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雨霽
作者:嫋嫋青煙      更新:2020-09-04 20:03      字數:5055
  第165章 雨霽

  “皇上……”雨荷在外頭攔著,不知道該怎麽對李天佑說,聲音愈發的小了道:“皇後娘娘說不想見人……”

  李天佑劍眉一皺道:“皇後這是怎麽了,聽說白才人那裏她也沒過去?”

  李天佑本不想去淩雲宮的,可是小安子說,沈清伊沒去,太後又在病中,也沒過去,自己不得已,才去淩雲宮走一遭,瞧著白才人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著實不忍,他都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掉落的第幾個孩子了!

  雨荷不知如何作答,卻是薑嬤嬤從暖閣中出了來,恭恭敬敬的給李天佑行了禮道:“皇上,皇後娘娘是心有鬱結,這才不肯見人?”

  李天佑在正殿坐著,不解道:“有誰招惹了皇後不成?為何會心有鬱結?”

  薑嬤嬤歎了口氣道:“這白才人是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不小心沒了孩子,咱們娘娘卻是千防萬防的落了兩個孩子了,這樣血腥的場麵,皇後娘娘實在是不想再見了,昨兒個娘娘自打聽聞了這件事,心裏就後怕的緊,一個勁兒的念叨著,昨兒個白才人在宴席上還說自己正逢小日子,不宜飲酒,哪知道竟是哄騙人的,白才人這是不信任咱們娘娘呢,所以才遮著掩著,不肯讓人知道,若是咱們娘娘自己一早多關注白才人一些,或是與白才人交好一些,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慘事,娘娘心中自責的很,又擔憂的緊,這是隻有白才人一人有孕,吃了寒涼的食物,墮了胎,若是董更衣,春更衣,秋更衣,也有了身孕,或是咱們娘娘自己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李天佑聽了薑嬤嬤的一番話,這才覺得這件事不簡單,那樣的寒涼之物,平日裏沒事,用了到罷,可正如薑嬤嬤所言,若是沈清伊也懷了孩子呢,豈不是要在這一頓宴席上,便流掉了?李天佑不過須臾便想到這件事情是唐傲雪挑的頭,宴席上的吃食,也是唐傲雪準備的,其心之毒,實在難以讓人接受!

  李天佑想明白一些,對唐傲雪的心思便厭惡一些,方才在淩雲宮中,唐傲雪也在,她口口聲聲的說自己不小心,竟然害了白才人,可她當真是不小心嗎?李天佑有些遲疑起來,唐子涵一直都在說,唐傲雪這人不過是性子清冷了些,心眼兒小,但是不會做什麽十惡不赦之事,便是她想,也沒有那個心計手段,可這次當真是無意為之嗎?

  “皇後現在如何?總這麽憂心不好,傷了身子,可就難辦了,旁人不肯相見,難道連朕也不肯見嗎?”李天佑有些無奈,卻也覺得疲累至極,自己方才失去了一個孩子,前朝的事情又繁瑣的緊,事事都在等他拿主意,顧依然一直雲淡風輕的,卻始終再一旁虎視眈眈的等機會,後宮應該是自己歇息的地方,他卻要幫著沈清伊應對……

  其實薑嬤嬤很明白,李天佑這個時候最需要女人的軟語安慰,可偏偏此時的沈清伊較起了真兒,總覺得自己親手害死了一個小小的孩子,心裏不肯放下,如何能麵對李天佑。

  薑嬤嬤福了福身子,委婉道:“娘娘正傷心著,怕是不好勸,過兩日,大概就好了,皇後娘娘擔憂沒有人伺候好皇上,方才已經命人去知會端靜皇貴妃了,沁竹宮那裏應該準備好了午膳,皇上您……”

  這建議還是薑嬤嬤與沈清伊提的,比起讓李天佑這般疲累之時,被唐傲雪攏了過去,倒不如讓溫柔端莊的米雨柔來勸慰,當然此舉還有旁的用意,這去沁竹宮傳話的人,乃是妙露,這次怕是會一去不複返了!雖然薑嬤嬤覺得,留著妙露,應該還能打擊唐傲雪一番,可沈清伊卻是倦了,不肯再留妙露在身邊!

  李天佑很是感念沈清伊的做法,她心裏正難過著,還能替自己想的這般周全,總算一門心思的念著他,可太後先前催著他的話,言猶在耳,他忍了幾次,終是開口道:“既然皇後心裏不舒坦,明兒個便去素齋散散心吧!”

  薑嬤嬤覺得這法子甚好,畢竟自己跟在沈清伊身邊的日子短,若是由自小看著沈清伊長大的蘇嬤嬤來勸慰,效果應該更甚,因而也沒多想便應下了,自去準備出宮的物拾!

  李天佑當夜宿在了沁竹宮,第二日一早,眾人來請安之際,端靜皇貴妃卻是帶了玉娘過來,直言,妙露這宮女,膽大包天,竟敢在沁竹宮中偷盜,自己身為皇貴妃,有協理六宮之權,深覺不能留這樣的宮女在皇後身邊伺候,已經將人杖斃了,隻賞了一副全屍。因為杖責了皇後身邊的一等宮女,現在自己從沁竹宮裏選了一個出來,陪給皇後,正是當初沈清伊安置在米雨柔身邊的玉娘。

  玉娘很順利的成為了凝素宮的一等宮女,更名為雨霽!

  在去往素齋的路上,雨霽跟薑嬤嬤打聽了事情經過,隨後便默不作聲的在沈清伊跟前伺候著,就在沈清伊被車攆搖的昏昏欲睡之際,雨霽放下撩開的車簾,方開口道:“剛剛車攆路過輔國公府,瞧那大門緊閉,門前蕭瑟的模樣,輔國公府已經遠不如先前了!皇後娘娘可知道原本奴婢在輔國公府的日子?”

  沈清伊輕輕的搖了搖頭,道:“米程弘是個混蛋,你著實受了不少委屈!”

  雨霽淡然一笑,道:“其實那日子,也不是那般不堪,最起碼,米程弘的那一堆妾室,在奴婢手裏就沒有好過的!娘娘也知道,奴婢入輔國公府的身份,不過是個姨娘,先前誠王爺給奴婢安排了個極好的出身,所以入了府後,少夫人很聰慧的躲到了老國公的院子,大少爺院子裏的事情,由著奴婢一人掌理,奴婢也不算真的給少夫人難堪,最起碼,幫著少夫人處理了內院不少的人與事,這此奴婢離開了,想來少夫人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沈清伊抿了一口茶,隨口道:“當初你被逼入宮參宴,本宮就知道那個少夫人是個聰慧的,就這樣,內院還有人能難為她不成?她都能將你逼迫到那個境地,難道說這內院還有比你心計更深之人,你好歹是從太後的慈惠宮出去的,這話說出去,丟的可是太後的臉麵!”

  雨霽淡淡一笑道:“這國公府的後院,比後宮也強不到哪裏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真真不錯的,這大少爺的後院裏,有個姨娘,娘家姓苗,原是大少爺自小的貼身丫頭,在大少爺知事之後,便成了通房,原本這通房丫頭的下場,要看各院主母的意願,是以,待到少夫人嫁給大少爺後,這個姓苗的丫頭跟旁的通房丫頭不同,一門心思的服侍少夫人,連看都不看大少爺一眼,但凡大少爺出現的地方,她都躲得遠遠的去。這樣沒過一個月,少夫人將其他兩個通房丫頭配給了莊子上的管事,隻留下她一個。”

  薑嬤嬤在一旁聽得點了點頭道:“這原也是常理,若是將她們三個全部打發了,難免說這少夫人善妒,這少夫人此舉果然聰慧,得了賢惠的名聲,實則不過是留了個使喚丫頭在身邊罷了!”

  雨霽笑著繼續道:“可不單單這樣。又有哪個新婚妻子願意在自家爺身邊安排通房的,所以少夫人沒有在抬過通房,隻一直留著她,在少夫人身子不便的那幾日,便由這個姓苗的丫鬟伺候著。每每這丫鬟伺候的第二日都會趕到上房服侍少夫人,並懇請少夫人給她一盞避子湯,直言在少夫人誕下嫡子前,自己不能懷了身子!這樣的丫鬟自是得少夫人歡心的,愈發待她真誠了!”

  薑嬤嬤暗暗點頭,道:“這個苗氏,當真不簡單!”

  “誰說不是呢?”雨霽繼續道:“少夫人幾年沒有身孕,那苗氏就喝了幾年的避子湯,直到世子妃少夫人被太醫診斷出大寒之體實難有孕,世子妃便做主,不斷的往大少爺的院子裏放人,也不說抬了姨娘,隻說哪個懷了身子,才會被抬為姨娘,這樣大少爺的後院徹底起了火!少夫人心有不甘,奈何自己身子不爭氣,左思右想之下,竟是抬了這個苗氏為姨娘,這苗氏服侍時間最久,資曆夠了,那些新來的,不得不敬著她,少夫人停了苗氏的避子湯,想著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姨娘誕下孩子,總比跟她不對付的人生子,要好得多!苗氏也是個聰明的,美其名曰要報恩,替少夫人除掉了不少通房的孩子,那幾年裏,光落掉的胎兒,怕是一雙手的數不過來,偏偏這個苗氏,有少夫人撐腰,再加上她自己小心,竟然當真讓她生下了庶長子!”

  “好深沉的心思!”沈清伊不由的感歎!

  雨霽冷笑道:“接下來便是少夫人的好日子到了頭,大少爺鮮少再進少夫人的屋子,常常在苗氏那裏流連,苗氏有了庶長子,愈發得意,但凡有個不順心意,便會吵鬧到世子妃跟前,世子妃為著孫子的緣故,自然會偏向苗氏!直至奴婢入府的時候,大少爺的院子裏都是苗氏一家獨大!偏這個苗氏的娘家不是省心的,日日打著輔國公府的旗子,行那惡毒之事,時不時的便來大少爺這裏打秋風!”

  沈清伊還欲再聽,雨霽卻是突然轉了口,道:“娘娘,若是白才人生下了這個孩子,一定會比苗氏更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娘娘定是比奴婢懂得!”

  沈清伊這才明白雨霽為何要講這個故事,點了點頭道:“謝謝你,本宮曉得了!”

  雨霽還沒張口說話,車攆卻是停住了,外麵侍衛裝扮的車夫,輕聲道:“夫人,有人攔了咱們的馬車!”

  雨霽撩了車簾,下車與那攔車的小廝說了幾句,眉間微皺的翻身進來,遞給沈清伊一個月白底鑲藏藍色錦緞包邊的帖子,沈清伊翻開瞧了一眼,竟是誠王府!

  薑嬤嬤麵色微怒,好容易出宮一趟,竟然遇到這個冤家!

  “老奴去將人打發了,沒得汙娘娘的名聲,回去皇上再不高興,好容易出來散心,倒給他得了便宜!”薑嬤嬤陰沉著臉道。

  沈清伊頓了頓,輕輕抬手阻了薑嬤嬤道:“去清風茶樓吧!”

  “娘娘!萬萬使不得,皇上若是知道了……”薑嬤嬤都不敢想象,自家皇上那個小心眼的性子,一遇到皇後娘娘的事,便容易衝動行事,好容易出宮一趟,竟是見了誠王,皇上哪裏會不生氣?

  沈清伊很牽強的勾了勾唇角,安清瑤曾經在慈惠宮透露過太後的意思,若是自己能夠讓顧依然放鬆心態,解除警戒,她出麵也值得了,況且她出宮的事兒,極其隱晦,若不是李天佑有心,顧依然如何會在這裏攔了她。沈清伊都不用猜想,就知道,唐子涵的暗衛,一定在哪兒藏著。

  一路無話,到了清風茶樓,沈清伊甚至都不用露麵,一路就將車攆駕入了清風茶樓的後院,待沈清伊下了轎攆,立時便有穿了綠色半臂的小丫鬟頭前領路,四周似是已經被清了場,一路行來,竟是半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待那小丫鬟將沈清伊領至一竹製雅間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夫人請!”說完,抬眼瞧了瞧薑嬤嬤和雨霽,原想她二人會很識趣的跟著自己退下去。豈料薑嬤嬤和雨霽裝作沒有看到那小丫鬟的神色,紋絲不動的看顧在沈清伊身邊!

  沈清伊覺得有些好笑,但卻沒有阻止,輕輕的推開門扉,坐在對麵上首的顧依然,徑直站起了身,眼神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縱然自己與她決裂成那般,縱然她對著自己說出那樣絕情的話,他依舊不能對她忘懷,甚至存不住一絲一毫的恨意。

  她今兒個穿了件家常的豆綠色窄袖齊地外裳,上麵斜斜的繡著兩株蘭花,內裏是一條霜色的月華裙,裙擺間繡著折枝玉蘭,那樣輕輕淺淺的顏色,穿在她的身上,如朝陽周圍的光暈一般,明豔照人。

  顧依然以為,沈清伊大概不會見他的,所以他沒有存了多大的心思,方才還在暗自苦笑,也許自己要在這裏白白空等上一日了,沒想到她就推門而入了。顧依然以為沈清伊即便見了他,也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自己曾經要了她孩兒的性命,給李天佑下情蠱,險些要了沈清伊的性命,沈清伊如何能原諒他,又怎麽會有好臉色給他。

  可顧依然猜錯了,時隔一年多,沈清伊再次見到他,他依舊穿著月白色的衣衫,仿佛還是當年見到他時,那般溫文儒雅的模樣,沈清伊微微一笑,輕聲道:“誠王爺,好久不見!沒想到誠王這般財大氣粗,竟是將整座清風茶樓都包了下來。”

  顧依然一時錯愕,他想了許久與沈清伊再次見麵後,能說的第一句話,卻沒想到沈清伊竟然用了這般輕鬆的語氣,顧依然釋然道:“為著迎接皇後娘娘,莫說是清風茶樓,便是要包了這一整條街,本王也定然不吝嗇金銀!”

  沈清伊隻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麽,可也沒有應承這話,隻在顧依然對麵坐了,道:“本宮正好與誠王有些話要說。”

  “本王洗耳恭聽!”顧依然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隻要能聽到沈清伊這般好言好語的說話,他已經知足了。

  “想來過不了今日,誠王爺就會知曉,本宮將妙露處死了,本宮希望誠王爺不要再做類似的事情,一個冰娘,一個妙露,已經足夠了,本宮在宮裏過的很好,沒有誠王爺安插進來的人,本宮會過的更好!”沈清伊直言不諱,說話不含一絲委婉。

  顧依然沉默良久,他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她了,他發了瘋一般想要知道她的近況,可他唯一的法子就是借鎮國公府的手,將人安插進去,他知道這樣有弊端,那人一定會幫助唐傲雪對付沈清伊。他刻意忽視掉沈清伊會遭遇的危險,他努力說服自己,李天佑會保她平安。

  再張口,終於不再是隱瞞,不再是推脫,不再是威脅,不再是利誘,“自打你醒來後的事情,我都知曉,明明唐傲雪那般欺侮你,鄧貴嬪也很得皇兄寵愛,你在宮裏過的就是水深火熱的日子,何為很好,我雖然迎娶了沁雅公主,也娶了兩位側妃,可我每個月隻在她們的院子裏待上一兩日,還是為了避免她們的母家尋事,我這般待你,難道還抵不過皇兄待你的情意嗎?”