秋菊跟前的小宮女唬道：“貴人小主這種玩笑話可說不得，我家小主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承寵了，如何來的身子？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我家小主豈不是沒了性命！”

  白貴人連忙住了嘴，用帕子輕輕擦拭著秋更衣額間的汗跡道：“都怪姐姐一時玩笑話，妹妹別當真，許是這一甕醃製的不大幹淨，讓妹妹吃著不舒坦了，要不然妹妹喚太醫過來瞧一瞧吧！”

  秋菊連連搖頭道：“不必了，不必了！”秋菊此刻心慌的很，方才白貴人的話就像一根銀針一般，****了自己的心裏，她這個月小日子還沒有來，不會真的懷孕了吧！

  白貴人細細瞧著秋菊，擔憂道：“還是叫太醫過來瞧一瞧吧，我瞧著妹妹的臉色很不好，萬一真是那櫻桃醃製的有問題，姐姐我可當真過意不去了！”

  “我說了，不必了！”秋菊有些強硬的語氣嚇壞了白貴人，秋菊見白貴人麵上訕訕的模樣，方才緩和了語氣道：“白姐姐是知道我在昭陽宮的日子的，家世上比不得貴嬪娘娘，容貌又比不得春桃姐姐，在這昭陽宮裏，我是最沒人關注的一個，何必去惹人不快，說到底，這傳召太醫算不得什麽好事，正如白姐姐所言，許是我吃壞了東西，一會兒喝點熱水也就好了！”

  白貴人深覺秋菊所言有理，倒也不再多言，隻安慰道：“既是妹妹覺得無礙就好，那你好好歇一會兒吧，若是實在不妥當，千萬不要硬撐著，該喚太醫還是要喚的，諱疾忌醫的事情，你可做不得。”

  見秋菊點頭應了，白貴人方才拿著那琉璃小翁離開迎絲閣。

  才一進淩雲宮，白貴人便吩咐蕊心道：“這這個琉璃甕好好的浣洗幾遍，再醃製上旁的物拾，要快！”

  蕊心忙不迭的點頭應了，親自去浣洗醃製，心底裏為秋菊歎息良久。被白貴人這樣的人盯上，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白貴人此刻卻好整以暇的斜倚在貴妃榻上，有了今日的由頭，她隻需在這兩日去迎絲閣表達一下自己對秋菊身體的關心，相信秋菊在心虛之下，一定會有所行動的，而自己要做的僅僅是推波助瀾！

  布置了這麽久，總算要開始了，她倒要看看，這次出了人命，是沈清伊要唐傲雪的性命，還是唐傲雪要沈清伊的性命！

  沈清伊正與端靜皇貴妃逗弄著小晴蓉，晴蓉公主如今坐的已經很穩當了，扭動著胖胖的身子，一會兒爬向沈清伊，拽拽她脖子上的翡翠珠串，一會兒又爬向米雨柔，捯飭捯飭珍珠盤扣，玩的不亦樂乎！

  米雨柔愛憐道：“這丫頭太貪心了，什麽都想要，什麽都放不下！”

  “小孩子都是愛個新鮮，日後便好了！”沈清伊比米雨柔寵愛晴蓉更甚，每每晴蓉從凝素宮離開，身後的乳母，宮女，便要抱了不少東西回沁竹宮去！

  薑嬤嬤從外殿進來，臉色不愉，恭敬的侍立在沈清伊身後，不言不語，米雨柔見狀，將晴蓉抱過來，放到乳母的懷裏，“公主也玩了一會兒了，帶她去後堂吃些東西，眯一會兒子。”晴蓉經常在凝素宮玩樂，沈清伊幹脆在後堂專門辟出一個隔間，用於晴蓉午睡。

  薑嬤嬤待一眾嬤嬤，小宮女出去後，沒等沈清伊張口便回道：“迎絲閣裏出了大事，秋更衣吞金而死，如今張陽已經帶了人，將迎絲閣上下封了起來，隻等皇後娘娘示下！”

  沈清伊與米雨柔相視一眼，宮嬪自裁，乃是大罪，這秋更衣為何好端端的要出此下策！

  “這些日子，可發覺迎絲閣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亦或是秋更衣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是誰給她受了委屈了不成？”沈清伊皺著眉頭問道，這秋菊是她提了上來的，還沒有三個月的功夫，就自裁，怎麽說也不是件好事。

  薑嬤嬤搖了搖頭道：“娘娘知道的，昭陽宮咱們並沒有安排人，隻有春桃盯著唐貴嬪，若是有個什麽，老奴也能盡快得到消息，至於秋更衣那邊，實在是沒怎麽注意過。”

  米雨柔沉吟了半晌，道：“今兒個請安的時候，還沒發覺什麽，怎麽午後竟出了這件事情，薑嬤嬤去查一查，從凝素宮請安過後，都誰與秋更衣接觸過？”

  薑嬤嬤點頭應是，沈清伊本想帶了雨霽過去瞧一瞧，卻被米雨柔攔了道：“皇後娘娘先歇著吧，妃妾代您走一遭，若是把您牽扯出什麽，反倒不美，不若由妃妾出麵。”

  沈清伊想了想，便應下了，道：“那讓雨霽跟著你去吧，這事兒透著蹊蹺，唐傲雪不是個善茬，你小心著些，別被牽扯上！”

  頓一頓，沈清伊堅定道：“此事若是與唐貴嬪有牽連，就實打實的辦！再也不能高高抬起，輕輕落下了！”沈清伊這段日子因為給唐傲雪下了絕育的藥，心裏有些不落忍，很多事情沒有深究，現在看來，這個唐傲雪是愈發的不肯安生了！

  “妃妾醒得，晴蓉丫頭就勞皇後娘娘看顧了！”米雨柔將自己帶來的宮人都留在了凝素宮，隻帶了雨霽去查問。

  直至晚膳時分，米雨柔還沒有回來，倒是雨霽先行回了凝素宮，一臉擔憂。

  “皇後娘娘，這件事有些麻煩，端靜皇貴妃讓奴婢先回來跟您說一聲，一會兒用過晚膳，再來將和淨公主接回去。”雨霽打發了旁的宮女回道。

  “怎麽回事？”沈清伊突覺此事不簡單，若真是唐傲雪所為，米雨柔不會耽擱這麽長時間，難道當真另有隱情？可這宮裏除了唐傲雪會對付秋菊，還有誰，會跟一個小小更衣過不去呢。

  雨霽低聲回道：“薑嬤嬤過去查到，從凝素宮離開後，隻有春更衣與秋更衣說了會兒子話，午後秋更衣根本就沒吃什麽東西，待午睡過後，宮女去喚秋更衣起身，才發現，秋更衣已經吞了金子，身子都涼了。”

  “春桃？怎麽可能？她們兩個又沒什麽爭執，論起來，還是春桃更得寵些，春桃犯不著去對付秋菊！”沈清伊很快便否定了春桃逼死秋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